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节

  本来他们只打算套麻袋的,萧靖思索一下还是不够稳妥。陈斐仁在东京没有结下仇家,事后一猜可能就知道是谁干的。
  有张嫣出手就不一样了,他陈斐仁是被“仙人跳”的,他自己贪图美色反被人坑,这跟公主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陈斐仁本人使劲猜使劲想,他肯定不会想到志冲和薛家姑娘的身上。
  这法子多损呐。
  四姑娘和五姑娘穿着小厮的衣裳,一脸“我干坏事,我激动得要死”的表情。她们两个不是单独出来的,她们带了帮手。
  “那是我二哥。”五姑娘指着一个青年,“我二哥他什么都不会,倒是可以替我们把风。”
  “见过赵小娘子。”薛仲儒十分无奈,他两个好妹妹哦,居然和公主合伙说出来打人!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他替两位妹妹瞒着,没有告诉爹爹。他说要过来帮忙,实则怕她们闹得过火了。
  谁知还有更过火的!
  公主不仅自己来了,还多带了三个人。狄青作为主要武力输出,他是肯定要有的。狄青拱了拱手,没有多话。
  志冲指着张嫣,道“这是我家小友,她负责把陈斐仁引过来。”
  她再指着萧靖:“这是我的兄长,他也会出力。”
  萧靖对着各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薛家几人:公主的兄长是谁?
  哦,她亲哥是皇帝啊。
  等偷袭到陈斐仁之后,旁人自觉给官家让开,萧靖抬脚往人屁股狠狠地踹了五六下。他传授经验:“屁股肉多,又没有脏器,打这个地方打不坏。”
  众人:那我们……遵旨?
  一人踢陈斐仁的屁股五下,共计三十余下。官家临走的时候,为了营造出“仙人跳”的案发现场,他把陈斐仁身上的钱全部摸走,回程路上施舍给城里的乞儿。
  等陈斐仁缓缓在巷子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睛,视野被东西遮挡住了,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嚎得跟杀猪似的。
  “嘶——”
  他伸手把头上的箩筐摘下来,脱走两个麻袋,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他强撑着站起来,屁股肿得老高,裤子也裂开了。
  他衣衫不整,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他往后一摸,还好还好,屁股的肉疼归疼,屁/眼没疼。
  他意识到一个事实:昨天那个卖花的小孩,居然在作局!
  他被该死的东京人骗了!
  陈斐仁捂着裤子,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租的房子,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他一向“诚恳待人”,邻居见他头脸有擦伤,调侃道:“陈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可是哪家的美人如此奔放?”
  “我被贱人害了,要报官!”陈斐仁恨恨地骂道,“这天杀的贼人,不仅拦路抢劫,还打了我一顿。”
  他倒是要脸,比如自己“想花二十块钱与美人幽会”的细节,完全没有说。他咽不下这口气,要到开封府去报官。他拿出自己新科进士的身份,给开封府的小吏施压,要求人家一定要揪出动手的歹人团伙。
  “先是一个卖花女问我要不要买花,我看她可怜,买下两支花。谁知她有同伙,居然把我挟持入巷,在偏僻处打我一顿,抢走我身上所有钱财!”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悲可叹!”
  “若是此案不能破,我定要上达天听,让陛下来处置!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陛下的声誉和颜面,陛下治理下的东京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蒙蔽了陛下的眼睛?”
  小吏被陈斐仁的气势唬住了,立刻请自己的顶头上司过来。富弼皱着眉头,看完陈斐仁报案的口供,又对上陈斐仁这个人。
  “这卖花女大约十岁,相貌姣好?出没在桑家瓦子一带?团伙中的其他人呢?没有外貌特征吗?”
  “我被人敲晕过去了,没有见到其他人,后面的事情不知晓。”陈斐仁说,“我身上大约有两百钱,皆被人抢去。”
  富弼又问:“你缘何会在东街三巷醒来?那里距离桑家瓦子不是一步两步,而是有近百步。”
  “我是被人挟持,才去到那个地方。”陈斐仁打死不说自己想去嫖。
  富弼发现数个疑点:“你在挟持过程中,为何不呼救?那么长一段路,你一声都不吭?你不是说没看到其他团伙成员吗?单凭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才那么高,她能挟持你?”
