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屋里头的两人还在说。
“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俩离啊，我们家大狗也三十四了，现在离还能找年轻的能生的，再过几年那可就难了。我都盼着他们离呢，今天他们成日吵来吵去的，就是不离，我看到林慧茹就不高兴。”
“要我说孙姐，你就该拿出当婆婆的威严来，就跟我似的，瞧瞧我那两个儿媳，谁敢在我跟前大声说话的，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她俩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但是都没生吧？拿捏得死死的不管用，得传宗接代呀。”
“这个倒是不怕，我们家没生这是我们家大光和二明忙，等他俩不忙了愿意回家，那都不是问题，你们家这个真是大问题，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见你们家那个了，我不是说陆珩他俩太宠着儿媳了嘛，她倒好，他还觉得婆婆伺候儿媳是天经地义的，这像话不？”
“还真是不像话！等我们家大宝回来，我可要好好和他说说，这儿媳妇确实要不得了！”
“得说，得说。实在不行你让黄莲芳去和她说说。”
“黄莲芳？别提了，一说到黄莲芳我就气，黄莲芳那是咱院里公认的好媳妇，我没少在我家那女的跟前提，她倒好，不学也就算了，还说她讨厌黄莲芳。”
……
“要不我们先去下一家吧。”月眠听着屋里的声音也觉得尴尬，便说道。
原来这个大杂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只不过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往前凑的，月眠不想惹麻烦，她更喜欢躲在远处吃瓜。
陆珩和陆雨陆雪也不想这时候进罗家，也点点头，几个人刚转身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人迎面走来。
“大狗哥。”陆雨喊道。
还真是有些巧了，这下好了，不用去他家尴尬了。
月眠忍不住打量这男人。长得不高，有点胖，脸上全是肉，皮肤黑黑的，头发不是很多。
这就是让薛雪娟怀孕的罗大狗啊。
月眠是没见过方天明，但是听邻居说过他长得很不错，薛雪娟有一个长得不错的丈夫，是怎么看得上罗大狗的呢。
就罗大狗这丑样子，别说为了他出轨了，哪怕是正儿八经处对象结婚，月眠都觉得他难找到对象，她又想到刚才见到的薛雪娟那个娇俏的样子，更觉得薛雪娟真是委屈自己了。
原来钱的力量那么大呀，能让薛雪娟都不在意罗大狗的长相了。
陆珩抓了一把喜糖朝罗大狗递过去。
“大狗哥，这是给你们家的喜糖。”
“好，祝你们百年好合啊。弟妹今年多大啦？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早点生，弟妹也没工作，正适合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多生几个。”
“我们不着急，随缘，大狗哥你先回去，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陆珩笑了笑，就和罗大狗道别。
“大珩，这就是你媳妇小月啊，我昨儿个回了趟娘家没见着，只听说人很好看，今日一见，可不啊，真好看，我等你们好久了，总算见着人了。”前面传来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
月眠看过去，就瞧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正一边坐在水龙头旁边洗衣服边冲着她笑，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搓了一件衣服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陆珩带着月眠走过去，女人就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来。
月眠看她的肚子月份也大了，看得心惊肉跳的，赶忙过去扶她，可别因为接他们出了什么事啊。
“莲芳嫂子，小心啊。”陆珩也觉得挺吓人的，他一个男人，不方便去扶，便在一旁提醒。
