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嬴风穿着明黄色的太子冕服缓步走到灵堂前,威仪甚重。戚贵妃向他行礼,他微微颔首,遣人去拿了一炷香点燃。
  嬴岚这才如梦初醒般侧头仰望太子,他双眼通红,喃喃道:“太子殿下。”
  嬴风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等了好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手。一节燃尽的香灰刚好落在嬴岚拿着书信的手腕上,烫得他骤然松手,一叠纸掉在地上。
  不等嬴岚伸手,嬴风先弯腰拾起,神色淡淡。
  戚贵妃看见太子的第一时间就在想他来的目的,莫不是想来给嬴岚扣上有亡妻的帽子,让他以后无法娶到好人家的女儿。她心里急得上火,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嬴岚,若不是他多事,现在怎么会让太子抓住把柄。
  “太子殿下,”嬴岚完全不理会戚贵妃,巴巴朝嬴风伸手,落寞道:“还请还给我罢。”
  嬴风垂眸看着他,手却纹丝不动。
  嬴岚疑惑不解,又叫了一句:“太子?”
  嬴风恍然回神,淡淡道:“三皇弟节哀。”
  嬴岚红了眼,低声道谢。
  谁料嬴风话音一转,冷冷道:“皇宫禁地,你擅自开设灵堂,冲撞龙气,罚你禁足半月。”
  嬴岚想争辩什么,对上他冷漠的眼后闭上嘴。
  嬴风走到火盆边,随意一扔,那一沓书信便烧了起来。
  “不!”嬴岚双目圆睁,奔溃大喊:“不要!”
  他想起来抢走东西,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酸麻,颓然跌了回去。戚贵妃趁机使眼色着人按住嬴岚,不管嬴风目的是不是雪上加霜,这次他算是无意中帮了她一把,她要绝了嬴岚的念想。
  嬴岚的哭喊,哀嚎,戚贵妃的低吼,呵斥,这一切都与嬴风无关。
  他事不关己站在一旁,待那堆纸烧得只剩下灰烬顺手插好香,抬步离去时路过嬴岚,拍拍他的右肩淡淡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嬴岚和旁边一众人等,包括戚贵妃在内都愣了片刻,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他们无一不大吃一惊,内心暗叹一向冷清寡淡的太子竟然也会出言安慰。
  嬴风甩下一屋子的吵吵闹闹,心情稍微好了点。路过御花园那边,荷花开得正茂盛,红的,粉的,白的争奇斗艳,煞是美丽。
  停下来凝视半晌,内务总管笑着奉承道:“太子殿下,今年荷花开得格外茂盛,是否需要奴才在那边临湖水榭布置一二,您可以好好观赏。”
  嬴风斜眼看了他一眼,令他背脊发寒,笑容凝固。
  他眼神锐利如剑,凉凉道:“给孤把这荷塘填平了。”
  “啊,全部填了?”内务总管面露惊慌,似乎不敢置信,这荷花池可有百亩之大。
  “听不懂?”嬴风淡然道:“那就找个听得懂的,你就去填塘吧。”
  “听得懂,听得懂,奴才马上填!”内务总管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明天,不,今晚就能完成!”
  他的嗓音尖得仿佛能刺穿人的心脏,其他人听得纷纷皱皱。
  嬴风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内务总管一直跪到看不见太子身影才敢起身,立刻捏着嗓子指天尖叫:“来人,给咱家把这湖立马填了,谁敢偷懒,拉出去填湖。”
  *
  宫内正为一池荷花闹得人仰马翻,宫外京郊附近,顾今月正沿着湖边惬意地散步。
  夏风习习,荷叶翻滚出一层又一层泛白浪潮,将荷香送至岸边,染了他们一身。
  顾今月指着嫩绿的莲蓬调笑道:“这些都是我的?”