  陈斐仁:“……”
  他想要退缩:“算了,我不报案了。”
  “这可不成。”
  富弼拒绝,开封府哪里是你想报案就报案,想取消就取消的地方。他义正言辞地说:“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案子,我们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呢?”
  他猜测,这个姓陈的不清白,他肯定有话没有继续吐出来。
  富弼把这件案子记着,闲聊的时候跟皇帝讲起:“……臣近日受理一案,有一个姓陈的进士在东京遭人打劫,劫匪竟然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卖花女。据他所说,大约是卖花女用了迷魂药,把他迷到一条暗巷当中。卖花女团伙抢劫他二百钱,他要求开封府审理此案。”
  御前宫女小张肩膀不断抖动,忍笑十分辛苦。萧靖刚把茶喝下去,没忍住喷出来:“噗——”
  陈世美居然还有脸去报案?自己色心上脑,却倒打一把,说别人用迷药?
  更何况钱是萧靖亲自拿走的,顶多就一百二三的样子,哪有两百块啊。
  “依朕所看,是应该细查。”皇帝定下基调,“不仅要查抢劫的团伙,还要查这个姓陈的,查他的籍贯和家庭关系,还有相识的关系网。”
  他颇有深意地说:“说不定是认识的人作案呢?”
  富弼深以为然,领命而去。
  萧靖却想,陈世美的家人应该快来到东京了。
  是时候借着开封府的手,该扒下骗婚男的皮。
  作者有话说:
  啊,最近评论好少,好凉。
  这个世界我是不是写得有点慢了?到现在小张才十岁,时间线还推不到一半。感谢在2021-07-02 20:05:30~2021-07-03 20:4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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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5章 赵祯无遗憾(44)
  ◎宋仁宗过端午节◎
  五月, 是该过端午节了。
  往年大宋给辽国送去的节礼,必定会备上许多丝绸、珠宝、香料等物。礼物的分量很足, 辽国皇帝有一份, 他的后宫佳丽们有一份,就连带他的母亲萧太后也有一份(这个萧太后不是历史上很牛逼的那个萧太后,而是辽国皇室女眷几乎都姓萧, 所以她也是萧太后)。
  至于今年嘛。
  萧靖自己都在荒郊野地住着,他过节推崇简朴,吃两个粽子意思意思就行。官家自己过得抠, 对待别人也不甚大方。
  他给耶律宗真送了几车带穗的糯米, 说寓意来年丰收。他连壳都不给脱,金灿灿的稻穗挂在杆子上,看着多喜人啊。只要是当皇帝的, 谁敢说自己不喜欢粮食呢?
  他写信给辽国皇帝, 道:我在家里包粽子,也送你一些糯米、绿豆、咸鸭蛋、蜜枣、粽叶、草绳等物,附带吃食方子,能包咸粽子和甜粽子。我想邀请你尝尝我家粽子是什么滋味的,不过我包得不好,煮出来的馅儿漏了出来,又因为天热难以保存, 所以不送包好的成品粽子给你。只恨山高路远,我们不能在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粽子,遗憾呐。我把我有的东西送给你,我们来年还做好朋友。
  他拿自己起草的信给身边的人看, 说:“我请他吃粽子, 有点像那个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的意思。”
  张嫣跟着欧阳修上学,总算知道官家说的这两句诗是张九龄写的。她探头看了两眼,这人最爱口是心非,他说想跟你玩,那叫恨不得挖坑把你埋进去。
  张小娘子想粽子的材料所费不高,惊奇道:“舅舅就送这点东西过去?”
