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陈伊容没有说话,依旧平静。
在她这样平静的目光下,宋向军继续开口,“后来,我在劳改农场服役,干了一个多月,有一天看到农场的主任想要欺辱其中一个劳改犯,差点把人打死。我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走了。进入这深山里躲了将近一年,后来,我的一个朋友给我送来了船票,我偷渡到了香港。因为心系家乡,我时刻关心这边的事情。所以,国内发生的大事我都知道。九七年的时候,香港回归的第十天,我回到了家乡,一醉醒来就到了1970年。”
陈伊容皱紧眉头。这人前世已经四十五岁了,可看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四十五呀。连二十五岁也不如,除了沉稳劲儿比别人强点,他的心眼可没比别人多多少。
不过,这个人的品性倒不坏,像他这样人品纯正的人,很容易让人信任。
“你刚刚为什么救我?”
之前虽然宋向军说要追求她,她其实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之前这人还说她前世给他兄弟戴绿帽呢?眨眼就来追求她,说他没有目的,都没人相信。
可,刚刚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他却能舍命救她,一看就不是假的。难道,这人是真的喜欢她?
听到她问这个,宋向军羞红了脸,好在月光太朦胧,陈伊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得到他那双清亮的眼睛。
“前世,我喜欢了你整整二十多年。”
啊?陈伊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由自主地瞪在双眼,见他的双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那眼神里的情愫与爱慕似乎并不是假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有些干巴巴地舔了舔嘴唇,面容严肃,语气十分坚决,“你喜欢我二十多年,却不相信我。我不可能嫁给你!”
虽然她很年轻,可她不傻。她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根本不能让她产生结婚的想法。
听到她拒绝了,宋向军有些着急,“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爱军说,他亲眼将你和那男人捉奸在床的。你知道的,男人都爱面子,不可能会给自己戴绿帽的。”
陈伊容听了眉毛一拧,摆手反驳道,“我爸就不一样,他还戴过两次绿帽子呢!”
啥?宋向军傻眼了,这是啥意思?还有人心会这么大!刚想问,却见陈伊容警告般地瞪了他一眼,他就不好再问了。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陈伊容是在懊恼自己刚才的失言,她差点把她爸的秘密泄露出去了。虽然宋向军知道他爸和白美茵结婚有假,可未必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那个孩子那么重要,宋向军的级别还不足以知晓这个秘密。
而,宋向军却在一旁抓耳挠腮急得不行。见她迟迟不说话,“后来,我跟陈副省长学习相人,我才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以后,我都不会误解你,会一直相信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陈伊容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赤诚的目光中饱含深情。
刚刚,听他说为了她,一直未娶妻,她不是不动容的。
只是,感动和结婚是两回事吧?
她看着寂静的夜晚,那颗高悬的月亮,那么皎洁,这个万年不变的月亮,是不是也曾见证过她那段痛苦揪心的岁月呢?
她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我以往表现给你看的,都只是粗浅的东西。事实上,我远比你想像中的要坏。”
“哦?比如…………”
陈伊容见他眼神坚定,似乎不肯放弃,皱眉问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几岁吗?”
宋向军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陈伊容当然知道他回答不了,所以自我解秘,“八岁!”看着对方吃惊的眼神,她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我那时杀了多少个人吗?”