  碧柔听后捂住嘴跟着笑,打趣道:“别说这荷花,便是这院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夫人的,若是夫人有看上别的东西,主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您取来。”
  经过这几天相处,下人们都知道顾今月是个好伺候的主,待人和善宽容,从不打骂呵斥奴仆,连太子在夫人身边脾气都好了不少,杀人的频率急剧降低。碧柔性子本就活泼,便大着胆子和她开玩笑。
  顾今月闻言脸上一红,羞赧道:“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碧柔见好就收,若是真的惹得夫人在太子面前拘谨起来,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半天顾今月浑身热得慌,暑气沿着披风窜上头,熏得人晕乎乎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池塘,吓得一众人等心惊胆战。
  得亏碧柔一直密切关注着她,察觉出她脚步不稳,立即冲上前一步撑住她手肘,又连忙拉着她离开池边。
  顾今月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脑袋一阵阵发晕。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碧柔急得上火,万一人有个什么差池,太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止是说说。
  顾今月闭着眼,脸色发白,思绪陷入混沌,嘴里无意识念叨着什么。
  碧柔凑近一听,肝胆俱裂。
  明明身处炎炎夏日,后背还沁出一层薄汗,她却登时宛如落在寒冰之中,冻得牙齿发颤。
  只因夫人嘴里说出的名字。
  “三哥哥。”
  作者有话说:【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嬴风:晦气,看孤都给你烧没了。
  第7章 误导
  他早晚有一天会全部取而代之
  满屋子死寂。
  所有人战战兢兢伏跪在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太子。
  嬴风坐在顾今月床榻边,脸上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眼中闪着骇人的光。
  顾今月闭着眼,嘴里仍旧时不时冒出“三哥哥”三个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刃直戳他胸口,搅碎他的五脏六腑,偏生他还不得不将这个名头认下来。
  伸出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细腻光滑的皮肤带着她的温度,蹭地一下传遍嬴风全身,让他又爱又恨,他目光沉冷望着她。
  五指渐渐收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微跳动的脉搏。
  她的脖子就像人一样,小小的,又娇又软,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扼住。
  只要稍微用一点力,他轻而易举就能压碎她的喉骨,这么脆弱是怎么从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中逃脱的,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强迫自己不去想顾今月嘴里说的那个人真正代表着谁,嬴风的背绷得很紧,视线移到顾今月泛白的唇上。
  还是红色与她的唇更相配。
  手掐在脖子上影响呼吸,顾今月难受地微张双唇,像在邀请他一探究竟似的。
  嬴风的眼神蓦地软和下来,眼前浮现她羞怯叫着他夫君的模样,脖颈上的大手总算移开,改为抚摸她的右脸颊。拇指指腹刚好压在她唇缝上,又嫩又软,还吐着温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成艳红色。
  昏迷中的顾今月感觉呼吸不畅,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伸进了嘴里,她忍不住咳出声,那东西迅速移开。
  努力睁开眼,看见风轻妄阴鸷莫测的眼神,然而很快又变为关切。
  “醒了,饿不饿?”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顾今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撑起身子想要起身,风轻妄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后,让她舒舒服服靠着。
  耐心又体贴,刚刚果然是幻觉。
  “不饿。”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我怎么又晕倒了,身子骨也太弱了。”
  风轻妄摸了摸她的脑袋,浅笑道:“身子弱有什么关系,家里一不需要耕田织布,二不用洗手做羹汤,只需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行。”
  “就怕给你添麻烦。”顾今月被他逗笑了,心里暖暖的,声音更软:“你嫌弃我了怎么办?”
  风轻妄弯起食指轻刮她的鼻尖,佯装生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夫妻一体,当初娶你时我就说过要一辈子对你好,难道你不信我?要不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顾今月听到“要一辈子对你好”时脸颊、耳朵同时发烫,风轻妄言之凿凿显得自己十分疑神疑鬼。她轻咬下嘴唇,鼓起勇气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嘴里含糊嘟囔了一句:“别生气,我错了。”
  风轻妄微微一愣,手有些僵硬。
  顾今月以为他还有些不高兴,垂着眼又小声说了句:“夫君。”
  说完红着脸偏过另一边,不敢与他对视,手也紧张地要缩回来。
  下一秒被她压住的大掌反客为主,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丝毫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你刚刚叫我什么,”风轻妄声音有点颤:“可以再叫一遍吗?”
  顾今月紧紧抿着嘴,硬着脖子不敢回头。
  下一瞬,她被一股大力向外扯,猛地撞进坚硬火热的胸膛。风轻妄一手撑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一手按住她的背不让她逃跑。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诱哄道:“再叫一遍,我喜欢听。”
  顾今月试着用另一只推他,可惜力气太小他压根没看在眼里,任由她徒劳无功的反抗,还故意问:“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她顿时停手,气呼呼躲开他的攻击。
  “夫人,再叫一声好不好,”风轻妄换成可怜兮兮的语气:“我好久都没有听过你叫我夫君了。”
  顾今月小声咕哝:“明明前两天才叫过。”
  风轻妄低声轻笑,“我想听你多叫几遍,不,是以后都要这样叫。”
  见顾今月不配合,放在她后背的手开始不老实,移到她的腰侧轻轻掐一把,痒得她差点直接跳起来。
  “哈哈……”顾今月受不住轻哼出声:“不要掐我,我怕痒,求求你了……”
  “那你叫不叫?”任谁都能听出风轻妄心情很好,手换了一边腰侧轻抚,故意威胁道:“不叫我就继续了……”
  “我叫,我叫,”顾今月微微喘息,见他来真的马上开口:“夫君,夫君,夫……”
  第三声还未说出口,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风轻妄欺身压上来堵住她的嘴。这个吻来的又快又急,像在确认什么,一直到她发出窒息般的呜咽才被放开。
  “虽然我很想再听你多叫几遍,但你若是再叫下去,我可做不了正人君子……”
  风轻妄的脸离她极近,鼻尖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亲昵蹭了蹭她唇,低声补了句:“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下人们极有眼色,早就悄悄退下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个。风轻妄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热气喷在脖颈上,酥酥麻麻的,顾今月咬着牙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风轻妄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变得平静,顾今月提着的心悄悄放了下来,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夫人,离三日之约只剩下一天了。”风轻妄轻声笑道:“到时候再收拾你。”
  心弦再度绷紧,她动了动喉咙,没说话。
  风轻妄也不逼她,起身收拾被压皱的衣服,唤人进来送吃的。
  等到用完晚膳,碧柔端上药,顾今月一看竟然有两碗,其中一碗是她最讨厌的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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