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葛经义看到这一幕,命人堵上了其余四个尼姑的嘴巴,然后放软了语气道:“劳烦慧青师傅带路。”
  慧青将他们带到左侧的柴房,抱走两捆柴,然后将地面上的木板挪开,露出了地窖的门。
  两个衙役上前将门打开,跳了下去,果然寻到了汪宏华二人。
  两人都昏迷不醒,葛经义让人将他们送回了马车上,又留了一些人在这救火,然后带着七人回到马路上。
  另一边,妙姑摸黑下山,上了官道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但没跑多远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妙姑环顾了四周一圈,连忙往路边的树丛跑去,刚钻进去准备躲起来,哪知脚下却踩到了一截干树枝,发出啪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也惊动了疾驰而来的张超一行。
  张超勒住缰绳跳下马:“什么人?”
  妙姑衡量了一下,知道跑不掉,从树丛中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我……小的是屏安那边来的,要去京城找亲戚,在山中迷了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眼看天黑才走到大路上,还要烦请几位差爷帮忙指个方向。”
  张超打量了他一圈。
  黑得跟块炭似的,个头比较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个路人。
  但大半夜的恰好出现在云水庵附近的官道上,这人的身份还是很可疑。张衡详细问了他的情况。
  妙姑也是个老江湖了,而且早有准备,面对盘问,对答如流,还将路引拿了出来。
  张超接过路引,点燃了火折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官府发的。
  这人的说辞似乎都没问题,但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张昭将路引递给了妙姑说:“这位小兄弟,现在城门已关,你即便回去也进不了京城,更何况黑灯瞎火的,你又不熟悉路,很容易迷路。我们都是官府的人,出来办点事,一会儿便回京,到时候你正好跟着咱们一块儿回去,也省得走路了。”
  这番话很合情理,真正的赶路人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搭官府顺风车的好机会。
  怕拒绝引起对方的怀疑,哪怕心急如焚,妙姑也只得点头:“那,那就多谢差爷了。”
  “不用客气。”张超点了几个人继续去追,然后他领了两个人带着妙姑回去。
  很快,他们就跟在马路上的葛经义一行碰头了。
  没带大夫,葛经义干脆命人给汪宏华和裴梓明头上各泼了一盆冷水,冰冷的水从头泼下,冻得两人打了个哆嗦,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看到穿官服的人,汪宏华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大人,大人,救救学生,这个尼姑庵是家黑店。”
  妙姑过来便听到这句,顿时心中大骇,连忙垂下头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免得被人认出。
  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也许是他的伪装太成功,又或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汪宏华身上,竟没人注意到他。他松了口气,悄悄往衙役身后站,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葛经义看着汪宏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人虽有些才华,可品行实在是堪忧。
  “大人,学生出门游玩,无意中来到这秋山脚下,口渴难耐,被这群假尼骗入了庵中。”
  说到这里,他朝那些尼姑投去恶狠狠的眼神。
  葛经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汪宏华道现在还未曾提发现白骨的事,打的什么算盘?
  “还有其他的吗?”葛经义提醒。
  汪宏华又看了那些脸色煞白的尼姑一眼,摇头。
  可他刚说完,便见慧青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大人,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是被他们强掳进这庵中的,民女的丈夫也被他们给杀了。那庵中藏污纳垢,死了不下十人。”
  汪宏华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好几分。
  不过更令他惊恐的还在后面。
  慧青哭诉了一通,忽地爬了起来扑向躲在张超后面的妙姑身上。
  妙姑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疯婆子,滚开!”
  慧青不管不顾,用力咬在妙姑的胳膊上,趁着对方吃痛低头的一瞬,她用力一把拽下了妙姑头上的假发:“果然是你,你身上的檀香味我死都不会忘记!大人,这就是那妙姑,他假借女儿身,勾结山匪,欺男霸女,作恶无数,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啥?美貌端庄的妙姑是个男的?
