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赵明端蓄力,低杆疾出,爆发的力度狠狠击在那颗白色的球上——
  白球在球桌上跳跃,飞向台外。
  砰的砸在站到前面看热闹的祁练头上。
  球杆则狠狠扎进了台面。
  只剩三分之一的杆身留在外面。
  赵明端一时间有些茫然。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落地的台球在地上砰砰跳动,原本围在台球桌边的看客都下意识往后移了几步。
  “祁总,你没事吧?”赵明端怔了怔,顾不上把球杆抽出来,连忙去问祁练。
  两人虽然不算太熟,但因为司元洲的缘故,有几分惺惺相惜。现在这个队友无辜被创,以后或许连面子情都没有了。
  “没事。”祁练捂着额头,刚被打中的时候眼前一黑,现在火辣辣的,被击中的地方正慢慢鼓起一个包。为什么赵明端和司元洲的儿子打桌球,受伤的是他?
  “实在对不起,是我技术不好。”赵明端在家都很少有这样的失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人多的地方反而翻车。
  “这有什么?桌球力度不好控制,难免有失误,都是可以理解的。”祁练捂着头上的包,强忍着痛,云淡风轻道:“继续继续,我真没事。”
  反正他的头已经被砸到了,如果就此中断,不是白被砸了一回吗?
  赵明端再三表示关切,与祁练推拉一阵,决定继续打完这一局。他面无表情,当尴尬到了一定程度,人就会变得麻木。
  抽空看了眼儿子,赵行野一脸担忧。
  赵明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虽然开球失误了,但儿子关怀的眼神让他很是受用。
  “你来开球吧。”赵明端将球杆抽了出来,将机会让给司若尘。
  “……”司若尘沉默,周围的人再次往后退,让出一片空地,不愿成为第二个祁练。
  赵行野反而没退,那种炸裂的开球场面,他还想再看一次。严启航、钱都来站在他身边,一起等着看名场面。
  司元洲并不清楚自家小孩的台球水平,但赵明端那神来一杆,已经让对决变成了真正的娱乐赛。哪怕司若尘没打好,在赵明端的对比下,也算不了什么。
  司若尘打过一局之后,更从容了。
  在众人防备又期待的眼神之下,他侧身架杆,锁定目标,腰部发力,一杆直击而出。
  砰的一声脆响,桌面的球四散而开。
  随之而来的是接连入袋的声音。
  同样一杆立杆尾炸球,他一杆几乎清台。
  台面上又只剩十颗球,赵行野率先鼓掌。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开球,够燃够震撼!
  这次进了五颗球,三颗全色,两颗拼色。
  司若尘选择拼色球,这无疑是对赵明端的照拂,让周围的人都升起一个念头,他还挺尊老爱幼。
  司若尘还剩五颗拼色球。
  他侧身调整角度,无声计算,下一杆击出,极具穿透力,使白球在绿色台面上滚出清晰漂亮的轨迹,接连击中三颗拼色球。
  在众人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中,那三颗球每一颗都入袋,没有一颗逃出生天。
  掌声如雷,一杆三球。
  让观看的人极度舒适。
  司若尘还剩两颗拼色球,接下来已经毫无悬念,他轻松一杆清空台面上的所有拼色球,最后一杆打进黑球,结束比赛。
  掌声接连响起,站在一旁的赵明端握着球杆,无人问津,寂寞如雪。
  司若尘确实尊老,都没让他下场,让围观群众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也保护了台面免遭刺穿。
  赵明端悟了。
  他忽然懂了赵行野为什么推辞不肯上场,还懂了他说的“实力差距太大,没必要”,明知道司元洲这个怪物儿子强得离谱,也不和他通个气。
  有这么当儿子的吗!任由老父亲当众处刑,自己在边上看戏。等他看到赵行野一脸兴奋、使劲为司若尘鼓掌的时候,心里一阵鬼火冒,好小子,有你好果子吃!
