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司桁淡淡“嗯”一下,御医开始上药。
  一炷香之后,司桁大汗淋漓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可过程真一句话也没有吭。
  待御医走后,司桁问:“她怎么样?”
  她是谁?
  宋博容心里清楚得不能在清楚,他放下药膏,如实回答:“她喝了点安神的药,睡了下去。”
  昨夜祝温卿狰狞的表情浮现在跟前,她母亲去世的早,怕是在她心里留下伤痕。
  “你都这样了,想想你自己吧。”宋博容见司桁全然不顾自己模样,气得语无伦次,“阿桁,祝温卿饶是以前光是容貌、才气出众就罢了,但是现在她可是宁安郡主,她注定跟我们不是一个池子。”
  他们在过往的十几年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学业无半分长进,而如今司桁虽有意进取,但面对祝温卿,那个被骄养的姑娘,他们应该识趣些,对那姑娘避而远之。
  “我不,我偏要!”司桁固执地说。
  “你看看你自己为了祝温卿,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宋博容气得跳脚,斜斜看向司桁。
  少年趴在床上,目光因思念某人带着一股柔情,与他认识二十多年来的司桁全然不一样。
  司桁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昨日听到她失踪消息,心头狂跳,只要想到她会出事,浑身呼吸不畅。
  他不敢想祝温卿真要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也突然意识到,他的狂妄自大。
  他曾信誓旦旦对她说,只要在上京,他就会护她周全,可结果,她就是在他眼里子底下出事。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他呢!
  思考着,高度紧张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当下起身,宋博容连忙按住他。
  “你又要干嘛去?”
  “我想去看看卿卿,不看见她不放心。”
  宋博容眉眼突突跳了下。
  “司大世子啊,人家现在可是宁安郡主,况且她的亲外祖父守着她,您能有什么不放心!”
  宋博容凉凉补刀:“ 别忘了,当初可是您要退婚,我看镇国公的眼神都快要杀了你。”
  司桁:“ …………”
  司桁这才作罢。
  祝温卿身份暴露在国子监掀起狂大波澜。
  大家一直看不起的土包子竟然是宁安郡主!
  如果是宁安郡主的话,那岂不是祝温玉的姐姐,真正的祝家嫡小姐?!
  笑掉人大牙了!
  还以为是什么乡巴佬,竟然是正牌嫡女。
  甚至有贵女当场讽刺起祝温玉。
  “ 真不要脸,霸占真正嫡女位置就算了还妄想只手遮天,成为陇西镇国公的外孙女,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谁!”
  祝温玉脸色青一下白一下。
  “可不是,现在陇西镇国公回来了,还不快去见自己外祖父!”
  贵女们嘻嘻哈哈笑起来,祝温玉想离开,但她需要这些贵女们的势力,只能忍受着这些。
  随着祝温卿公开身份,待她醒来,门前堆满了各个不相识的贵女们送来的礼物。
  祝温卿看了一眼,就让秋蝉退回去。
  “卿卿,你还好吗?”秦韵着急跑进来,小脸上挂着泪痕。
  祝温卿望着秦韵那双圆圆大眼睛,她笑了。
  其实,在她去马球场时,看见秦韵,秦韵当场就要冲她跑过来,是她命人拦住她。
  “卿卿,你干嘛拦住我!”
  秦韵想到晨起的事情,心里的气就往外冒。
  “昨日,我哥哥和司世子得知你出事,都派人把这马球场直接围起来,但还是找不到你。”说到这里,秦韵低头呜咽起来,她还记得前去接应司世子,司世子背后中了一刀,但却依旧温柔哄着卿卿。
  “卿卿你没事就好。”
  祝温卿并不知司桁受伤,她只记得脸上温热的鲜血,血腥味似乎要贯穿她的五脏六肺,而隐约间,感受到司桁颤了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意识。
  秦韵陪了会祝温卿,见祝温卿一直提不起兴致,便问祝温卿是否有心事,祝温卿摇头,秦韵脸扎向她的胳膊上,像是撒娇的小猫蹭来蹭去。
  “卿卿,你骗我!”
