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她冷冷笑着,“你可真行啊许青空,你替换的维生素都能精确严谨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正好有一位医生朋友在身边,是不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根本不想好起来。”
  “你这位医生朋友,帮你真是不遗余力。”许青空面无表情地说。
  “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在林照野这件事情上,我问心无愧,但你呢。”
  许青空抿了抿单薄干燥的唇:“抱歉。”
  “我不想再和你斗智斗勇了,真的很累,我们敞开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青空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来回踱着步子,看起来似乎很焦虑…
  “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她。”他忽然压低了嗓音,用近乎气息的声音告诉她,“但我没有做到,你能明白那种无力感?眼睁睁看着发誓要保护的人离我而去,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
  “你那时候才十一岁啊!”
  “某天她忽然回来了,真的,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知道,她真的回来了,她会对我笑,会和我聊天,会听我讲我最近发生的事……们看不见她,但我能看得见,小九,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那不是灵魂啊许青空!那只是你的幻觉,它不存在的!”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同样不会放弃寻找你,哪怕别人都说你不存在,我也不会放弃。夏惊蝉,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相信你真的能看到母亲的灵魂吗!”
  “我不想前功尽弃,小九,你让我做好这件事,行吗。”
  许青空用力握住了她纤瘦的手臂,渴望地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开始吃药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不是也相处得很好吗,这件事你听我的,别的……的事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不,我不接受!”
  夏惊蝉用力推开了他,从桌上抓起药盒,拧开了将药倒在手掌心,“你把它吃了,许青空,别再抱守残缺了。”
  许青空冷静地看着女孩,看着她那近乎颤抖的手,递到他面前。
  “听话,把药吃了。”
  少年仍旧摇头,紧扣着女孩的眼睛:“我没有疯,小九,她真的存在,她就在你身后……”
  夏惊蝉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又害怕,又悲伤,她强忍着眼泪,用压抑的嗓音说:“许青空,再这样下去,你没有疯,我先疯了。对不……
  说完,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惊慌地跑到夏沉光房门前,用力扣门,“爸,爸开门啊!”
  夏沉光打开了房门,看到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瞬间血压升高了:“怎么回事?许青空欺负你了?”
  “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但我没……女孩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紧搂住了少年劲瘦坚实的腰,哽咽地控诉,“他还吓我。”
  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夏沉光五脏六腑都揪紧了。
  “今晚你住我们这里,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对面床边,只穿了一条裤衩的肖屹忙不迭给自己套上长裤,憨憨地说:“这不太方便吧。”
  夏沉光回头对他说:“你去许青空那边睡,顺便看着他。”
  “……”
  肖屹望了望夏惊蝉,“他女朋友都让他吓哭了,你让我去陪他?老子也怕啊。”
  夏沉光没有勉强,他去洗手间拧了毛巾,给小姑娘擦了擦脸,又让肖屹下楼给她买了一份清补凉上来。
  两个男孩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安抚她的情绪。
  “今晚你睡我的床,我和肖屹挤一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夏惊蝉摇了摇头:“刚刚我太紧张了,现在没事了。”
  “你别说。”肖屹枕着手臂躺在床上,边看手机边说道,“有些精神病真的会把自己看到的幻觉当真,然后觉得全世界都疯了,就他是清醒的。”
  “许青空不是精神病。”夏惊蝉下意识地维护他,“他只……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和解。”
  肖屹直接笑了:“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精神病形容得这么清新脱俗。”
  夏惊蝉从床上站起来,跳到对面床上狠踹他。
  “哎哎!”肖屹连忙抱着枕头格挡,“夏沉光,管管你女儿!刚刚还哭得跟个水龙头似的,这会儿拿我当发泄对象。”
  “那你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没见这么溺爱小孩的啊。”
  晚上,夏沉光跟肖屹挤一张床上,夏惊蝉独自睡靠窗边的大床,肖屹抱怨夏沉光睡觉不安分:“不准在被窝里放屁。”
  “老子什么时候在被窝里放屁了!”
  “你睡着了不知道。”
  “不可能。”
  “打呼噜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打呼噜。”
  “你少玷污我形象。”
  夏惊蝉侧身背对着他们:“安静点好不好,我好困呀。”
  肖屹:“听到没,闭嘴。”
  夏沉光:“踏马的,到底是谁在说话!”
