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谢璟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了褚朝朝一眼,他——倒是很想她。
  指腹间的药膏涂抹完,谢璟又去拿药间却是不小心指尖碰到了褚朝朝的脚心,这小姑娘怕痒,脚丫子猛地一缩,还咯咯的笑了声。
  谢璟嗓音沁了笑意:“这么怕痒。”褚朝朝见他说完,颇有要真的在她脚心抓痒的模样,小姑娘眉目含笑,倒是先伸出小手在谢璟手腕处挠了几下,见他不笑,就又挠:“殿下不怕痒?”
  谢璟垂眸看着她,却是抑制不住的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嗓音低沉问她:“不说,本王就再问一遍,想本王了吗?”
  第29章
  褚朝朝被他啄了那么一下, 脑袋懵懵的。
  “应该想了。”她也不知道。
  谢璟念着她的话,应该想了:“那,就是想了。”他说完,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想起适才她跳的舞:“小姑娘跳的不错。”
  褚朝朝闻言有些谦虚的也笑了下:“殿下真觉得我跳的好?”她那时虽是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却也能看到那些世家贵女看她的神色并不温和, 她的羽裳舞是阿娘教的, 前年爹爹生辰那日,她还看到阿娘在院中的槐树下起舞。
  特别好看。
  特别美。
  她想,她跳的应该也是好看的, 但又怕如顾茹她们所说那般,谢璟这般矜贵的人,什么没有见过,她跳的舞他不一定真的觉得好看。
  谢璟直到适才脑海里依旧有她起舞的画面,嗓音温润的回她:“若不是你脚崴了, 本王便要贪心,让你为本王舞一支。”他说的认真, 似是真是这样想, 褚朝朝一点都不吝啬, 许诺给人家:“待我脚好了, 就跳给殿下看。”
  谢璟眉头微挑, 嗓音含笑, 语气却是很沉:“日后, 只能跳给本王一人看。”带着强势的口吻,这让褚朝朝觉得他又有些凶了, 小小声也不知低喃着什么。
  谢璟抬眸看她:“在骂本王?”
  褚朝朝急忙摇头:“没,没有。”谢璟目光在人身前落下, 拿起一旁的薄衣给她盖在身上:“本王不愿任何人看到。”
  褚朝朝:……
  她垂眸看了眼,小脸羞红,她当时也不知怎得就拿起这套舞裙了,而且当时林敏儿身边的嬷嬷还有从前在璟王府做值的简儿,两个人扯着她跟扯鸡腿一样,就将衣服给她穿身上了。
  她抿唇看了眼谢璟。
  他刚才还盯着这里看。
  不过,适才她摔倒时,真的吓坏了,那么多人都在呢,皇后娘娘也在,她出了如此大的丑,还真不知要如何从地上爬起来。
  好在,他回来了,没等她去想这些,就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褚朝朝将他瞅了一圈,嗓音糯糯的问他:“殿下出去这几日,身上的伤又重了没有,可又吐血了?”
  谢璟垂眸低笑:“是重了些,”他顿了顿:“本王下次出门应带着你才是,那样才能好的快些。”
  他嗓音含笑,褚朝朝听出来了,他这是在逗趣她呢:“既然又重了些,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别再一直忙公务了。”她倒是一副老成的语气,劝着人家。
  谢璟给她上好了药,一边给人穿上鞋袜一边嗓音宠溺的回着她:“本王知道了,小姑娘,去把衣服换了。”
  他将褚朝朝抱去卧房,阿春进来侍奉,帮着褚朝朝去将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下来,待褚朝朝从卧房出来时,谢璟已不在月竹院。
  阿春见她朝着院外张望,在一旁温声道:“小娘子,殿下才刚说过让你不要乱走动,快坐下歇着,殿下是去了皇后娘娘那,一会儿就回来了。”阿春说着眉目含笑,从前这小娘子看到殿下就有些怵,如今倒是有些黏人了。
  许是,这么几日没见,多少是有点想殿下了。
  褚朝朝乖乖的坐在一旁,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口中咬上一口,小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边吃边问阿春:“皇后娘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估摸着要住上段时日呢,如今天气越发燥热了,皇后娘娘是来避暑的。”阿春说着,倒是想起了什么,思忖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先给褚朝朝提个醒,省的小娘子到时候伤心:“还是为了殿下与敏儿小姐的婚事。”
  褚朝朝正在咬桂花糕的牙齿一顿,抬眸看正给她倒水喝的阿春:“殿下与她定亲了?”她看得出来林敏儿很喜欢谢璟,可她不觉得他们定亲了。