宋向军只咽了咽口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杀人?他八岁的时候在干嘛?对了,她八岁的时候,似乎是1961年吧,那时候可是灾荒时期,这一瞬间,他脑袋仿佛被炸掉一样,什么想法都有。ヽ(*^^*)ノ泡(*??╰╯`?)?沫ヾ(^▽^*)))小(*?︶?*).。.:*?说ヾ( ( o???? ·? o????? )@^▽^@)ノ 娃( ?° ?? ?°)?娃?*。?(ˊwˋ*)??*。整ヾ(≧u≦*)ノ〃理 (-^〇^-)
陈伊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不停变幻,轻飘飘吐出一个数字,“十一个”
说完之后,她扭头看向那高高悬在头顶的月亮,那年的月亮没有现在这么清新皎洁,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爸那时候还在部队当兵,几年也回不了一次。临南省地是江南,别的地方是三年灾害,他们是五年,全省死了三分之二。
陈家因为有她爸和三叔从部队请人捎回来的口粮,再加上她从小就有一空间,灾荒之前她喜欢在空间里存东西,留下了点吃的,一家人倒也勉强吊着命。
但,家里人太多,那些粮食十分有限,一直等到1960年年底,他爸都没能捎回粮食,那年,一直帮他们家送粮食的人回家的路上被人抢了,尸骨都没找能找到。她爸和三叔因为要出任务,没法回来,就通过邮局寄。
他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的一点粮食,寄到家的时候,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那几斤粮食自然支撑不了几天。
没过多久,她奶奶和二叔为了让家里小辈们都活着,不肯再吃东西,硬生生饿死了。
奶奶和二叔死了之后,她恨急了那些大放卫星的干部们。
临南省,从最大的官,到下面的官,但凡从她二叔嘴里听过的坏官名字,她全都找上门,把人收进空间里,然后孤身一人跑到深山。
那时候,人饿急了,就开始打起了深山里野兽的主意,大肆补杀之后,许多野兽都跑进深山,她跑了好远才找到野兽聚集地,把那些人全都放出来。
在他们野兽的围攻下,她交待这些人交待自己的罪行,结果,他们互相攀扯,交待出来的罪行,比她想像得还要多。气得她一个也没留。
最后,他们十一个活活被野兽咬死,连骨头都没剩。
那场面很血腥,当时的她才八岁,却因为愤怒看了个全程直播。等她回家的时候,干呕了半天,但因为肚子里没有东西,愣是没有呕出一点东西。
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要不是那些干部不干实事,大放卫星,她的奶奶和二叔也不会死。他们这些干部拿着国家的俸禄,只知道升官发财,不给老百姓留活路,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时候,因为她年纪小,虽然后来被人查出来,那些死者之前都见过她,可她一个小女孩也不可能把大人怎么样,所以,大家也都以为这只是巧合。
但,等她长大了,再干出这样的事,就很危险了。
后来,她爸回来了,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又听她说起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怕她走火入魔,就带她回了部队,亲自教导。前且,严厉禁止她杀生。让她平心静气的用脑子解决问题。
她也一直如父亲想像的那样,做得很好。轻意不动怒,也开朗面对困境,渐渐不再凭热血办事。人也变得越来越活泼。
宋向军说喜欢她,其实他喜欢的只是她装出来的样子,一旦他知道她的曾经是那么血腥,恐怕还会觉得她恐怖吧?
宋向军却似乎没有害怕,反而提出他的疑惑,“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杀十一个人,还能全身而退,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话陈伊容没法回答了。她能怎么做?她用的是空间。并且,也许老天爷也觉得她做的事是对的,居然在她杀完从之后的第三天,让她拥有一项“点石成金”的本领。
陈伊容自然不能把空间说出来,随口道,“我骗他们说山上有粮食,那些干部们就全信了。然后我躲在树上,他们全被野兽吃了。”
宋向军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那年遭饥荒的时候,三江县死了八百多万的人口,占了三县江一半人口。他们家要不是有他奶奶的压箱银子到城里黑市买高价粮,说不定也有可能饿死。但,林家村还是死了不少人的,那时候,人死了,直接挖一个坑就给埋了,三天清一次,就为了节省体力。
他不恨吗?只是他没有勇气,他怕死。他看着陈伊容就像看一名英雄,目光中带着钦佩与怜惜,他抬了抬胳膊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以后,杀人的事情交给我吧,见血太多了,会做恶梦的。”
陈伊容诧异地挑了挑眉,她以为她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的时候,他至少会远离她,没想到他接受能力这么高。这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像她们派系如果定下来一个名额除去,必须经过反复确认对方真的是十恶不涉才能动手,这也是怕有的人会公报私仇。这些年,她动手的次数也非常少,主要是她爸不让她沾血。
陈伊容低头想了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宋向军道,“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叫萧放。从八岁起,我们就在一起玩。他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在我最无助最寂寞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开导我的,在我不想做作业的时候,他监督我。在我想要玩耍的时候,他陪我。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严厉,性子也比较沉默,但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向导,我人生中的指引者。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两家大人为我们定了亲。后来,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回,我们在部队射击场那边看人玩射击,有个新兵练习射击的时候打偏了,枪口对准了萧放。他第一时间躲开了,却忘了站在身后的我。子弹打到我的肩膀,那时候我痛得要死。取完子弹,躺在病房的时候,我头一次对他发了脾气,说了许多难听话,甚至骂他是懦夫,是胆小鬼,更是连退亲的话都说了出来。一直骄傲,顺风顺水的萧放受不了我这些恶毒的话,终于有一天,他把我爸灌醉,把自己的名字加到上战场的名单里。而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情绪也很压抑,带着点怀念与懊悔。
宋向军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柔,只是他的目光中带着些沉痛与难过。
陈伊容仰起了头中,把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声音中带了点鼻音,“你知道吗?一直以来都是我想当然了,我把萧放当成神崇拜着,敬畏着。其实他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完美,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其实,他也会耍脾气,也会失误,当子弹打过来的时候,他也会不心小忘了身后的我。可当时的我却那么无理取闹,没有考虑那么多。说了很多令他伤心的话。所以,他才会受不了,一气之下上了战场,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也是真难过。看得出来,她对那个萧放是有感情的。其实,从她的话当中,他可以感受到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那个萧放,至少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她的性子敏感多疑,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只信任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对两家的婚事默许。受伤之后,她对萧放失望了,迁怒他,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萧放却以为她是看不起他,冲动之后的结果就是丢了命。这事的对与错,两人都有。只是看她似乎放不下的样子,宋向军压下心底那点沉闷感,安抚道,“他已经死了,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了。我们应该前看。”
陈伊容抹了抹眼泪,是啊,萧放已经没了,她现在要偿还的就是萧家的命。虽然萧放不是她所杀,却因她的话而死。
宋向军在旁边安慰她,“人与人之间都是相处才会熟悉的。你应该放开心胸。”
陈伊容点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宋向军也没有说话,越发觉得她可怜。
好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静止下来了,过了一会儿,陈伊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道,“我们可以试着处处看!”