  大概安静了十分钟不到,肖屹的呼噜声响了起来,不大,尚且可以忍受,但没多久,夏沉光说梦话的声音又传来了——
  “对!夹住他!别给他机会!”
  “传球啊草。”
  “……”
  两人就跟二重奏似的,夏惊蝉真是受不了了,起身去阳台上待了会儿,吹着温柔和煦的海风,
  一阵缓慢的敲门声传来,咚、咚咚…
  似带着犹疑和忐忑。
  夏惊蝉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
  门外,许青空沙哑痛苦的嗓音传来:“小九,我想你……
  第66章 失踪 “让我好好跟她道个别。”
  夏惊蝉纠结了很久, 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
  许青空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吻着她的脸颊, 在她耳畔拼命道歉:“我不该吓你,对不起,小九,对不……
  夏惊蝉能感受到他满心的懊恼, 抱住了他坚实挺阔的后背:“许青空, 我原谅你。”
  他拥她更紧了, 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跟我回去, 好不好。”许青空吻着她的耳鬓, 沙哑地说,“我们不要吵架了。”
  夏惊蝉冷静了下来,看着情绪混乱的许青空:“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乖乖吃药, 接受治疗,也接受逝者已经离开、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现实,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第二,我……要再见面了。”
  耽溺于虚幻的泡沫, 还是拥抱现实与未来,她必须逼许青空做一个了断。
  许青空抱着她的手逐渐松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跟我分手?”
  夏惊蝉强忍着眼泪,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发无伤:“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了不是吗, 许青空,你考虑看看。”
  说完, 她回房间关上了门, 不敢看他的表情, 用力擦掉了眼角不争气的泪花。
  房间里的呼噜声有点刻意了,夏惊蝉回到床上躺下,嗓音平静:“醒了就别装了,你们等我睡着了再睡,不然我睡不着。”
  肖屹轻轻咳嗽了一下:“不是,小夏同学,你真要跟他分手啊?”
  “我逼他吃药,他藏药骗我,这种循环只会让两个人相互消耗。”夏惊蝉擦掉眼泪,沉声说,“我必须逼他做选择,否则,他永远不会好起来。”
  他和她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做出决断。
  夏沉光有点担忧:“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怕他出事啊。”
  “他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短时间内应该不……夏惊蝉咬牙道,“而且我说过,如果他敢弄伤自己,那我也会弄伤我自己,如果他放弃生命,我会和他一起。他不……
  肖屹听得直皱眉,踹了夏沉光一脚:“哎我去,别人的青春为什么如此疼痛,我的青春如此平淡,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夏沉光:“你先把你打呼噜的毛病改掉。”
  “某人又是磨牙又是说梦话的,还说……了,许青空打呼噜不?”
  夏惊蝉:“不打,他通常不睡。”
  “……”
  “牛逼。”
  次日回程,夏惊蝉全程没有理会许青空,他一个人走在人群最后,不和任何人说话。
  陈飞小声问钱堂姜:“他俩怎么了?”
  钱堂姜摇头:“不知道。”
  林照野抓住机会和夏惊蝉走在一起,笑嘻嘻地给她提包,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夏惊蝉回头望许青空,他也正看着她,委屈的眼神有点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夏惊蝉差点心软,但想到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终于还是硬下心肠,不搭理他。
  回来以后,她没有再去鹿栖公寓了。
  开春将会迎来全国赛的首场,训练时间紧迫,开学前几天,夏沉光索性搬到了肖屹家小住,离学校更近些,方便来回通勤。
  他不在家,夏惊蝉一个人住在夏家也没劲儿,索性跟他一起搬到了肖屹的大平层。
  肖屹家从来没这样热闹过,他开心得不得了,花了半天时间跑去超市大采购一番,给他俩准备了生活用品和干净的毛巾被单。
  七七开春做了手术,一切顺利,恢复得很好,林照野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快,外向热朗的e人性格,见谁都能搭腔聊几句,篮球队的相处氛围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是,许青空不见人影,一次都没有来训练。
  夏惊蝉不可能真的放心丢下他一个人,所以在鹿栖公寓的家里装了摄像头,观察了解他基本的情况。
  许青空过得并不好,晚上不睡,总在家里踱步,走来走去,直到天稍稍黎明时,黑暗散去,他才能在沙发上小憩几个小时。
  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抱着电脑写代码,饮食没规律,有一顿没一顿的,甚至有几次夏惊蝉还看到他喝酒了,昏沉沉倒在沙发上。
  喝醉了,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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