  这场黑八球打完,已经没人再下场了。
  大家打桌球是为了休闲,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练出的技术,不是为了像赵明端这样连输两场,颜面无存。
  正好晚宴临近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拍下物品会收到慈善机构颁发的荣誉证书,还有合影环节。司若尘只领了证书,没有与众人一起合影,严钱二人也是这样。
  晚宴谢幕时,有最近很火的流量组合表演节目,三人都没有兴趣,索性出了大厅。
  *
  司元洲去取拍品,回来得很快,带着司若尘的花瓶和严启航的剑。
  钱老板那边要晚一点,他们夫妻拍的东西比较多,还忙着和人合照、寒暄。
  司元洲与他们一同在花园里的室外藤椅上等,至少要把钱都来交到他父母手里。
  “舅舅,怎么还有一张荣誉证书?”严启航坐着无聊,想把剑取出来看看,发现袋子里多出张证书。
  “写了张支票。”司元洲只是不参与拍卖,并不是来走过场。
  严启航展开证书,捐献金额写的五千万。
  “厉害了我的舅。”
  他又将证书收好,把剑往外抽。
  “注意安全,别划到手。”司元洲叮嘱一声。
  严启航又把剑收回去,古剑自然不可能像新剑那样光洁,些许残损的痕迹反而让它多了沧桑的历史感。
  “好酷啊,要不咱们抽空去学剑法吧?”
  严启航向来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剑招。”司若尘本来还在想养身功法教完之后,再教他们什么,现在有了。
  “行行行。”严启航已经开始期待了,“等我学会了就去毕业汇演上表演,让学校永远留下属于我的传说。”
  “司哥,我可以跟着学吗?”钱都来也有一个侠客梦,他已经发现,司若尘教他的那些是真有用。
  “一起学。”司若尘点头。
  “想学练剑,我会为你们请专业的剑道高手,至少要让他在边上看着,等小航高考结束之后再学。”司元洲对此没有意见,只担心他们乱练伤到身体。
  “好。”司若尘也想和专业人士探讨一番。
  三人的暑假日程就这样定下来。
  *
  不远处有人路过,花园里茂盛的植物只能阻挡视线,无法隔绝声音。
  “你是不是之前和司若尘比过了?”
  “你知道他厉害,还不和我说?”
  赵明端正在训儿子。
  “我都说了实力差距很大,没必要比嘛。”
  赵行野因为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一杆炸球,心满意足。
  “你不知道说清楚?”赵明端还在训。
  “我要比你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我看你实在想比嘛……”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意外,之前你打斯洛克的时候技术挺好,大家都懂的。”赵行野安慰道。
  “让你懂!懂你个头!”
  赵明端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鬼火直冒,将荣誉证书卷起来,敲打赵行野的狗头。
  感情社死的不是你!但凡那个时候赵行野把话说清楚,他也不会把杆扎进台布了。
  “让你坑我!让你坑我!”赵明端边说边敲赵行野的头。
  “爸,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你会打成那样……”赵行野极力辩解,加快脚步。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赵明端更生气了。
  “你就是故意坑我,没憋着好!”
  “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
  “二十年前输给司元洲就算了,过了二十年,居然还输给他儿子!”赵明端一边说,一边追打。
  “爸!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我就想让你看看他是怎么开球的……”
  “你不是喜欢立杆尾炸球吗?我感觉他打的特别好,你要是不亲眼看一场,实在太可惜了!”赵行野一边跑,一边解释。
  “让你看,看你个头!”
  “你自己想看,让我当添头!”
  “混账东西!连你爸都坑!”
  赵明端几步追上,揪住他衣领,对着赵行野的脑袋就是一顿敲,像在打地鼠。
  “噗——”
  严启航实在没忍住。
  赵行野的野,是真的野。
  不顾亲爹社会性死亡的野。
  “咳——”赵明端将荣誉证书收好,环视一圈,与坐在那里的司元洲对视。草!
  赵明端狰狞的面部表情迅速变得平静,他重新露出微笑:“管教不肖子,让你见笑了。”
  “你儿子很优秀。”司元洲真诚道。
  从任何一个方面看,都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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