  这也太寒碜了。
  “当然不是。”萧靖摇头,“还有别的。”
  他命韩琦从左藏库翻出来几块往年海南进贡的木头,木头很大,接近有两米高。他让宫廷匠人将木头雕成道教、佛教的神仙模样,准备送给契丹人做礼物。大宋皇帝以简朴为美,连朱漆都不让上,只叫人抛光打磨,上一层保养的清漆。这样的摆件不费几个钱,但是一看就很大。
  这么大一个摆件搁在皇宫大殿之上,大就是好,大就是豪华,大就是牛逼。
  萧靖相中一根白檀香木,闻着有一股奇香。他不舍得把这样的好东西送给别人,跟张嫣说:“你今年十岁,是大孩子了,我给你做个专门梳妆的高脚桌子好不好?叫你天天坐在旁边梳头。”
  “好。”小张很高兴。
  萧靖大概画出桌子的模样,让工匠去琢磨怎么做。桌子掏空出来的碎料,能做点精巧的小玩意儿送给耶律宗真。不到数日,桌子做出来了,他收货的时候很满意。
  然,张小娘子不知,这是后世的多功能书桌。书桌上带着两层木头架子,不仅能放妆盒,还能放很多书。她不但能坐在桌子前梳头,她还能坐在那儿写作业。
  张嫣:“……”
  她就知道,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白来的礼物!
  “你看这张桌子的脚高,又是一样好处。”萧靖一巴掌拍到小孩的背上,叫她一下子挺直腰背,“我看你在案上写作业,整个人几乎都趴上去,不但容易驼背,还容易近视。我再让人给你做一张转转椅,你写累了就坐在上面转几圈玩儿。”
  张嫣:我可谢谢您呐。
  “这椅子还能转?”她没见过。
  “转转椅又不难。”萧靖说,“不要少看劳动人民的智慧,做一把椅子比做炸/弹简单多了。”
  ==
  今年新科的进士没有全部收到任命,还有一部分进士留在东京,等待被分派工作。
  皇帝下旨,今年置办端午宴,不仅邀请近百位进士,还邀请过了省试却殿试不过的考生。
  “陛下是当世的明主。”几位进士老爷在酒楼里高谈阔论,旋即又露出鄙夷的表情,“那些殿试都考不上的,怎么配与我们同席而坐?”
  他们几个考上了,眼看前程可期,自然乐于以考试成绩论英雄。而酒楼里也有被殿试筛下来的人,心里听得真是恼火极了。
  一个叫张员的男子是今年的考生,他通过了省考,却没通过殿试。他的目力极好,他在殿试那一日瞧得真真的,皇帝的眼皮子都闭上好几次,皇帝他在打瞌睡!
  他寒窗苦读数十年,考了不下五六次。他付出无数心血,皇帝就是这样回报他们读书人的?
  这个昏君要亡!
  张员倔强地认为,自己考不过殿试,原因全在昏君身上。昏君没有仔细阅读他的卷子,数位考官更是只论背景不论才学。但凡有眼睛的人认真看了他的卷子,必定会识出自己是顶级人才!
  “先去吃了昏君的席面。”张员心想,“不吃白不吃。”
  “对了,我的好友胡浩好像也考过省考,我且喊他一道去吃。”
  陈斐仁收到端午节吃席的邀请,十分高兴。他除了在殿试上遥遥看过皇帝的模样,此后再也没有看见。
  他在薛家吃寿宴那日听闻皇帝有过来,可惜护卫重重,他没能去拜见皇帝。他倒是偶遇到公主,可是公主对他不甚热情。
  他倒想过散播谣言,说自己心悦公主。可是这样的风险太高了,万一被人揪出来是他造谣,他日后的前程可全没了。
  陈斐仁决定把自己装扮好,在端午宴上大放光彩。不是他自夸,他长得帅,殿试那日那么多人,他就没见过有人比他更帅的。考得比他好的那几个,人长得比他老,又已经有了正妻。皇帝如果有心在新科进士当中择婿,必定会看到他。
  科举三四年才考一届,等下一届的考生出来,公主都成老女人了。
  他是如此的自信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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