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节
第616章 赵祯无遗憾(35)
◎宋仁宗赐薛奎五万钱◎
官家带着张小娘子去吃遍东京最有名的那几家川饭店。
数日后, 张嫣列出来寿宴的菜单。
三品大员的席面肯定要比欧阳修这种小官的强上几倍,小张总共安排十二道菜, 分别是辣子鸡、干煸鸭、蒜泥白肉、爆炒鳝鱼肉段、水煮牛肉、麻辣藤椒鱼、糖醋里脊、涮羊肉、滑蛋炒河虾仁、燠肉炒豆角、肉沫炒菠菜、鱼香茄子。
主食是肉馒头、甜水面和杂锦炒饭。
至于点心类, 最近樱桃新上市了,张嫣点了樱桃煎(宋朝的樱桃煎大约是樱桃果酱)配酸奶酪,再加一道寿桃形状的甜包子。而咸点心是一份丁香小馄饨, 丁香有祛除口臭的功效,这顿饭吃得偏重口,应酬说话的时候满嘴味儿不雅。
羹汤是加了苦笋的三鲜羹, 主料为香菇, 笋片和咸肉,喝起来咸鲜味特别足。
“我这下可以吗?”张嫣捧着菜单给萧靖看,“就是那个面条甜的……有点奇怪。”
甜水面是萧靖让加的, 他认为薛奎可能会喜欢吃。
“我吃过甜水面, 很好吃的,一点儿都不怪。”萧靖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叫你用糖水煮面,而是酱汁有点甜,还有点辣。这里没有花生碎可以放,那就多放点炒芝麻……”
很爱吃甜食的张嫣:???
面条就应该是咸的,红烧牛肉面那种酱香浓郁, 或者鱼丸面馄饨面也成啊……甜的面条听起来简直是异类!
这种偏见直到她吃晚饭的时候,第一次尝试,才渐渐打消。
官家说要吃面条,要偏粗一点儿的面, 一碗里头放三根面左右就差不多了。拌面的酱汁里面加了桂皮、豆蔻、小茴香、花椒等香料, 再熬了一两红糖下去, 最后又放入姜块。张嫣当时扒在厨房门口,她瞅着小锅里煮得咕噜咕噜冒泡的酱汁,她的表情是——
一言难尽.jpg
“这会难吃吗?”
“怎么可以把炖肉的香料放进去拌面条呢?放就算了,关键这也没肉啊!”
“糖,我的糖……好浪费哦。”
“算了,难吃也别说他,不然他这人得多伤心啊。”
一碗甜水面的分量并不大,张嫣说要吃半碗,碗里只有一根面。小娘子怕难吃,她用筷子把面条夹起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鲜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嗯?
不难吃耶!
甜水面的面条比平常吃面的面条要粗一些,吃着很有嚼劲。浓郁的酱汁和芝麻碎裹满面条,吃起来是偏甜辣的风味,还有点麻。这样口味的面条很少见,起码小张活了好几辈子都没吃过。
小娘子几口把甜水面嗦完,豪气地说:“再来一碗!”
“没啦,被我吃完啦。”萧靖撑得打了一个饱嗝,“嗝儿——我以为你不爱吃,我连吃了三碗,可撑死我了。”
“你,你怎么不留点给我呀?”
“是你自己说的,只吃半碗嘛。”
“……”
小张:我说吃半碗,你就真给我留半碗?
呵,这样的男朋友,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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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把拟好的寿宴菜单拿给欧阳修,欧阳修又帮她转交给王拱辰。
王拱辰回家之后,拿着单子去找妻子薛氏,道:“永叔婚宴上做席面的那一家,人家给我们安排了菜式,娘子看看哪里需要改的?她家做营生的态度倒是很好,说可以定个日子试菜,试菜不满意还可以再改。”
薛氏撒了两万钱定金出去,最喜欢能看到对方的办事效率。她接过单子,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她家不开酒楼?这样好的菜,若是在京中开一座酒楼,定然会客似云来。光靠吃席的人这样口口相传,做来的生意可不多。”
“这可正是人家的高明之处。”
王拱辰以为张嫣是宗室家里的姑娘,又是比较受宠的那一挂,才让皇帝帮忙牵线搭桥,使得她可以到欧阳修家里念书。
他把自己的猜测说予薛氏:“……她这样没有门店经营,只要她一收手,谁能找得着她?便是御史大夫想要告她与民争利,也无从可告。她同样会使炒菜的技艺,樊楼就算看得眼红,也没有办法奈何她。”
小张:高级走鬼、好像没有纳税、也没有办营业执照。
奈不住她家的席面好吃,划算!
