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都说做戏要做全。
  直至马车彻底融入夜色消失不见,颜嫣才捂着脸,抽抽搭搭离开这个伤心地。
  一切准备就绪,她该去救谢砚之了。
  暗牢所在之处好找得很。
  就连做杂役的粗使婢子都晓得,他们府上有间令人毛骨悚然的牢笼。
  听闻它深藏地底近百米,透不进一丝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被关在这里的人多数都会被逼疯。
  谢砚之蜷缩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不知昼夜。
  倏忽间,一束光打了进来。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推门而入的女孩。
  大抵又是梦吧?
  暗牢里怎会有光呢?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也许每一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就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则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第32章 【重写】
  ◎那两个字抵在舌尖,烙在心上:颜嫣◎
  那束光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最后落在他身上。
  他仰头,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孩, 愈发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四目相对的那霎,谁都没说话。
  周遭静到趋近诡异,整个暗牢中只余他的呼吸与“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颜嫣就着手中微弱的烛光打量着谢砚之。
  哪怕是落入这般境地,这个少年也丝毫不显狼狈, 依旧那么好看, 矜贵雅正, 只在某个短短的瞬间, 让她感受到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又盯着谢砚之看了足有十息, 方才皱着眉头挪开目光。
  沉声道:“你早就知道放掉那个神武军将士会发生什么对不对?既如此, 为何不让我杀他?”
  她嗓音很独特, 糯糯的, 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偏生说话时的语气格外强硬, 二者结合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谢砚之纤长的睫颤了颤。
  原来, 不是梦。
  他沉默许久才出声,“因为你不想杀人。”
  太久没与人说话, 他嗓音有些喑哑, 唇也有些干裂,唯独语调是向上扬的, 不加掩饰地透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越是如此, 颜嫣心中愈是不好受, 却仍在嘴硬。
  “谁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想不想杀人,不要弄错了。”
  谢砚之静静倾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这次,连唇角都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颜嫣心烦意乱,凶巴巴地瞪着他:“再笑就把你嘴给缝起来!”
  饶是如此,谢砚之仍在笑。
  笑得琥珀色眼睛里落满繁星,笑得笑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不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然后,颜嫣听见他说。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语调那么轻,带着几丝怅惘与小心翼翼,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尽。
  这话听得颜嫣越发烦躁不安。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究竟在躲避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自己。
  不要去想,不要再重蹈覆辙……
  若无谢砚之,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她一把拽住谢砚之手腕,语气生硬地终止这段对话。
  “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起来,赶紧走。”
  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仍钉在谢砚之穴位中,恰好被颜嫣触碰到,疼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颜嫣回头瞥他一眼,努力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又怎么了?”
  话是这般说,却已放缓步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谢砚之十分反常地别开了脸,让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
  待确认颜嫣看不见,方才抬手,不动声色抹去那缕渗出嘴角的血迹。
  尔后,唇角又向上扬了几分。
  “没怎么,我们走吧。”
  颜嫣来得并不轻松,走时愈发艰难险阻。
  身披金甲的神武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入这间逼仄狭窄的牢房。
  她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将谢砚之护在身后,明明比他还矮大半个头,愣是装出了两米八的气场。
  谢砚之又忍不住弯起唇角笑。
  这画面喜感归喜感,他却从未看轻颜嫣。
  她既能孤身闯入暗牢,自也有法子带他出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出不去,他也有法子护住她。
  可谢砚之不曾料想,颜嫣的方式竟这般血.腥粗暴。
  待第一个冲上来的神武军将士人头落地。
  她昂着头,眼神轻蔑地扫过眼前那乌压压一大片:“不想死,就都给老娘滚开!”
  气势倒摆足了,却架不住那群神武军将士不走寻常路,竟一窝蜂冲了上来,惊得颜嫣呆若木鸡,不禁喃喃:“不是吧,这种时候不应该被我的王霸之气震得四处逃窜嘛?”
  被她强行护在身后的谢砚之忍不住出声提醒:“守暗牢的神武军皆为死士,早就把命典当给了我阿娘,又怎会怕死?”
  于他而言,能再见到她,此生已无憾事,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颜嫣却如醍醐灌顶。
  也不打算保留实力,只想速战速决。
  说话间,又有一人袭来。
  劲风“咻”地一声擦过面门。
  那人也忒阴险,竟趁人不注意玩偷袭。
  颜嫣甚至都未反应过来,谢砚之便已挡在她身前。
  此时此刻,那柄泛着寒芒的刀距他鼻尖只差两公分。
  若不是持刀之人训练有素,及时收了力,谢砚之怕是早已归西。
  颜嫣又惊又怕,一把踹开持刀之人,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拽着谢砚之衣领。
  “你没事替人挡什么刀?老娘死不了!”
  别说颜嫣,就连突然跑来替她挡刀的谢砚之都有些后怕。
  他从未这般冲动行事,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有些彷徨,亦有些迷茫。
  相识不到一个月,她在他心中竟这般重要?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第三人也袭了过来。
  速度太快,一心二用的颜嫣根本来不及躲避。
  只闻“哚”地一声闷响,刀锋入骨,明晃晃的大刀几乎就要将颜嫣劈做两半。
  黏稠的血液自她肩上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浇了谢砚之满身。
  那一霎,天为红,地为红,满目皆红。
  谢砚之瞳孔剧烈震荡,心脏几乎就要停摆。
  他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了极大的恐慌。
  嘴唇微张,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却发现,除却她姓颜,他竟连她的全名是什么都不知晓。
  看着谢砚之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颜嫣心中的烦闷已然攀至巅峰。
  时间紧迫,抽不出空来与这小鬼继续纠缠,颜嫣一把将其推开,面不改色地转身看着那群神武军。
  洒落到各处的血在颜嫣的操控下全部汇集聚拢,漂浮在虚空中。
  它们相互交织,笼成一张巨大的血网。
  不消片刻,冲在最前排的神武军将士皆已丧命。
  而颜嫣肩上那道骇人的伤则早已愈合,干净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这一幕太过怵目惊心,人总是对未知之物抱有畏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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