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家里没饭, 都叫我吃光啦。”
  绿豆糕和红豆糕盘子空荡荡, 只剩了点儿渣。
  “我去做,你想吃什么?”殷长衍以指为梳收拢起长发,用一根发簪固定住。
  窸窸窣窣声之后,穿好衣物,抬步走向王唯一。
  桔色的光顺着他的脚往上,轻抚过窄腰,掠过宽厚的肩膀、修长的颈项,停在精致的鼻子上。
  他眉眼生得最好,可惜在昏暗中,看不真切,“热的,咸的。”
  殷长衍脚步不停,这个距离除了亲也没别的事儿了吧。王唯一脸猛地烧了起来,心头揣着的小鹿瞎几把乱跳。
  下意识撅起嘴。
  肩上头发被抓起、抬高。
  殷长衍视线停在颈项上,凹凸纹路没有再长大,“还痒吗?”
  就这?!
  真失望。
  “......好多了。”
  殷长衍放下头发,“烙春饼好不好?我炒一个青菜,一个土豆丝,烧一盘酱肉丝。”
  “我帮你削土豆皮。”王唯一跟在他身后进厨房,“多弄一些,放篮子里给卫师兄送过去。”
  多挥几下铲子的事儿,“听你的。”
  两人吃完饭,殷长衍带着王唯一去医堂。
  医堂今天病人尤其多。
  “殷长衍你去哪儿了?快帮忙。”医堂弟子忙得脚不沾地,见到殷长衍舒了一口气,远远地招呼他。
  殷长衍拉着王唯一不松手。
  “人家叫你呢,你快去。我趁春饼还热着给卫师兄送去,顺便请他看一看颈项。”王唯一视线停在他手上,“你不相信卫师兄的医术?”
  “相信卫师兄医术高明与担心你完全是两码事,二者并不冲突。”
  “殷长衍,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黏人。”王唯一内心雀跃。
  “黏人”两个字精准扎到殷长衍膝盖上。
  他在望春楼没少听这两个字,恩客对女支常说。一般再过个三五天,恩客身边就会换一个新的女人。
  殷长衍连忙松开手,“你会讨厌吗?”
  内心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想换人了。
  “不啊。但你脸变得也太快了。”
  殷长衍离开,王唯一提着篮子去找卫清宁。
  医室内空无一人,卫清宁被叫走了。笑死,医堂这么忙,不得把他往死里用。
  看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手摸了一下后颈,要不改日再来?
  “夫人,我还以为眼花了,真的是你。”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老奶奶拄着拐杖,见到王唯一手上的篮子,灰败的面容上带了一分喜色。她能用得上就好。
  “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唯一说,“殷长衍在医堂修习,也许能帮你看一看。”
  “这里的病人身上都出现了那种症状,没什么好看的。你怎么来了?莫非你也染上了?”
  王唯一愣了一下,她在说什么。
  老奶奶走过来,她拄着拐杖的手背上长了一棵鸡蛋大小的小树苗。
  筋脉血管是它的树根,皮肉硬化拉扯成树干茎叶,大家都叫它皮肉树。
  她顶着皮肉树在这里走来走去,竟无一人脸上出现惊讶神色。
  “离开是非谷没几天,我就染上了。最开始,是手背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痒,次日长出人参根须形状的脉络,然后像树木从土里生长一样长出肉皮树。”
  “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害怕。但身上一直不痛不痒的,也就慢慢地不再在意。”
  “夫人,我刚偷偷地瞧了一圈,我养的皮肉树长得最好、最强壮。”
  她语气中居然有几分窃喜和自豪。
  王唯一:“!”
  有病吧!!
  等等,她的后颈!!
  啊啊啊啊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匆忙码的,明天多更一些补上么么哒
  第73章 第 73 章
  ◎铁树开花?◎
  王唯一面上不动声色, 关怀她,“是么。你多注意休息,病好得快, 树苗也涨得结实。我赶着给卫师兄送饭,就不多聊了。”
  好想快点儿离开。
  “卫医修吗?他带着一帮仙人去水上回廊救治病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
  “我去看一看。”
  王唯一有点儿慌,扶着肚子走, 没怎么看路。
  撞到一个人身上。
  “呃、对不住。没把你撞疼......”抬头, 话卡断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面前之人身量修长, 做书生打扮, 一身斯文气。两个眼眶中长出皮肉树苗,树苗有巴掌大, 手指粗细的根茎堵塞眼眶。
  他也有点儿慌,后退半步,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我不怎么能看得见路。”
  香香的, 是女孩子吧。
  诶呀, 那就更加失礼。
  王唯一没个准备, 吓了一大跳,“......没事。”
  侧过身子给他腾位置。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两侧站满了病人, 他们身上一些部位长出皮肉树苗。
  王唯一定睛瞧了一会儿。
  很好, 看习惯了。
  水上回廊。
  医堂弟子认出王唯一, 这容貌娇俏的女子是殷长衍家的娘子。
  眉头皱起,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太平, 快离开。”
  水上回廊周围都是水, 此刻无风, 水如镜面,能清晰地倒映人影。
  王唯一透过几根黑色发丝看到后颈处冒出指甲盖大小的叶子。
  手指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遮掩住,扬起笑脸,跟医堂弟子说话。
  她性情率直,招人喜欢,再加上是殷长衍的家人,没一会儿医堂弟子就跟她无话不谈。
  医堂弟子回想了一下,“卫师兄忙活了很久,现在应该在‘一枝春’小憩。”
  “一枝春”是卫清宁的府邸。每提一次这个名字,众人都觉得卫清宁很穷。
  你想,聊赠一枝春。连家都是别人送的,他不穷谁穷。
  “要吃一点儿吗?味道可好了。”
  “不了,没胃口,我现在只想瘫在椅子里发愣。”弟子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卫师兄心情不好,你长点儿眼色,看情况不对就快点儿溜。”
  卫师兄一向温和,怎么说得他好像会吃人一样,“你很怕他?”
  弟子十分认真道,“医堂一万七千弟子,你去问问谁不怕九月初一的卫清宁。谁要是能在今天把卫清宁叫出‘一枝春’,我立即捏腰捶腿伺候之。”
  “你说得我心里毛毛的,要不我改天再来?”
  “不跟你聊了,药壶要烧干了。”医堂弟子匆忙离去。
  王唯一犹豫了一会儿,去找卫清宁。主要是待在水上回廊心头也毛毛的。
  既然都毛毛的,为什么不选个长得漂亮的,起码看着养眼。
  对,没错,卫清宁是医堂第一美男子,医堂之花。
  “一枝春”比起其它修士动辄千亩、囊括山水的洞府来说实在是有点儿寒酸,但若论起医书数量,即便是明炎宗的藏经阁也无法比拟。
  “一枝春”号称“阎王遍寻不得之地”。
  没看见弟子通报,王唯一进了“一枝春”。
  数排高大书架子宛如一个个排列的刀片,人走在其间,不消几个呼吸,便从里到外染着书卷气息。
  书架子尽头,是一片草地。草量丰厚,踩上去软绵绵的。
  不大,多走几步就到头了。
  那里立了一个坟包,有些简陋。坟包前头插着的墓碑石看着跟铺桥垫脚石一个材质,不怎么值钱的样子,右上角都有裂纹了。
  墓碑上没有名字。
  卫清宁坐在坟前煮药,头也不回,“离开。”
  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语调,但就是能听出一种‘别来打扰我’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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