再加上某种“是大人物在经营的”小道消息,吃席的时候更有一种刺激感。就好比上流社会宫廷美食,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吃到的。
两万钱一桌算贵吗?
恐怕十万钱一桌都有富人愿意去尝试。
薛氏翻看着菜单,看见自己上回吃过的藤椒鱼正在其中,当即就笑了。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辣子鸡一看就是辣的,爹爹兴许会喜欢。还有那个燠肉,爹爹平日里最爱去川饭店吃这个。这个三鲜羹说用了苦笋,爹爹爱吃苦笋,说蜀地的苦笋好吃。”
她细心地数了一下,人家给爹爹安排的席面有十二道菜。
“当日欧阳先生的婚宴,好像只有九道菜?”
王拱辰回忆道:“确实是只有九道。”
“兴许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人家多给三道菜,没有多加钱。”薛氏高兴,这证明了她父亲的能耐,“我把单子拿回去给爹爹看,爹爹若是没有意见,便叫人去府里先做一桌。”
薛奎:我能有啥意见?
薛奎:我什么意见都不敢有。
官家召薛奎上资政殿,知道老人家身体不行,特意派人用轿子把他抬过来。薛奎身为资政殿学士,相当于是皇帝的随身顾问。
能拿钱不用怎么干活,名誉顾问的那种。
萧靖泡了两杯龙团茶,见到人先是赐座,再是赐茶,又让宫人端来两盘配茶的果子。薛奎以为皇帝喊他过来要干活,正战战兢兢地等老板吩咐活计。
资政殿的茶是好茶,果子也是好果子,可怜老薛心情非常忐忑。别人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他实在是没这个体力和精神,再去为官家效劳。
小老头颤颤巍巍地问:“官家,臣……”您今个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呀?
“朕听闻宿艺(薛奎的字)是四月中旬生的人?”萧靖喝了一口茶。
“正是,臣是乾德五年四月十七生人。”薛奎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臣今年过生辰,该是六十有八。”
萧靖含笑道:“六十八,高寿啊!宿艺为朝廷尽心尽力这些年,也是该享福的时候。”
薛奎:享什么福?我享谁的福气?
薛奎:我没有亲儿子,带孙子也轮不到我啊!
他睁大眼睛,看见官家差人端出来一只匣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铜钱。萧靖指着说:“这里有五十贯钱,不算多少,只是朕的一点心意。宿艺把钱拿回去,到时候叫几桌酒席庆贺生辰,好生热闹热闹。”
薛奎:您把我喊过来半天,就这?
只要不是上班,老薛的心理压力顿时少了很多。老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说话的声音都响亮几分:“臣谢恩!”