  祝温卿表情一愣 ,秦韵继续撒着娇。
  “卿卿可以跟阿韵说,阿韵最喜欢卿卿了。”
  少女的娇憨无意识打破祝温卿的冷漠,祝温卿慢慢抱住秦韵。
  晚上入睡前,祝温卿闭眼,脑海里想到司桁,哎,处理这些事情太难了。
  翌日,祝温卿不想闷在帐篷里,提议出去散心,秋蝉、冬眠对视一眼,祝温卿见状笑了。
  “你俩不要担心了,宁青已经回来了。”
  对哦,宁青在小姐身边,小姐铁定不会在出事。
  马球会举办在西郊,出了密林往西行一里,有座小山,山里有一破旧寺庙。
  祝温卿听见寺庙里隐隐传来小孩啼哭之声,往山上走。
  “娘亲!娘亲!你不要离开陌儿啊!”
  久病缠身的妇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奋力睁开眼睛想再看看自己的儿子。
  “ 大哥哥,你救救我娘亲吧!”小孩跪在少年身边,手一个劲拉扯少年的衣角。
  少年华丽的人衣角拉出褶皱,脸色平静,话却冷漠。
  “小孩,你母亲已经不行了,放手吧!”
  小孩哇哇大哭起来,又趴回母亲身边,母亲安抚地抬手,却抬不起手来。
  祝温卿到的时候,看见司桁脱下外衫盖在妇人身上,妇人脸色痛苦带着对孩子不放心的眷恋。
  “我没有母亲了!呜呜呜呜!”
  司桁无法感同身受,若不是看着这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在孩子冲出来求他时,他根本就不会停留。
  他只是看着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在想祝温卿六岁丧母时也是这般吗?
  一想到祝温卿也这般,他心里就痛。
  为何当时陪在祝温卿身边的不是他,而是秦敬礼那狗。
  “小孩别哭了,以后跟在我身边怎样?”
  丧父又丧母的幼童,未来没有什么好路走。
  男孩固执摇头,他不去,他就要守在母亲身边。
  司桁见男孩不听劝,心里的疼惜也挥霍地差不多,转头想去找祝温卿,不曾想,一转头就看见祝温卿。
  祝温卿凝望着他们二人,司桁脑子运转地快要冒烟。
  “卿卿我可没有……..”
  欺负二字还没有说完,祝温卿走过他,蹲在小孩子旁边,温柔道:“ 姐姐我也是没有母亲,你要不要跟姐姐走?”
  小孩哇哇哭,听见祝温卿声音,泪水沾在睫毛上,偏头望向她。
  过了许久,小男孩还是固执地摇头。
  他要跟他母亲在一起!
  他不要离开他母亲!
  祝温卿看着小男孩,突然像是明白什么,猛然胳膊向下,从小男孩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小男孩争抢着,那匕首眼看要划伤祝温卿的手腕,司桁眼尖将小男孩控制住,匕首清脆落在地上。
  “没有娘亲我还怎么活!”
  司桁手上加重力道,祝温卿脸色沉静,站在小男孩对面一字一句道:“ 可是你娘亲想让你活下来!你不应该为了娘亲更好地活下去!替你娘亲看看她未曾看过的世界!未曾见过的人!未曾实现的心愿!”
  小男孩错愕地凝视祝温卿。
  祝温卿整理好他的衣服,拿手帕擦干紧他脸上的尘土:“我们整理好衣服,为母亲送行可好?”
  未能风风光光来这世间一趟,但至少走的时候干净清爽。
  小男孩扑向祝温卿怀里痛哭一会,轻轻“嗯”一声。
  夜幕四合,祝温卿踏着月色归来,司桁送至门口就被人拦下,陇西镇国公不加掩饰自己的厌恶。
  “今日劳烦世子,但接下来就不劳世子相送了。”
  陇西镇国公虽知司桁舍命相救祝温卿,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是司家提出的退婚,即使对外宣布是镇国公提出退婚,他心里还过不去。
  他的外孙女怎能受这等侮辱。
  司桁抬眼,一下就想明白为何镇国公对他有种抵触。
  他谦虚地笑起来,恭敬地行礼:“司桁见过镇国公,昨日匆忙,未能正式去镇国公府上拜见,近日会备好薄礼,会正式拜见镇国公。”
  司桁把面给全,镇国公并不给他面子。
  “不了,镇国公府小,不劳司世子来这一趟。”
  “镇国公言重,晚辈怎能不去拜访。”
  两个男人一言一语皆是尖刀。
  祝温卿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走,慢慢笑了。
  “累了,外祖父陪卿卿进去可好?”
  祝温卿迈着小步伐来到镇国公旁边,手小幅度晃着镇国公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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