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贺池冷笑一声:“招妓、饮酒、赌博……徐九,按《军中令》,该如?何处置?”
  徐九是瑞王府的侍卫统领,对于这?些条款倒背如?流,他语气铿锵,一字一句地答道:“军中招妓者,斩!战时饮酒者,斩!军中赌博者,斩!”徐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侮辱主帅者,斩!”
  徐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上传出很远,响在营中每个将士耳边,宛若惊雷。
  刘都尉万万没想到贺池竟会甫一照面就要用军法处置他们,现?在后悔也为时晚矣,他连忙磕头求饶:“卑职知错,将士们只是因为宁州久无战事所?以懈怠了,绝不?是有意不?遵军法啊,求王爷开恩。”
  其?余兵士有样学样,也连忙磕头道:“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呵,好一句久无战事!宁州山匪横行,百姓不?得安宁,你们却告诉本王久无战事?”
  贺池声音冷冽、语气讥讽。可?在刘都尉看来,宁州匪患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并不?把这?作为自?己的责任,听贺池这?么说他心中也没有服气,只觉得贺池是在借故给他下马威。
  贺池看着众人:“念你们在本王手上是初犯,从?轻处置。犯徐九口中所?述情节者,杖五十?,以后若再有人犯,绝不?轻饶。”
  众人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贺池道:“军正?何在?”
  “卑职在。”
  “立即执行军法。”
  “是,卑职得令。”
  贺池顿了顿,“军法不?彰,你自?领八十?鞭,刘都尉同样。”
  “是!”军正?额上渗出冷汗,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王爷心中清清楚楚,根本没忘。这?宁州大营,怕是要变天了。
  果然,当晚营中便?宣布了新的军令。
  “即日起,营中将士编为两队,交替进行种地和训练任务,每日五更起,所?有人拿好武器,清点人数……”
  徐九宣布完后,扬声道:“尔等可?有疑问?”
  能?站在营地上没被处罚的都是老实胆小的,哪有什么疑问,至于剩下那些被军法处置后躺在营帐里起不?来的,要么被贺池这?一套下来收拾服帖了,对贺池又惧有怕,要么心里不?服、怨恨贺池,却也不?敢多?言。
  贺池对军正?道:“你可?全部记下来了?”
  军正?受了八十?鞭,比被打军棍的人伤势要轻微得多?,连忙点头道:“卑职记下了。”
  贺池点头道:“如?此便?好,务必让大营里每个将士都熟记下来。”
  军正?应道:“是,殿下。”
  ——
  在大营里耽搁了太久,回?到王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贺池刚走进主院,便?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由诧异道:“王妃还没回?去?”
  元福公公应道:“王妃除了出来用膳便?一直待在书房,奴才不?敢打扰。”
  贺池应了声,调转脚步走向书房。从?下午到了宁州大营后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贺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书房里点了许多?油灯,照得十?分明亮。
  云清趴在书案上安静地睡着。
  贺池走过去,轻轻抽走他手里的书册,想把他叫醒,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他看着书案上厚厚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便?知道云清这?一下午加晚上有多?么劳心费神。
  看他睡得这?么香,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太忍心叫醒。
  只是在这?里睡一晚必然是不?行的,贺池犹豫了下,低下身小心地把人抱了起来。
  书房后面有卧榻,元福公公也将其?铺得蓬松柔软,贺池把人放到榻上,帮云清除了鞋袜,又抖开被子给他盖好。
  瑞王殿下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做得笨手笨脚的,好在云清睡得熟,也没有被他吵醒。
  卧榻前有屏风挡着,烛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暗了许多?。
  云清眉目舒展地安睡着,贺池看着他,突然便?有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宁州情况糟糕,若是换一个人必然已经焦头烂额、满心烦躁,可?云清却一直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细细梳理,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些烂摊子好像都能?一个个被处理好,这?千疮百孔的宁州也能?如?他所?说般慢慢地好起来。
  贺池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好的宝贝,他应该藏起来的。
  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功绩像母亲一样被掩埋呢?
  贺池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云清的眉心。
  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信了。
  第26章 夜讯
  之后的几日, 云清都留在?主院的书房看卷宗,而贺池则是日日亲临宁州大营。
  官职最高的刘都尉受了?罚不?能主事?,都尉之下的两位营佐, 其中一位便是对贺池出?言不?逊的那个?汉子, 也被打了?五十杖起不?来身。
  剩下的那位营佐名叫柳全, 他丝毫不?敢轻忽,当天晚上便将贺池颁布的军令传达给了?所?有将士。
  军中十人为一帐,十帐为一旗,十旗为一营,宁州大营将士不?足千人,一共只有九旗, 被贺池军法?处置的竟大部分都是旗总、旗佐,以及一些和上官关系不?错的帐头。
  柳营佐颇为头大,为了?让贺池的军令得以顺利执行,不?得不?临时选出?代旗总来管理旗下的士卒,此举让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贺池带着亲兵到大营时,便见柳营佐已经组织起将士们开始训练了?, 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总算还有一二能用的人。
  只是将士们虽然已经在?认真训练了?,动作却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看上去哪里像是朝廷的正?规军?