天上掉下来五万块钱。
本来薛奎不在乎什么寿宴,谁知官家竟然如此关心他。小老头十分感动,盘算着寿宴一定要好好摆上几桌,专门留一桌给官家。
“臣想请官家去吃酒,还请官家指点。”
“行啊,朕到时候定然去讨一杯酒水。”
薛奎回到家中,把嗣子薛仲儒召过来说话。他听见仆人说三姑娘和三姑爷回来了,急道:“快把人请进来。”
已经出嫁的薛氏梳着高髻,鬓边簪了一朵浅色的海棠花,所费不多,却衬得人美花娇。三女婿王拱辰穿着一身桔梗色圆领袍,瞧着是俊朗不凡,小夫妻十分般配。
“三妹,你来了。”嗣子薛仲儒见薛氏过来,当即把父亲身旁的座位让给她。
年轻人不是爱争抢的性子,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过继来的,并非是薛奎的亲生儿子。他对家中的五个姐妹多有谦让,所以薛奎才愿意接受他,三姑娘平日里也尊敬他。
“二哥,你坐,我这儿有座呢。”
薛氏知道自己有一个早夭的亲哥,那个才是真正的大哥,这个过继来的兄弟被府里称作二哥。她今日拿着单子过来,有话直说:“前些日子官人带我去赴宣德郎的婚宴,他家的宴席做得着实好,光是炒菜占了大半,味道极佳。我便想着爹爹的寿宴不如这样安排,多点几样炒菜,再把大姐姐和二姐姐两家请回来,大家好一场团聚。”
“四妹妹和五妹妹尚未出阁,可这年纪也到了,再拖不得。爹爹看今年的春闱谁最如意,不如请郎君过来我们府里吃寿宴,好考察相看一番。即便是看不中,也不会惹人说闲话。”
“我家官人托人要了菜单子,说是两万钱一桌的席面。女儿瞧着有五六道炒菜,又有牛羊肉和鱼虾可以吃,这个价钱很是公道。”
薛奎听得直点头,他家三姑娘太贴心啦,不枉费他最疼爱这个女儿。他当年榜下捉婿,一下子捉了王拱辰这个状元回来,将三姑娘嫁给他。
他今年打算再捉两个新科考生,配给四姑娘和五姑娘当夫婿。
薛奎:上班,我没空。
薛奎:捉女婿,我在行。
“只是炒菜价贵,还想吃牛肉,你们这订的是樊楼的席面?”薛奎微微皱起眉头,“无功不受禄,我清白一生,可不能低价买来人家的东西。”
明明一桌酒菜价值四万钱,他只给了两万钱,岂不是犯错误嘛!
薛氏轻声道:“我让官人专门去问的,不是樊楼,却不必樊楼差。”
王拱辰赶紧把菜单递给丈人,道:“是欧阳永叔介绍给我的,我猜和那一家有些关系……”
“哪一家?”
“是那一家!”
王拱辰的嘴巴做了一下“赵”的口型,拇指往天上指了指。
旁听的薛仲儒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妹夫说的是哪一家酒楼。薛奎老眼一眯,他今日不是才见过官家吗?
官家还给了他五万钱做席面!
他深思之下,发现女儿女婿介绍的做酒席的人很有可能跟皇帝有关系。不然上朝的时候站满乌泱泱一大群臣子,官家缘何会知道他的生辰?
往年也没见过官家给他送生辰礼物啊。
薛奎心想,定然是王拱辰专门去问,官家方才知道他在四月过生辰。以官家那么仁厚的性子,他不是悭吝的性子,所以今年额外给他五万钱过寿。
这个逻辑推理没有毛病!
薛奎看了两眼菜单,好些菜他都没吃过。什么水煮牛肉,他想象到白水煮牛肉,听着一点儿都不好吃。可是他不敢说这样的菜不好,指不定皇帝就爱吃这一口呢。
老头哼哼道:“既然是你们夫妻推荐的,那就先叫一桌来试菜。”
作者有话说:
我猜北宋景祐元年的考生质量不行,所以历史上的薛奎捉不到好女婿,老头眼看着自己身体不行,赶紧把四女儿和五女儿嫁人。因为没有好人选,老薛才会把四女儿嫁给二婚丧偶的欧阳修,五女儿打包让王拱辰带走。
榜下捉婿这一种相亲方式……好的未婚考生大多数叫宰相和副相们挑走,皇帝偶尔也在里头挑一挑。真宗皇帝(仁宗他爹)相中一个叫李遵勖的进士,将自己最小的妹妹万寿公主嫁给他。万寿长公主是一个很贤惠的人,会诗书会作画还会女红烹饪,在我看来学识和性子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据说公主生得很像太宗皇帝(像爹没毛病),大概长得有点壮?不是苗条美女?
宋史记载:“主下嫁,而所居堂甃或瓦甓多为鸾凤状,遵勖令去……领澄州刺史,坐私主乳母,谪均州团练使,徙蔡州。逾年,起为太子左卫率府副率,复左龙武军将军……”意思大概是公主的房子装修,用的东西有鸾凤形状,这个驸马不许(他算哪根葱?)。他在外头当官,私通公主的乳母,意思意思地被皇帝贬官,第二年又重新提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