  阿春笑着:“皇家的亲事若要定下来,还不是一纸赐婚的事,皇后娘娘是敏儿小姐的姑母,一直都拿她当儿媳看,这么些年,敏儿小姐也拿自己当璟王妃看,这次就是来定下婚事的。”
  褚朝朝默了默,轻轻‘哦’了声,过了会儿,她才问阿春:“那等他娶了林敏儿,我是不是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也不能再和他睡在一块。
  她这句话清清浅浅的,本也没什么,听到阿春耳中,却是觉得褚朝朝甚为可怜,她忙哄着:“小娘子放心,就算殿下与敏儿小姐成了婚,也不会冷落小娘子的。”
  褚朝朝心中忧虑的倒不是这些,她想去见见空明大师。
  谢璟的身子总让她看不透,也不知他到底是好了些,还是又差了些,明明都不吐血了,可他却跟她说,他已时日无多。
  她不想和林敏儿生活在一处。
  褚朝朝一人在八仙桌旁用了晚膳后,阿春侍奉着她梳洗,早早的就回到床榻上歇着了,与之前谢璟不在的时候一样,先看会话本子。
  半个时辰后,褚朝朝早就竖起来的小耳朵听到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是谢璟回来了,直接将话本子往枕头下一塞,跟只兔子般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褥里。
  谢璟走进来时,人家已经闭上眼睛,一副睡的很香甜的样子了。
  可,都过了一会儿了,屋内却是没了动静,褚朝朝心里闷的慌,乌黑的睫羽颤颤的一点一点睁开了眼缝,四下扫视一圈,屋内果真半个人影都没了。
  她觉得无趣,坐起身轻叹了声。
  合着她自己搁这跟自己玩呢。
  生了没一会儿气,璟王殿下又走进来,神色舒展的看着她:“不是睡着了,这么快就醒了?”他边走近她,边褪去身上衣物说着。
  褚朝朝看了他一眼:“殿下怎么知道我是装睡的?”
  谢璟剪灭了烛火,嗓音含笑:“猜的。”他不是猜,而是这些日子与褚朝朝同榻而眠,他总要比她歇下的晚,常常会——看着入睡的她。
  他知道,她睡下后是什么模样。
  自然看得出适才她是在装睡。
  褚朝朝低声‘哦’了下,他猜的还挺对。
  待谢璟上了榻,平日里她都是闭上眼睛就睡,今儿却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帐顶看,还极为不老实,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又翻了身,好似她的被褥里长满了刺,还用被褥将自己卷的跟只蝉蛹似的。
  谢璟笑她:“怎么,本王突然回来,连觉都不知道怎么睡了?”
  褚朝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今晚就是不想睡,眼睛闭上了就还想睁开,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嗓音糯糯的回他:“殿下,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谢璟倒是头一回见她这样,眉头微皱,以为她还在为着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的事心中不安,嗓音清润带哄:“要本王抱着你睡?”
  褚朝朝闻言侧首看他,她今儿是怎么了,小心脏又砰砰的在跳了,迟疑的瞬间,谢璟已伸出手腕将人往他身边揽过来,褚朝朝撞进人家怀中,清冽的梅香扑面而来,还未反应过来,谢璟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朝朝,是本王思虑不周。”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脚还疼不疼?”
  褚朝朝乖乖的回他:“走路的时候有一点疼,现在不疼。”她说完,见谢璟神色很是疲倦,想是赶路赶的太累了些,她也挺会心疼人的,看着谢璟说道:“殿下,我今儿午憩时间久了些,还不困,瞧着你挺累的,快歇着吧。”
  谢璟与她同榻这么些日子都没敢抱着人睡觉,今儿好不容易拥在怀中了,小姑娘又要跑,身上滑腻的跟只小泥鳅般,从他臂弯里一绕就又离得他远了些。
  谢璟欲言又止,喉结微滚,微微抬起的手怔了下,都抱在怀中了,岂有让她再跑的道理,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璟王殿下鲜少有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偏偏对上褚朝朝,让他觉得很是困惑,思忖再三,想起那日顾凉和木漾在一块说的话。
  小姑娘家胆子都小。
  “朝朝,听说过月莱山上的故事吗?”因着是扯谎,璟王殿下的话说的有些不自然,目光深邃的看着褚朝朝。
  褚朝朝一听‘故事’,瞬时来了精神,她喜欢听故事,侧过身来,还往谢璟跟前挪了挪,好奇的问他:“什么故事?”