  见贺池到来,柳全连忙上前行礼,贺池道:“军中没有教头吗?怎么教成这样?”
  柳全面上有些为难, 却不?敢欺瞒贺池:“营中之前都是刘都尉教练武艺, 将士们练习得不?够,许是生疏了?。”
  他忐忑地躬身抱拳, 等着贺池处罚。毕竟昨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贺池严厉,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贺池却只是冷嗤了?一声:“真是个?废物。”便让手下亲兵上前教导。
  柳全琢磨了?一下贺池的话,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贺池道:“你去吧,若有问题便到主帐来寻本王。”
  柳全连忙应是,抬起身时,只看到了?瑞王难掩嚣张却身姿挺拔的背影。
  柳全恍然发现,瑞王殿下比起刘都尉,不?、比起这大营中的大部分人,竟然都更要像个?行伍之人。
  贺池进了?主帐,却也没闲着,他将钱佑才?送来的各大寨子的情报带了?过来,此时便拿出?来对照着主帐中的沙盘仔细研究各个?寨子所?处的地形、推演对战的方法?。
  有这么尊大佛坐镇,将士们更加不?敢分心,都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跟着贺池的亲兵学习训练,几日过去,竟也慢慢地有了?些样子。
  躺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们却越来越焦躁。
  他们本来还庆幸自己不?用参加训练,每天训练那么久,那么累,谁愿意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和别的将士慢慢地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本来大家武艺都差,他们跟着刘都尉多学了?两手,比手底下的小兵卒自是厉害一些,可他们躺了?几日后,却惊恐地发现连手下的小兵比划的招式看起来都比他们有模有样了?,日常的训练在?代头领的带领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抛下的恐慌,好像这个?大营没有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之前的小小优势也荡然无存。
  这些认知?让他们如坐针毡,等伤口结了?痂能活动了?,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归队伍,不?仅没有像柳全所?担心的那样捣乱,反而一反常态地表现得十分积极。
  柳全乐见如此,被这件事?所?启发,他还想出?了?一个?让将士们竞争上位的法?子,禀报给了?贺池。
  贺池看完后,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武艺不?怎么样,治理人手方面却是做得十分不?错。
  贺池点头道:“可以,想法?很不?错,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柳全本来有些忐忑,怕瑞王斥责他多事?,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夸赞,一时之间喜出?望外,从主帐告退后立即干劲十足地下去安排了?。
  而大营里却有一处,与整个?大营里精神焕发的状态格格不?入。
  刘都尉趴在?床上,脸上满是怨毒。
  他先是因?为招妓被罚了?五十军棍,又因?为作为上官不?约束将士们遵守军法?加了?八十鞭,算下来竟是整个?大营里受伤最重的人。
  他本来好好的逍遥日子过着,贺池一来,不?仅一照面就给他下马威把他打成这样,还直接颁布了?新的军令,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着自己的好日子是没了?,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精神上的侮辱,让他心里对贺池的怨恨越来越深。
  他心思活络,这些天着意观察了?军营里的事?,对这位外界传闻纨绔的瑞王有了?些别的猜测。
  刘都尉嘴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
  “呵,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
  另一边。
  宁州的卷宗实在?太?多,饶是以云清这种不?似常人的看书速度,也足足花了?五天才?把众官员送来的卷宗看完。
  将记录下来的内容整理好后,云清又花了?足足三?天,做出?了?一份宁州的初步发展规划。
  只是他暂时没拿给贺池看,宁州目前首要需要解决的,还是匪患,他的计划,需要和剿匪的计划配合起来,还需要修改。
  十日之期已到,钱佑才?到王府送上了?他紧急让各个?县令搜集而来的各地方匪寨的情报。
  云清笑道:“钱大人辛苦了?。”
  钱佑才?见贺池不?在?,暗自松了?口气,他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臣还不?知?王爷想要这些情报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想剿匪?”
  云清满脸惊讶:“钱大人说笑了?,连朝廷派兵都处理不?了?,咱们哪有那能耐呢?王爷不?过是想熟悉一下封地的情况罢了?。”
  钱佑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臣便告退了?,若王爷还需要什么别的情报,臣随时听候传唤。”
  钱佑才?退下后,云清回了?书房。
  他翻开钱佑才?带来的情报,又拿出?了?另一份暗卫打探来的情报,对比着看了?下来,倒是发现不?少有趣的东西。
  晚间,贺池从宁州大营回来,云清和他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去书房议事?。
  云清把钱佑才?送来的情报和暗卫的情报一起递给贺池,暗卫人手有限,只来得及打探到和封宁城相?邻的几个?县城的情报。
  云清用朱笔做了?批注,看上去便十分一目了?然了?。
  如他们所?猜想,朝廷里果然有人和土匪勾结在?一起。剿匪的计划需得好好思量。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收获,土匪也很快就会闻风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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