  汪宏华想起好几次跟这些尼姑寻欢作乐醉得一塌糊涂后醒来总觉得菊花疼,顿时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第065章
  汪宏华这副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妙姑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葛经义想忽视都难。
  他掠过汪宏华,看向裴梓明。
  裴梓明同样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面色煞白, 身形摇摇欲坠。
  两人在听闻妙姑是个男人之后都如此反常,见多识广的葛经义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人跑到尼姑庵找刺激, 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成了别人的刺激,这大概就是□□不成反被嫖吧,费钱又伤身,而且名声还坏了,这以后前途堪忧啊。
  所以葛经义没搭理他二人,而是看向了一脸泣泪的慧青。
  先前在庵中他便发现了慧青的不同。这庵中的五名女尼,其余四人明显对妙姑忠心耿耿, 哪怕是妙姑丢下她们偷偷跑路了,这些人也不肯交代, 还兢兢业业地执行妙姑安排的事, 倒是慧青主动帮忙, 如今又跳出来指认妙姑。
  如果她是被迫的, 还跟妙姑有着血海深仇,那一切便都可以说得通了。
  葛经义命人就哭倒在地上的慧青扶了起来,温和地问道:“慧青,你是何处人氏,又是如何被他们掳进云水庵的,从实道来。”
  慧青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说出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慧青是沧州人氏, 本来姓石,丈夫李开, 家中略有薄财。夫妇二人成婚四年,育有一子,琴瑟和鸣,生活得很幸福宁静。
  直到五年前,因李开的大伯六十岁大寿,他便携了娇妻幼子前往京城给大伯祝寿,谁料半道遇上了土匪,拦了他们的车,抢劫了财物不说,还将李开、车夫和老仆都给杀了。
  又将马车等财物连同慧青母子一道掳走。
  慧青伤痛欲绝,本想自尽免得进了贼窝受辱,生不如死,但劫匪以她年仅三岁的儿子要挟,她只能隐忍。被这些土匪糟蹋后,她就被带到了云水庵,在庵中表面是出家的女尼,实则是妙姑的玩物和帮凶。
  妙姑塑造了一个佛法高深的尼姑形象,获取了熊力的信任,开了这家云水庵,用情报跟熊力换钱尤不知足,他还将这些信息给阳山的土匪。
  山匪得了妙姑的信息,专门蹲在半道上打劫这些身家丰厚背后又没有大背景的富商。
  因为云水庵的掩护,几年下来,竟从无一人怀疑到妙姑头上。
  而且云水庵还开发了一项挣钱的业务,那便是引诱富家子弟、有功名的读书人等,让其沉迷酒色不可自拔,最终亏空身体,消弭了斗志,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那些富家太太,有厌恶庶子大出风头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风头,也有继室不甘家中产业大都被原配长子继承,又或是有那种想抢侄子、好友家产老婆的男人,甚至还有那等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好的家伙也会搞这种阴招。
  别说,几年下来还真有一些家伙中招,甚至曾一度有人因在云水庵玩得太花暴毙了。
  但因为云水庵距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明面上又只是个尼姑庵,那些人来云水庵逍遥快活都会藏着掖着,甚至会找出门游玩走亲访友等做借口,家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所以即便人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云水庵头上。
  说完自己知道的一切,慧青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求求您,救救民女的儿子,民女的儿子在那土匪手中。”
  听完慧青的话,汪宏华二人面若死灰,他们二人这情况跟慧青所说何其相似。
  若非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两个外地人,入京不过三四个月,前面两三个月都在紧张的备考中,怎会知道云水庵这等藏污纳垢的地方?
  “韩庭生那厮害我!”汪宏华气得咬牙切齿。
  葛经义估摸着这个韩庭生便是引诱他们来此的所谓友人,不过福星姑奶奶说了,设陷害他们的另有其人,韩庭生应该也只是个推手罢了。
  但还是那句话,若汪宏华跟裴梓明不贪花好色,寻找刺激,又怎么会中如此拙劣的陷阱?
  殿试在即,贡生中即便有那等贪色之人,也顶多逛逛青楼便罢了,这二人倒好,直接跑到城外尼姑庵寻刺激,偌大的京城都不够他们野的,这能怪谁?
