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周晚棠虽然没有见到这个男人的面孔,但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她的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把握。
  她捏着手中的牌,正准备扔出去,陈勉音侧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牌,清咳一声,委婉提醒:“晚棠,这牌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觉得这次肯定可以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牌扔出去。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胡了。”
  牌被推开,周晚棠手里的牌尽数暴露在人前,随即揶揄着说,“小婉,你怎么能听信瑾之的话呢,他的牌技和你相比,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春如瞧着她的牌,忍不住感叹:
  “你这牌啊,对子刻子都有,你这五筒捏在手里,再等一手,说不定啊就有希望胡牌了。”
  这话刚掷地,周遭的人轻笑出声。
  唯有她在原地,臊红了脸颊。
  当时想想,好像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应该比她本人更加尴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
  她忍住心头涌上的笑,仰头去看他。
  橘黄的落日霞光,山映斜阳地筛落,雀鸟从屋顶的正吻飞落,在光影中煽动着乌黑的翅膀。
  男人穿着简约的白衬衫,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里,清冷的眉眼如落雪的冷杉骤然松软:“输了算我的。”
  “不用。”
  周晚棠忙摆手表示:“虽然是你说的,但是牌毕竟是我自己扔出去的。”
  老太太将手中的牌推出去,“小婉说得对。”
  “瑾之,我记得素桐不是说你还在忙武汉那边的事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他立在桌角旁:“那边的事就差收尾工作了,我让章庭在那盯着在。”
  孟素桐上下打量着,眼里有所心疼,“这出去一阵,人都清瘦不少。”
  谢春如浮过去一眼:“现在还年轻,多出去闯闯,历练也是好事。”
  “谢伯母说得对,晚辈是该多出去历练,毕竟人的能力都是不断经过实操锻炼出来的。”
  “难得这孩子还记得我。”谢春如欣慰道。
  周晚棠百无聊赖地听着左一言,右一语的,心里大概清楚了。
  这个叫瑾之的人,和商家的关系倒是亲近得很,就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不怎么清楚了。
  方才那一眼,到是有两分眼熟。
  “丫头,还来吗?”
  周晚棠:“不来了。”
  “我呀,输怕了。奶奶牌技出神入化,我实在是比不上。”
  “怕什么,让瑾之这孩子给你收尾。方才他不是说,这输了啊,都算他的。”
  晚棠头摇摇头,心中唏嘘。
  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学会打麻将了,今日牌桌上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逗你这丫头的,不来咯。”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小张啊,厨房那边都准备得如何了?”
  张妈将桌上的麻将收拾起来,回道:“差不多都齐全了,付师傅说只等您开口,后厨那边就正式忙活起来了。”
  “忙起来好,人多热闹。”
  牌桌撤下去,老太太坐在厅正中央,两侧围桌着小辈,在晚棠的视角来看,这些小辈于她而言,多是叔叔婶婶辈。
  如此看来,商家和她们家一样,孙辈的人丁看来都不算兴旺,也不怪乎老人们爱热闹。
  毕竟偌大的宅子里,没点闹腾的烟火气,在外人看来,那得是多么无趣。
  张勉音和谢春如坐在一起,俩人和老太太时不时交谈三两句,又或者是独自说点闺中秘语。
  虽说是家族中的聚会,但主办方毕竟是商家,这里的亲眷大多都是跟商家沾亲带故的,周晚棠能辨认出个一二,就算谢天谢地了。
  牌桌撤下之后,张妈重新收整了一张茶桌出来,她的辈分低,一圈目测下来,估摸着也就和方才的那个名叫“瑾之”的是平辈。
  但俩人委实没什么交集,小雅也早在打麻将的时候就被叫去学习了,现如今她一个人靠坐在门窗附近,只能托腮盯着门外偶尔低飞的鸟雀。
  无聊远大于所带来的乐趣。
  杨柳叶泛着秋黄,棕头鸦雀栖在低矮的灌木丛,边跳边叫,鸣声不算宏亮,但她的兴趣却在一瞬间被捕获。
  从一边的花梨木桌上取过自己的手机,对着庭外的景物打开相机。
  “晚棠丫头是不是在故宫里面上班?”