莲芳嫂子？月眠听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她想起来了，这难道就是毛大娘和罗孙氏说的，这个院子最好的媳妇？
月眠打量了下黄莲芳，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忙，大脚趾都露出来了，很勤俭节约。
黄莲芳笑了起来。
“我没事，我能行啊，让我上山砍柴都没问题，怀着身孕的时候就得多干活，这样才有力气生儿子。走吧小月，进我屋里坐坐，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你还给我们准备了礼物呀。”月眠有些吃惊。
这一路走来，大家见他们是发喜糖的，不管是以前喜欢陆家的还是讨厌陆家的，都会给面子，但是这么热情，还给准备礼物的，莲芳嫂子还是第一个。
她的热情也很真诚，月眠能看得出来，不是薛雪娟那种带着目的的套近乎。
“小月，你不用客气，我也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准备的，我们院里的，哪家有喜事，不管是结婚还是添丁还是满月酒升学宴，我都会给准备礼物。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也借着这些机会拉近关系，以后哪家有什么忙需要帮的，都可以互相帮，我肚子里的儿子以后说不定也会有需要到你们帮忙的，你就别和我客气。
来都来了，顺便在进来喝茶，也好知道我家，以后好过来聊天，我的你也可别客气啊，我送给别的邻居他们都收，你不收那可不行啊。”莲芳嫂子拉着月眠的手，热情地说了一堆。
月眠看了一眼陆雨，两个小姑娘点点头，意思是莲芳嫂子说的确实是真的，哪家有喜事她都会准备礼物。
盛情难却，月眠只好跟她进屋。
陆雪轻声在月眠耳边说了句“送的肯定是求子符”。
莲芳嫂子拉着月眠进屋，月眠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原来屋里支着一个炉子正在熬药。
莲芳嫂子过去把小炉子下的柴火抽出来，再去一旁的橱柜里拿出几个杯子摆到月眠她们跟前，接着去拿热水瓶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一套周全的礼数都做了，才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干活麻溜的。
月眠走了这一路，也口渴了，就不客气地喝了水，莲芳嫂子见她一下子喝完了一杯水，又给她倒了一杯，还把手里的符放到她手里。
“这是我去观音庙里求的生子符，我和我肚子里的儿子一起去求的，也算是一份美好的祝愿，据说这个符很灵验的，你们平时放在枕头下 ，定能保佑生儿子。我还有很多生儿子的经验，小月，我都可以教你。
“莲芳嫂子，生男生女都一样。而且我和我媳妇不着急生孩子。”陆珩的语气有些冰冷。
月眠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有些不高兴。刚才她被莲芳嫂子拉进来的时候，他似乎就不高兴了，只是那时候她也没太在意。
月眠也觉得这个莲芳嫂子好奇怪，她婆婆都不着急她生孩子，她一个外人，那么着急做什么。
莲芳嫂子笑了。
“大珩，你年纪还小，又刚结婚，等真正生了，你就知道生男生女真不一样了，哪有男人不想要儿子传宗接代的啊，你迟早也一样。
而且你们也不能不着急啊，结了婚生孩子那是正经事，要早点生，多子多福，早点生才能生更多儿子。我知道了大珩，你是怕小月有压力，所以才故意说你不着急，也不想要儿子的吧。
小月我和你讲，你别信他的，女人得生了儿子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你怀上了我可以帮你看看是男是女，毕竟我这已经是第六个孩子了，我前面五个都是女儿，这个才是儿子，我知道怀女儿和怀儿子的区别……”
“莲芳嫂子，原来你有五个女儿啊，那我们多给你一点喜糖，让你分给你几个孩子。”月眠不想听她的滔滔不绝的，就从袋子里抓出了一把喜糖来。
反正都是要给邻居送喜糖，她喝了莲芳嫂子的水，多给点喜糖她也乐意。
莲芳嫂子把喜糖推了回来。
“不用，我五个女儿送回她们乡下姥姥家了。”
“在姥姥家啊，那没关系，等她们回来了吃就好。”
莲芳嫂子又摇头，坚持把喜糖推回来。
“她们得等她们弟弟出生了才能回来。”
“啊？”月眠要把喜糖又推回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怀肚子里这个儿子花了不少钱，都是我娘帮垫的，我几个女儿回去帮我娘干活，还人情了。”