  更何况,到现在,汪宏华都没提过一句在庵中发现死人骨头的事。
  葛经义知道他的心思。
  逛尼姑庵,跟女尼私通是一桩丑闻,汪宏华自是不愿闹大,所以一直对庵中的人命官司绝口不提。
  如此德行不修又自私自利之人,他懒得理会。现在可有比这几个读书人相互使绊子,设陷阱更重要的事。
  葛经义冲慧青道:“若你所说属实,官府定当派人剿灭山匪,救出你的孩子。”
  言罢,他命人将妙姑和连同慧青在内的五名尼姑全绑了起来,重新回到云水庵中。
  庵里的大火还没被扑灭。
  葛经义让张超等人也去灭火,忙了半宿,火势才终于被扑灭,但有三十多间房屋,占地近三亩的云水庵被烧了大半,只有西侧挨着柴房的几间屋还完好无损。
  劳累了十来个时辰,葛经义让大家原地休息,吃点干粮,天亮后再将云水庵搜查一遍。
  清晨,光线亮堂之后,刑部的人就行动了起来,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搜索,他们总共在庵中发现了十一具尸骨,七男四女。
  女子皆是妙姑在外面骗的贫穷貌美的姑娘、妇人。
  其中两人入了云水庵,发现这是一座吃人的庵堂后宁死不从,多次想方设法逃跑,妙姑见无法给她们洗脑,便将她们给杀了,还有两个是在云水庵中病死的。
  至于七具男尸,有五具是来寻欢作乐的恩客,有玩太刺激暴毙的,也有察觉到了云水庵异常想逃跑摔死的,还有是妙姑收了大笔银子,故意弄死的。
  汪宏华和裴梓明看得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葛经义命人将尸骨收敛,带着妙姑一行返回了京城。
  回到刑部的第一件事,他便是安排仵作给这些尸骨验尸,又命人将这些人死的大致时间、年龄、身份特征张贴出去,寻找他们的家人,以便有人给他们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
  死这么多人,还跟土匪有勾结,这样的大案得向皇帝汇报。
  所以吩咐完这些事后,葛经义立即进了宫,向天衡帝禀明了此事。
  御书房内,天衡帝其实已经知道了案情的大致经过,毕竟他身边有个小喇叭百事通,不过未免唐诗起疑,他还是要走走过场,装模做样地询问了几句。
  随后,天衡帝皱眉道:“按大雍律,与僧尼和奸当如何处置?”
  葛经义道:“回皇上,按律当杖责五十大板,戴枷示众三十日。汪宏华与裴梓明乃是今科贡生,名次还比较靠前,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这也是葛经义没有将他们俩直接关押的原因,因为有功名的人都有一定的豁免权,尤其是这二人都是贡生,板上钉钉子的进士,更不好处置。
  天衡帝冷笑:“贡生又如何?知法犯法,更该从严处理,将他二人革除功名,按律处置。”
  葛经义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是,皇上。”
  估计有了张士昭这个冤大头的前车之鉴,也没人为这两人求情。
  唐诗听了,啧啧道:【喔嚯,二十年寒窗苦读全泡汤了,还要挨板子,这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后果。】
  瓜瓜:【宿主,你的幸灾乐祸能表现得更明显吗?】
  唐诗:【被你发现了啊,他们就是活该啊,只是可怜了那些尼姑,她们也这么处罚吗?】
  瓜瓜:【是的,跟僧尼通奸,双方处罚一样。】
  唐诗:【慧青就不说了,妥妥的受害者,她一个弱女子,儿子又被捏在妙姑他们手里,不得不从。慧心这些人虽说做了不少恶,可她们都是骗入云水庵的,她们既是施暴者但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妙姑这个罪魁祸首,她们本该有平淡朴实幸福的人生。】
  她们有罪吗?肯定是有的,身为出家人犯戒只是其一,其二是庵中出的人命她们也脱不了干系。她们可怜吗?可怜,身为贫家弱女子,见识比较少,又手无缚鸡之力,被妙姑骗入庵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被□□,沦为玩物,成为妙姑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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