  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我听你祖母说,你现在可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了。”
  明明没有喝水,但这话一出,周晚棠显然是被呛到了,手机刚打开相机,又重新锁屏:
  “都是没有的事。我现在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修复师,还在学童阶段,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修复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新上来的,都要经过三两年的打杂,跟在老师傅身边观察学习,顶多做点小活。
  现在社会不养人,心态大多还没磨练过来。哪能刚来就让人上手的,磨个一两年,才算堪堪入门。
  这也使得,当年和她一起毕业便入门的几个师兄弟,现如今都走得差不多了。
  年轻一辈里,只剩下她和夏姜等人还在修复小院忙活。
  工资养活不了人,自然就要去往新的地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能在宫里做事的,你说她的能力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这话说得在理。”
  那人继续说道:
  “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家那个要是能有你家晚棠一般的主见的能力,我和他爸就得烧高香了。”
  陈勉音眉眼带笑地接了话,“其实不瞒你说,当时她选择进入文保科技部的时候,我和他爸其实是不同意的。但儿孙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福气,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给他们的人生做做参考意见,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至于这条路走得怎么样,那都是后话了。”
  周晚棠抿唇笑笑,不再多言了。
  坐在花梨木椅上,这下在这走也不是,不走又显得很呆板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收回目光的瞬间,发觉那人的目光似乎也和大家一样挪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眼神很淡。
  和方才在牌桌上的那副模样着实有所不同,就好似台上台下两幅样子。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也无权过问,不着痕迹地撇开眼。
  这下可真是无事可做了,长辈之间的谈话,做晚辈的总归是安静聆听就好了。
  周晚棠捏着手机,一会打开一会关闭的,显然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方雅雅雀跃的声音透过,嚷嚷着:
  “外祖母!我的作业写完了,后院的雀鸟该喂食了,今日就让我和李妈一起喂吧,我都想了好多天了,总归是今日碰上了。”
  方雅雅的声音里忍不住地激昂,等跨进门槛时,才发现大家都正襟危坐了,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语气讪讪:“我以为你们还在打麻将。”
  说完,目光自觉地去寻周晚棠的身影,“晚棠姐,一起啊。”而后又迅速低下头,认错态度端正。
  “雅雅这孩子啊,就是被我给惯坏了。”
  “去吧。”
  老太太开口。
  晚棠坐不住了:“奶奶,我能和雅雅一起去吗?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喂过小动物,感觉应该挺有意思的。”
  谢春如没忍住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更有活力,对新鲜事的探求欲望更深。”
  “都一起过去,难得热闹。”
  “瑾之,你和他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下午忙死了呜呜呜,实习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没有工资www 痛哭流涕ing
  压压字数,明天就不更新了。
  第4章
  ◎小桥流水人家。◎
  周晚棠出了房门,蹲在石墩上看着方雅雅从张妈的手中接过那个玉瓷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谷子。
  方雅雅接过之后,张妈正准备与她多说几句话,“哎呀,我都知道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喂这些鸟儿不成?”
  话落,她抓了一把碗中的秕谷,向空中一扬。
  方才还栖在枝头,懒散蹦跳的鸟雀一窝蜂地聚集在一起,低头不停啄食着地面摊着的谷子。
  看上去,喜趣十足。
  方雅雅回头招呼:“晚棠姐,你也快来试试,感觉好有意思。”
  “我就不了吧,你来就好了。”
  “你不要去试试吗?”
  突然横插进来的一道男声,晚棠正觉得疑惑。
  正准备昂着下巴一探究竟,那人径直蹲坐在自己的身旁,“我看她的那副样子,想来也是很有意思,你可以去试试的,不用顾虑太多。”
  “我没什么顾虑的。”
  她有些好笑,想起那事,心底终归是没忍住问出来,“刚才,”这个词一说,又觉得不太对,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方才在牌桌上时,我还以为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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