第37节

  送米、布福利是好事,但里面那人的语气也太傲慢了些。
  一副施舍的模样,也难怪里面的老丈要死不接收。
  等会,十八?胡亥排名是多少来着?
  光球激动地跳出来:[宿主,好像就是胡亥啊!他排名十八!]
  [哦。]
  [……没,没啦?宿主你不好奇吗?不想去看看吗?]
  [还成。]
  张婴对胡亥,应该说对所有青史留名的人都好奇,但闲暇时看看可以,[不能耽误正事,等以后有空带你去看。]
  光球具现化出一滴汗:你这怎么说得像去参观动物?
  ……
  张婴没和系统多聊。
  在军卒又一次拒绝时,里面忽然传来“哐当”青铜器狠狠砸落在地的声。
  紧接着有人气急败坏道:“好,好得很啊!我如此辛苦送来,你竟不领情!真有气节,俸禄、土地、还有这一屋一瓦都还给陛下!”
  “行,既然你们各个家有余粮,想必今年春耕也是不用去官府借牛,借春种了对吧?”
  ……
  伴随着最后几句阴阳怪气的威胁,屋内冲出来一个身着皮袄满脸阴郁的青年。
  那人一抬头,恰好与张婴对视。
  华服青年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嫌弃,离开几步后又退回来,瞅着张婴一会,居高临下地说:“张婴?”
  张婴看都没看他,径直往里屋小室走去。
  被忽略的华服青年脸一阵青一阵红,嘀咕了两句,然后恨恨地转身离开。
  “老丈!老丈!”
  张婴率先迈着小短腿走进去。
  这才发现里面不光有章兄阿父,还坐着七八个身体残缺,气质彪悍的退役士卒,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挺郁闷。
  两个站起来的人似也在闹矛盾。
  “春耕在即,你也就算了。我们若连种子都借不到!来年可真要饿死了。”
  “那你的意思是,受嗟来之食?你忘了这么些年我们的信念?”
  ……
  那人还欲辩驳什么,却在
  发现张婴踏入房门前猛然住嘴。
  其余人也是。
  他们看到张婴后都努力转换表情,露出和煦的微笑。
  章父还起身给张婴端了一杯暖汤过来:“天气冷,赶紧喝口暖暖身子。”
  顺便又瞪了儿子一眼:“让你好好照顾,怎和你阿母一样,一点也不细致。”
  章家少年满脸苦笑。
  恰在这时,那群人的后方响起一个犹豫的怯怯的声音。
  “婴,婴公子?”
  张婴一愣,长安乡的人都唤他小里正、小里正,难不成这屋里还有熟人?
  他探头看过去,发现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身影,从某位军卒身后探头出来。
  “樊阿兄?!”
  张婴有些惊喜地冲对方挥挥手,“你怎的在这?”
  樊家少年也有些惊喜,他一溜烟跑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介绍。
  说他本来是来长安乡送东西。
  没想到这一送,竟看到以为早死的阿姊。阿姊不但没死,还二嫁给一位骡父,当了后妈。所以他没急着走,想看看阿姊过得到底好不好。
  “长安乡真是一片福地,不光找到阿姊,还见着了婴公子。”
  樊家小子感慨了好几句,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玩物,递给张婴,“这是姊夫送我的玩具,这鸟可真有趣了,踩它的脚,便能自己动。送给你玩。”
  张婴原本打算婉拒,但听到这句话时身体一顿。
  踩到脚,
  便能自己动!
  “石室行者踏碓,困甚忘却下脚1。”
  这不就是在形容以脚踏代替用手舂米,效率起码提高一倍的踏锥么。
  张婴接过木鸟玩具。
  他将肚子的外壳拨开了一些,里面只是几根制作精巧杆子。他又拨动一下鸟腿,齿轮杠杆滑动,鸟嘴便开始一啄一啄。
  原理不说完全相似,但勉强能说得过去。
  很好,他需要的那一枚“小苹果”,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张婴爱不释手的模样落在樊家小子眼底。
  他浮现出满满的笑意,扭头看向某位络腮胡军卒笑道:“姊夫,我就说你这一手了不得,你瞧,把婴公子迷得不行。”
  络腮胡笑了笑,明显缺了拇指的大手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
  倒是他身旁的士卒伸手拍拍络腮胡的肩膀,开口道:“那是,你是不知你这姊夫的厉害,当年那些登城梯啊,战车啊什么的,他都修得又快又好,若不是断了数根手指,哪怕半身动不了也能在军营……”
  “好了!也没喝酒,你少说两句。”
  从门外抱着石臼进门的章父笑骂了几句,然后将石臼摆在张婴面前。
  张婴愣愣地看着对方。
  “我听小子说,小里正对徭役里的舂米很是好奇。”
  章父将木杵也放上,还撒了点谷物进去,顺手砸出“咚咚咚”的声音,“其实就是这样,也没甚好好奇的。”
  章父重复、机械地操作了一会杵臼用来舂米。
  张婴探头瞅了几眼,手臂都挥舞出汗珠了,这米壳还没去掉五分之一。
  “阿父,你且歇一歇。”
  章兄向木杵伸过手,想替代章父舂米的位置。
  章父一挥手:“行了,你阿父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阿兄,为何只用手呢?”
  张婴扯了扯章邯,露出疑惑的神色。
  “何意?”章兄迷茫。
  “就是,唔……我们有手有脚,为何不能用脚?”
  众人闻言一愣。
  忽然有军卒憋不住噗嗤一声,然后笑出声:“小,小里正,这,这手可以抓住木杵
  ,哈,但,但脚指太短,抓,住不住啊。”
  “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出声。
  唯独樊家小子没笑。
  他神色稍带激动地看着张婴,道:“婴公子,莫非……是又有改进的法子?”
  络腮胡闻言愕然。
  自家刚认下的阿弟怎么这么轻信他人。
  尤其当他看见阿弟蹲到稚子面前,一副兴冲冲要跟着干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出声。
  “阿弟,他还不到三岁。”
  “姊丈!你是不知晓婴公子的聪慧!”
  樊家小子傲然站立,忽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大声地开口道,“姊丈,你们近期每日食用的豆腐,便是婴公子弄出来的!”
  众多士卒一愣,面面相觑,他们还真不知道。
  “此言当真?”
  络腮胡满脸疑惑地看向樊家小子,“你前日不还在屋里说,若没有你,只怕这豆腐还得晚几年才能出……”
  “姊夫!姊夫啊!”
  樊家小子连忙冲过去捂住姊丈的嘴,然后小心翼翼又卖乖地看向张婴。
  张婴秒懂:哪个青少年没干过这种吹牛皮的事呢!
  “樊阿兄很棒!说得对!”
  张婴连连点头,小手还比了一个大拇指出来,“若非阿兄,这豆腐……唔,豆腐起码还要上百年才能出来!”
  “婴公子!”
  樊家小子就差感动落泪,他没想到张婴会这么给面,说实话,他之前只是祈求婴公子不要生气发怒。
  屋内众人看向张婴的眼神更加温和。
  “你看,这木鸟也是一动一动,用腿的。”
  他又扯了扯章兄,指了指还在“哚哆哆”的石臼,“阿兄,这动作不一样吗?为何我们不能也用脚呢?”
  “唉,我来与你说……”
  络腮胡不屑的眼神还停留在眼底,整个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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