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那不是隔壁宋掌柜?”
  何慧芳打从心眼里厌恶他,从鼻腔里哼哼一声,“难道他也去烧香拜佛?”
  “佛祖才不保佑这样的恶人嘞。”
  马车咕噜咕噜的驶回镇上,沈泽秋要去杨府,先下了马车。
  回到铺子门前,庆嫂正好来交做好的衣裳。安宁把铺门打开,接过庆嫂递过来的包袱,又翻开记录尺码的本子,检查着尺码是否对了。庆嫂斜倚着柜台,小声说,“你们回来晚了,没瞧见刚才的好戏。”
  何慧芳立刻搭腔,“啥?什么好戏?”
  庆嫂下巴往旁边点了点,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今天一大早,隔壁那家又吵翻天哩。”
  “宋掌柜吵不赢扭头就走了,他们还真是没个消停!”
  何慧芳一边用抹布擦着柜台边摇了摇头,“好嘛,一天到晚吵架,铺子也不用开,生意也不用做哩。”
  “还开啥铺子啊。”庆嫂啧啧两声,“宋掌柜扭头一走,云嫂就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提着几个包袱,雇了辆马车走啦。”
  “听说她娘家是滨沅镇的,家底子还不错,估摸着是回娘家去咯。”
  过了会安宁把新一套衣裳裁剪好,交给庆嫂拿走了,沈泽秋也从杨府回来了。
  “泽秋哥。”安宁对他招了招手,“咱们仨今就把料子定下来,量好尺码定好款式,过年了,才好有新衣裳穿。”
  沈泽秋的衣裳不是黑便是蓝,剩下的就是灰色,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颜色,安宁便想着换个稍微鲜活些的,她指了指一块橄榄棕的面料道,“那块怎么样?quot;
  何慧芳扫了几眼,又上手摸了摸,点头,“料子也紧实。”
  “行,就这块吧。”沈泽秋点了点头,反正是要安宁和何慧芳喜欢就成,款式颜色对他来说,根本没差。
  安宁取了软尺,正准备给沈泽秋量尺寸,宋掌柜提溜着一个黄纸包着的烧鸡回来了。
  望着门前挂的铜锁,宋掌柜愣了愣,随后慌张的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往内院里奔去,进卧房一看,柜门都大开着,里头的衣裳还有一些日用之物都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急忙跑到街面上,踮着脚往街口看。
  有人看不下去了,低声和他说,“宋掌柜,今天一大早,见到你家夫人带着孩子,雇了辆车去清水口做船走了。”
  这话如兜头一盆凉水,把宋掌柜浇了个透心凉。
  她真的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宋掌柜低头看着手里的烧鸡,狠狠往地上一掷,然后无力的蹲下。
  唉,急什么呀!和她说过年后分红就到了,怎么就是不信!
  宋掌柜一咬牙,行,你回你的娘家去吧,我要是去接你我就不姓宋。
  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站起来踹了大门一脚,而后重新锁起大门。
  不行,他要去香山寺找那个什么慧能大师算账!说好了他能做法保佑家宅和睦平安,怎么刚捐完香火钱老婆就领着孩子回了娘家?
  他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哦耶,今天三更啦,明天外出,只能一更qaq
  第48章
  宋掌柜黑着脸, 飞快的往花街外走去,心里头蒸腾的怒火都快把他气晕过去,今年还真邪了门了, 万事都不顺,想着年前去香山寺在佛前烧几柱香, 祈求来年事事顺心, 又被个老和尚诓去二十两香火钱!
  哼, 就算为了出心头这口恶气,他也要把那故弄玄虚的秃驴揪出来。
  路边上的街坊邻居都望着宋掌柜的背影,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宋掌柜现在去清水口坐船追, 应该还能追的上吧?”
  “谁知道哟, 反正听说他把家里的钱全都给霍霍没了, 云嫂就算不走,也活不下去不是?
  “唉, 我咋听说宋掌柜是把钱投到船队去哩!”
  “没错,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喝茶, 他可是逢人就说, 过了新年他家就发达了, 要买一所大院子, 请好几个仆人在家帮工呢!“
  何慧芳一边扫地边听着他们议论, 扯起嘴角啧啧几声, 幸好自家没往商船队里投钱,瞧, 这宋掌柜就是个教训,分红还没见着影子,先把自己的家给折腾散了。
  *
  香山寺里,慧能拨弄着手里的念珠, 身背一个小包袱,一边念着经边往山下去。
  他的徒弟小和尚送他到了山脚,“师傅,您为何不等过了年再去化缘修佛?”