爱不爱的,她并不看重。只是她和宋向军处对像却是当下要做的事。她做这个决定,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一是,宋向军可以不顾生死救她,让她很感动。二是,宋向军知道她的秘密,她又不能把他关起来,只能把他困在她身边,时刻看着他。三是,宋向军这人身手好,人也越来越精明,也确实是个好战友。
她这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决定,说的时候,表情也很寡淡,但宋向军却是非常开心,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追求她这么多天,她终于吐口了,虽然还没有明确答应和他处对象,可试试,就是答应一半的意思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前世的大老板那众多讨好女孩的方法。
他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只是显然不是好时机,他扫视一眼四周。
“这么多狼怎么办?”宋向军看着陈伊容问。
陈伊容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麻袋,宋向军把狼全都放进麻袋里。
装好了,陈伊容看了一眼天色,“你辛苦一点,跑趟临江市吧。袋子里的狼我已经全把它们变成木头了,但是只能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卖。”
宋向军一手提了一麻袋,狼变成木头就轻了许多,他一只手完全能拎得动。
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回去,他也不放心,于是道,“我送你到山脚下吧。”
陈伊容望了望黑漆漆的周遭,此时的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
第79章 、
让陈伊容不知道的事, 她的突然失踪让知青点的人全都急疯了。纷纷问村里人都说没见过她, 后来刘圆圆听到一个小孩子说陈伊容一直在找小正, 刘圆圆问找到小正的时候,才知道这孩子根本没遇到陈伊容。
这下, 刘圆圆不确定了,天黑得那么厉害,知青点的人就想让队里派人一起去找。
林正强听到说是陈副省长的千金丢了,当下不敢耽搁,立刻发动村民去找人。
等陈伊容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知青点的人已经在满山遍野找了一遍,现在全都累得腰酸背痛,在知青点门口坐着歇息呢, 刘圆圆看到她从小道过来,忙惊喜地迎上来,抓着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 “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陈伊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上, 她胳膊上的袖子被撕了好几处口子, 脚上,膝盖上全是泥。
“我遇到一只狼了, 跑得太快, 跌倒了,差点没下来。”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 有的惊呼起来,“啥?遇到狼了?你跑深山里干啥呀?”
陈伊容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看没有柴火,到山里捡吗?”
听到她差点被狼咬死,大家伙也没有责备她的想法了,毕竟人家为了捡柴和可是差点被狼咬死。
王喜跑到村里告诉人已经回来了。
这一夜就算是过去了。
哪知道第二天,上工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陈伊容失踪的事情。
有人说陈伊容出去那么久是跟男人私会的,回来的时候听说身上脏乱不堪,一看就是被人那啥了。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给她编了个野男人叫刘二虎。这名字,陈伊容听都没听说过,但听人说话的证据,也知道这刘二虎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二流子就是偷鸡摸狗之辈。
为啥怀疑是他?还不是因为发动人找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不在吗?
谁知道两人之间有啥龌龊呢?
至于,为什么不是宋向军,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提前回县城了。
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时间地点人物都说得一清二楚。
陈伊容知道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一家家找上门。
之前,她在厂里的时候,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把那些说她坏话的人怼得哑口无言,虽然她拿孟长林没办法,可自己能爽一点的,她还不介意当一回泼妇的。
现在,又有人惹她,当她是死的?
别人看她连工也不上了,直接找上门来。
这大早上的,大家伙还都在吃中饭呢,一会儿就要开工了,大家都是能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的。
陈伊容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最先传出八卦的人,对方是村里有名的快嘴,最喜欢说人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