  对上褚朝朝漆黑明亮的眸子,谢璟反倒笑了下:“传闻这山中常有奇闻怪事,请过许多道士施法,依旧无用。”他话说的慢,始终观察着褚朝朝的神色:“是以,尤其是夜间,常常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靠近至阳之物才不会被侵扰。”
  谢璟讲着,见褚朝朝揪着小眉头,像是知道害怕的样子,到了时机,璟王殿下便问:“是不是害怕?”
  褚朝朝却是好奇心更甚,小小声问他:“殿下,何为至阳之物?”
  谢璟:……
  他默了会,艰难的开口:“靠本王近些,就不用怕被侵扰了。”他话落,以为褚朝朝会乖乖的抱过来,却见人小姑娘神色凛然的回着他的话:“我不怕,话本子里这样的事多了,都是假的。”
  谢璟无奈闭了闭眼。
  再看向褚朝朝时,直接伸出手臂将人给揽在了怀中,嗓音低沉道:“本王怕。需要抱着你才会好。”这份柔软入怀,确实让他一颗心安定许多。
  褚朝朝咯咯的笑:“殿下既然怕,就不要再给我讲了,”她想了想:“那我今夜就抱着殿下睡。”说完,一只小手软软的就落在了谢璟腰间。
  褚朝朝没瞧见他神色间呆滞了一瞬,闻着人身上的梅香闭上了眼睛。心里的烦闷也少了些,可她还是睡不下。
  想起适才阿春对她说的话,她问谢璟:“殿下,你与敏儿小姐是一块长大的吗?”谢璟看着她,颔首嗯了声。
  “殿下能与我说说你和她在一起发生过的事吗?”小姑娘越问越有些离谱,谢璟抬手在人脸上捏了捏,软乎乎的,他嗓音含笑:“问这些做什么?”
  褚朝朝也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就是心里闷,睡不下,想要问一问:“没什么,就,还挺好奇殿下和别的姑娘在一块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她就会想到待谢璟娶了林敏儿,也会像现在抱着她一样抱着林敏儿,她就不想再离得他这么近,还下意识往外侧撤了撤身子。
  可谢璟将她拥着,她动不了。
  “本王与她,不常在一处。”谢璟说完,褚朝朝‘哦’了声,自己在心里想了太多,也就没心思再问。
  闭上眼睛就不再说话了。
  窗外的月光洒满了一室,透过月白床帐显得雾雾寥寥,有些不真切,谢璟一如往日,看着她入睡,因着骑马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也着实困倦。
  拥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
  因着脚崴了,褚朝朝连续三日都未去上课,其实人家脚崴的不重,那日上完药就不疼了,走路慢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她偷懒不愿去,璟王殿下也不让人家去。
  褚朝朝就在月竹院歇了三日。
  她自己歇的都有些烦了,也就不再一只脚重一只脚轻的走路,还找到谢璟主动说要去上学,这日,她下学后,人还未走到月竹院,远远的就看到了谢璟正在和林敏儿在院中梧桐树下说话。
  两人离的还很近。
  她一时间,不知是继续往回走,还是就站在这里等人家说完了话再回去,前几日她还说不知他和别的姑娘在一处是什么样。
  这就给她看到了。
  他们不会是在交换定情信物吧。既然是要成婚,是要交换定情信物的。
  褚朝朝没有回去,在月竹院外的一处凉亭里坐下来,拿出挎包里的蜜饯很无趣的放在口中,目光却始终落在谢璟和林敏儿身上。
  这样瞧着,他们两个人还是很般配的。
  林敏儿是国公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身份尊贵,嫁给他是应该的。小姑娘这样想着,心里头第一次生发出强烈的渴望,渴望她不会克他,渴望他的病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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