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天牢犯人的每日生活也是如此,每日吃吃睡睡。或许有人刚入天牢,还会修武习文,做出一副不甘堕落的样子。
  但日子久了,就会慢慢随了大流。
  更别说徐行被判了死刑。
  所以,他做出这一幅堕落的样子,不会有人怀疑。
  然而实际上,在躺在麦秸的那一刻起,徐行就已再次入了镜中世界。
  ……
  ……
  虽然“他我”会代替自己进行练武,但徐行仔细斟酌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捷径,选择去吃练武的苦头。
  扎马步,练桩功,不仅是夯实基本功,更是锻炼武者的毅力。
  也就是所谓的抗击打能力。
  不然别人打你一拳,砍你一刀,你受不住痛,分了心神,搁在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可能仅仅一个刹那的时间,就会断送了性命。
  其外,每次练武,在细微处都有一定的收获。
  这些收获兴许现在不会有太大的用处,但到了未来,或许就会有大用。
  古人有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此之后……
  徐行的生活作息极有规律。
  掐准时间返回天牢,分享饭食给狱友,然后又返回副本世界,练习基本桩功。
  不过他也没忘记寻觅机会避掉死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次前往泾阳县城采购物资的途中,他见到了一石砖铺地、白墙黛瓦,与别处迥异的建筑。
  走到正门前一望,门楼上竖着一个匾额,上面书写着“味经书院”四个大字。
  门楼附近又林立着许多刻石。
  其中一个刻石的字迹令徐行眼前一亮。
  上面写道:“不以空谈为学,不宜空谈为教。”
  又有一刻石再写道:“不课时文,以实学为主。”
  “实学?味经书院?”
  徐行陷入了沉思。
  提起味经书院或许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书院,在实学教育中不像诂经精舍、学海堂等清末书院那么有名,但提起刘古愚这个名字,可能大多数人就有了印象。
  维新派领袖之一,与康明夷并称为“南康北刘”。
  味经书院在后世,亦成了刘古愚的纪念祠堂。
  刘古愚也是草圣于诱人的师父。
  于诱人后来化名为“刘学裕”。
  愚通裕,学愚就是学裕。
  如今是光绪二十三年,也就是西历的一八九七年。
  清廷还没西逃,刘学裕也还没上书秦省巡抚手刃西太后……
  同时,现在味经书院的院长就是名誉中外的刘古愚。
  徐行没想到,本以为穿越到凤溪国后,他本科学的历史学专业会一点用途也没有,谁曾想却开启了镜中世界……
  倒是有了一些用武之地。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修身……”
  “看来,想要改命,味经书院就是我的机会了。”
  徐行看着书院内外来来往往的长衫士子,下了决心。
  读书,无疑是改命的最佳途径。
  至于哥老会……会不会阻碍他入味经书院求学?
  这点不用担心。
  一入哥老会,成了哥弟,基本上此生就注定了反清。在秦省新军中,不少军官都是哥老会成员,隐藏极深,这几日徐行也见过几个。
  若徐行真有能耐读书出了头,哥老会不仅不会阻挠,相反还会给他升辈,提高坐次,有能耐了,说不定还会给他个香主……
  三日后。
  徐行拿出积累的私房钱,租了件长衫,迈步进了味经书院。
  这几日,他打听好了,味经书院常年招收外界的求学士子,来往不拒。
  当然,味经书院不是什么人都收。
  收的都是士子。
  士,什么叫士,有功名的人,才能叫士。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
  只要实学知识扎实,过了书院的考核,书院亦会收取。
  毕竟专精于实学的书生,科场大多都不得意。
  有了一件长衫傍身,尽管徐行这一世肤色有些泛黑,长相也像穷苦人家,但过往的书生、斋夫、教习也没拦他,任他进入书院。
  跨过刷着桐油的大门,从临近照壁的走廊绕了过去。
  一过照壁,就见眼前出现了两座扶轮门。
  左边门上悬挂“日新”,右侧门悬挂“时敏”。
  打听过味经书院虚实的徐行知道,这“日新”、“时敏”各代表一斋,为日新斋、时敏斋。
  此分斋法源自宋胡暧的分斋教学法。
  日新、时敏两斋都教导实学。
  只不过这两斋亦有区别,日新斋除了教导实学之外,还教习一部分八股制艺方面的知识。
  在光绪二十四年,于诱人能在秦省贡院中考得岁试第一,与味经书院教习八股制艺也是分不开的。
  “进日新斋,还是时敏斋……”
  徐行迟疑不定。
  进入时敏斋专学实学知识,对他来说是游刃有余。
  而入日新斋,就要分出心神,去学八股制艺。
  “进日新斋!”
  他很快下定决心,迈步入了日新斋。
  逊清还有十多年的社稷江山,维新变法科举改革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他想要改变命格,就要篡夺高位。
  而八股科举,无疑是人生的一条捷径,不可等闲轻视之。
  “你是?”
  见一个陌生士子步入耳房,在屋内坐在书桌后、直背靠椅上的王教习,不禁皱了皱眉。
  味经书院的士子大概两百有余,每一个士子的面容他都熟记于心。
  而徐行,偏偏是陌生的。
  不过他说话很斯文,不至于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第7章、命改了
  “后进末学徐行……”
  “想入味经书院求学,还望前辈允之。”
  一入耳房,徐行亦不怯场,文绉绉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读书人都有文脉,比如在什么私塾发蒙,读了什么经书,哪本经书是治经,于哪一年县试、府试、院试中科举,有没有中榜,是否有功名在身,被哪位先生教授过……
  这些都是入书院必问的问题,环环相扣。
  士人的圈子都很小,尤其是同乡。
  稍大一点地方,有资格教授私塾的先生,大抵都是秀才出身。而一个秀才,一个县里也才一百多人。有的县文教不行,可能连一百个秀才都不会有。
  至于往上的举人、进士那就更少了。
  同乡的,没见过,也听过。
  这些东西乱编的话……一者徐行不会,二者容易出纰漏。
  但他也怕王教习一上来就问他师承脉络,所以他一上来直接开门见山,下意识让王教习忽视问他师承的事。
  毕竟学问不会无源而来。
  师承脉络的事,很少人作伪,只是入书院就读填名册的必备环节。
  王教习如徐行所料,在心理暗示下,下意识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他打量了徐行一眼,斟酌了一番用词,“可有功名在身?没有的话……唔……这是一些格致学、算学的试题,你答一下。”
  若有功名傍身,徐行开场白就不是刚才那一番话了。
  只要递交了证明身份的文牒后,就能直接入住书院求学。
  其外,徐行虽穿着长衫,可这不是秀才的襕衫,也没有在腰间系绅带。仅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徐行就不像是个有功名的士子。
  但询问有无功名是惯例,王教习也不差说这几句话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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