“姥姥和外孙女还讲人情啊！莲芳嫂子，你为了儿子把女儿送回乡下干活，你对女儿太不公平了！”月眠都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
莲芳嫂子还是笑了笑，特别有理：
“哪有不公平啊，我生儿子，还不是为了她们好啊，她们以后总会出嫁，嫁了人，娘家有个弟弟，才有靠山，在婆家才有底气，才不会被欺负。”
“莲芳嫂子，我嫂子就是独生女，她没有弟弟，她在我们家也没有被欺负啊。”陆雨听不下去了说道。
“就是。”陆雪接着说，“我嫂子没有弟弟，我妈连让我嫂子扫地都舍不得，莲芳嫂子你有弟弟，还不是挺着大肚子摸冷水洗衣服。”
“这……”黄莲芳突然一愣。
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
“那还不是因为我还没生出儿子啊，等我生了儿子了，我婆婆肯定对我好，就不让我干那么多活了，总归是我没生出儿子，没给我们老吴家传宗接代，我对不起我们老吴家，但是以后就不一样了，等我生出了儿子，我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
对了，我刚才熬的那个药啊，那叫转胎汤，怀了儿子的喝了会让儿子身体强健，怀了闺女的，每天喝转胎汤，也能让闺女变成儿子。
我怀上肚子里这个之后不久就知道这个偏方了，每天都在喝，所以我肚子里这个肯定是儿子。小月，入股说你怕生子符不管用的话，我可以把偏方给你，你也一起喝。”
“莲芳嫂子，谢谢你的白开水，喜糖我放下了，再见。”月眠站起来，就往外头走，不和莲芳嫂子说那么多了。
莲芳嫂子见她走得那么着急，都吓了一大跳。
“小月，你怎么说走就走这么突然，下次有空再过来聊啊。”
月眠没回答，这个屋子，她是怎么也不想再踏进来半步了。
陆珩兄妹几个也走了出来。
莲芳嫂子还在后头喊。
“小月，你别不信我，刚嫁的媳妇，婆家人肯定会很善待的，可要是生不出儿子，地位就不稳，男人很容易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生……”
“嫂子，你别回头，别理她，你要是理她，她还要继续说女人要勤快，要懂伺候男人，要会做饭，这样男人才离不开你，才不会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呕。”陆雨拉住了月眠不让月眠回头，说完还做了一个“呕”的姿势。
月眠本来就没打算回头。
“我刚才听毛大娘和孙大娘说莲芳嫂子是我们院里最好的媳妇？”月眠有些不解。
陆雨陆雪摇摇头。
“她可是我们大院的‘模范媳妇’，孝敬公婆，贤惠能干，对丈夫温柔体贴，而且她很会人情世故啊，哪家有喜事她都送礼物，这都是小事，在其他方面她都很热情，大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妇联和居委会年年都评她是好媳妇的代表，还让院里的大小媳妇们都向她学习呢。”
“媳妇，你不用向她学。我们家好媳妇的标准和别人不一样，你这样的就是好媳妇。”陆珩马上接着陆雪。
陆雨挽住月眠的手，看向陆珩。
“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啊！反正我舍不得我嫂子像莲芳嫂子那样，你可要一直对嫂子好啊。”
陆珩点点头：“那当然。”
“嘻嘻。”陆雨舒坦了。
“那我们就一直对嫂子好，就让那莲芳嫂子看看，我们嫂子这样的才是幸福的，她那叫累！”
“莲芳嫂子，我喝了你给的四物汤方子，身体确实是好了些啊，你还有别的偏方吗？”月眠他们正在聊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走进了莲芳嫂子的家里。
月眠看了一眼，陆雨陆雪说的还真没错，莲芳嫂子在这个大院果然很受欢迎。
陆雨凑近了月眠：“刚才那小媳妇，不是咱院的。那是胡同对面的。反正可多女人喜欢找她了。”
“这样啊……”
“云峰哥哥！”月眠正和陆雨说着呢，陆雪突然往前面跑过去。
云峰哥哥？季云峰？就是月铃兰梦里的“男主”？
月眠看过去，就瞧见了穿着白衬衫，黑色v领针织毛衣的少年。
少年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很高挑，很清瘦，斯斯文文，一股书卷气。
“小雪，你来啦。”少年冲着陆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