  慧能呵呵一笑,颌下白胡子抖了几抖,“为师不得不走。”
  再不走,到手的香火钱岂不又要吐出去?他可算到了,今早来祈求家宅平安的掌柜,家里头还有得折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是他自己种的因,临时抱佛脚一点用都没有。
  “师傅慢走,徒儿会想您的。”一直一本正经的小和尚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慧能伸出手摸了摸他光不溜秋的头,慈爱的笑了笑。
  “好好听师祖的话,师傅不在的这些天,做功课不许偷懒,不准偷偷下山去玩,更不准偷偷捉弄师兄们……”
  刚刚都快哭出声来的小和尚愣了愣,突然就不想哭了。
  他双手合十对慧能鞠了个躬。
  “师傅,时间不早了,您尽快出发吧,再不走,方才那位施主就要追来了。”
  慧能干咳几声,原来他这乖徒儿什么都知道。
  “走了——”
  *
  杨筱玥和她的表姐一听说沈泽秋去县城把锦缎买了回来,下午就套上车过来了。
  今日已是腊月十五,离小年腊月二十四只有九天,生意人多小年前一日关门,要到正月初七以后才陆续开店营业,她们想要在新年穿新衣,现在就得让安宁加急帮她们裁剪缝制了。
  “彦珍表姐,你和姨妈吵架了吗?”杨筱玥问道。
  许彦珍随手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难怪姨妈拿了好几匹衣料来,你看都不想看。”杨筱玥握着许彦珍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有些娇,“彦珍表姐,是什么事情呀?你可以和我说嘛,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杨筱玥的性子随她母亲,洒脱又开朗,鬼主意还特别多,家里的兄弟姊妹中,属她最机灵聪慧。许彦珍轻叹了口气,“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杨筱玥歪头望着她,一双明媚的杏仁眼一眨又一眨。
  许彦珍今年十五,比杨筱玥大一岁,家里已经在帮她说亲了。原本和隔壁的一位姓张的人家中的长子青梅竹马,互相有意,可许父却想把许彦珍嫁给县衙里新来的主簿。
  父亲的原话是,“商人再有钱,地位也比不得读书人高,那新来的主簿大人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年方二十五,未来能成为县丞甚至县令也未可知,你还有何不知足?你嫁过去,家里会给你很多嫁妆,你也不会吃苦受累。”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呀。
  许彦珍低头不语,马车驶的快,很快就到了布坊门前。
  “杨小姐,许小姐,你们来了呀。”安宁正送走一位客人,见到了她们下马车,浅笑着迎了上去。
  “进来看看吧,这次有好几种花色,有鲜艳活泼的,也有素净些的。”
  说着把她们迎进了铺子中,沈泽秋坐在柜台后对她二人轻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做着盘扣。过了会他用手背碰了碰安宁喝水的杯盏,温度有些低了,拿起水壶往里加了些热水。
  许彦珍有些心不在焉,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彦珍表姐,我们做那块樱桃色的织锦吧?我们俩做一样的,一块穿出去一定和双胞胎姐妹一样。“
  杨筱玥有些雀跃。
  许彦珍望着单纯又开心的杨筱玥,不禁从心里生出几分艳羡,明明只相差一岁,她们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好,我也觉得那樱桃红的好看。”许彦珍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许彦珍的眼前不禁又浮现起安宁与沈泽秋相处的画面,安宁娘子接待客人,沈掌柜就默默做盘扣,还记得帮她的茶杯中添温水,这些细节透出二人满满的默契,还有互相扶持的爱意。
  许彦珍面色一白,她与张陵甫自幼竹马青梅,若能结为夫妻,也能这般琴瑟和鸣,可父亲却非说官贵商贱,要把她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主簿。
  “筱玥,我遇到大麻烦了……”
  许彦珍本有些认命的心思,但她一想到今后几年几十年,直至死去都要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就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她不想就此认命。
  “你说。”杨筱玥把头靠了过来。
  *
  眼瞅着除夕要到,铺子里的订单积压了不少,光靠庆嫂和慧婶子她们几个人根本做不过来,沈泽秋和安宁只好加了工钱,这才多招到几位工人帮忙。
  晚上安宁算了一笔账,到了腊月二十,新接的单子就要排到年后去交货了。
  沈泽秋帮安宁捏着肩膀,感慨的说,“这一年过下来我感觉像在做梦。”
  以前不敢奢想的日子竟然都到了。
  安宁笑着掐了掐沈泽秋的脸,“痛吗?”
  “痛。”沈泽秋蹙起眉。
  安宁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呀。”
  沈泽秋摸了摸她的头发,黑如稠墨的瞳中笑意点点。
  今日终于下了大雪,院子里已经铺满一寸厚的一层,傍晚的时候沈泽秋把雪扫到了角落,说今晚可以在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何慧芳摇摇头,嫌弃的说,“都成家了,咋还和个孩子似的。”
  不过她也没拦着,沈泽秋爱玩就玩去吧,这还是前几年身上的担子太重,连性子都压下来,现在释放释放也好,不过安宁可不能去,她身子弱,受不得寒凉气。
  灶房门口挂了盏灯笼,橘色的灯光照在沈泽秋的身上,他脱去最外面的棉袍,拿着一个小铲子挖着院子里的雪。
  何慧芳在灶房里准备着晚饭,他们今晚上是暖锅,不过家中没有酒楼里的那种铜锅,何慧芳是用白菜萝卜等蔬菜吊了一锅清汤,待会儿大家坐在灶火边上,一边涮肉、豆腐、青菜吃。
  吃这个要配蘸料,现在安宁就捧着一小碗蒜米在扒蒜呢。
  不一会儿灶火上熬的汤咕嘟咕嘟冒泡了,何慧芳把锅盖一掀开,一阵蒸汽迫不及待的逸出来,香味满屋。
  “泽秋哥,咱先吃饭吧。”安宁把蒜米放下,走到院子里看沈泽秋堆了一半的成品,只见地上有几个大圆球,还啥都瞧不出来。
  屋子里何慧芳已经把待会儿要涮的肉片,豆腐块,小青菜一样样洗干净,放在竹篾子上整齐的排好了。
  “好嘞。”沈泽秋直起腰,摸着早已经咕咕叫的肚子走到灶房里。
  quot;今晚咱们喝上一杯吧。“沈泽秋用温水洗着手,”好不容易吃一回暖锅,也该庆祝庆祝。“
  何慧芳都不记得家里多久没吃过暖锅了,做这东西费时间废柴禾,还要许多菜来配,以前哪里吃得起。她心里头高兴,把一坛子酸梅酒抱出来,倒了一碗。然后把碗放在热水中泡着,这样不一会儿酒就温好了。
  暖锅配酸甜的梅子酒,也是极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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