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周慧芳何德何能,一入宫便是婕妤,无子无宠却成了昭容。
“你把萧直想的太单纯了,他若当真爱周慧荑,就不会让无权无势的她做这个皇后,当这个靶子!”
“他将皇后之位作为饵,诱哄谢、王、孙三家互相争斗,把周慧荑树在那里,做出一副真爱模样,叫我们嫉恨,而周慧荑也是个傻的,还真以为萧直对她真心,为他充作马前卒,王若君是怎么死的?”
“她根本不是病死,而是小产!萧直绝不会让王家孩子出声,杜绝权臣扶持他的皇子,自己则成了傀儡皇帝,他授意慧荑动的手,而且一点生路都没给王若君留下!”
孙德妃越说越激动:“你还记不记得,周慧荑暴毙而亡,侍卫在我宫里搜出的鸩毒?”
“我是冤枉的,我没想杀她,她进谗言,趁着我孙家虚弱,想把我亲妹嫁给瘸腿世子,我下的是哑药,想让她闭上嘴巴吃个教训。”
她脸上涕泪横流。
“那时我爹已经被收了兵权,我没了依仗,怎么敢直接弄死皇后?”
“因为周慧荑死,你我被禁足宫中,大肆搜宫,备受屈辱,可我没杀她,你也没有,你说说这宫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鸩杀一国皇后,还嫁祸到我头上?”
谢期又不是傻子,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脸色越发苍白。
此时,她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你……你的意思是……”
谢期很难说出那个名字,这是大罪,孙家上下因为孙芍毒杀皇后的事被牵连,男的流放女的没入教坊,可若孙芍根本不是杀人凶手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那么爱周皇后……”
“他根本就不爱周慧荑,你跟我一样,被骗了,你可知萧直被封王之前,可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皇室的隐形人。”
“周慧荑整日贬低他,说他还是龙子凤孙呢,连一两银子都挣不回来,光靠她的嫁妆补贴过日子,周慧荑瞧不起他,以萧直的气性,面对这么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付出真情?”
“周慧荑同我们一样,不过都是他的棋子!”
“够了!”谢期慌忙站起身:“孙芍,你病了,疯了,别胡言乱语妄图抹黑陛下。”
她慌乱的看着门外,低声道:“若你还想要命,就永远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你我,可都没有家族庇护了。”
孙芍却笑的越来越疯狂,甚至神色带了一点嘲讽:“阿鸢,你可知道,你父亲死的蹊跷,他一世英雄,统领百万雄兵,怎么会说在牢里自杀就死的这么干脆?”
她也压低了声音:“我有证据的,孙家还有一些受过我爹和我恩惠的人,他们查……”
“贵妃娘娘,您在里面吗?这冷宫污秽,您可不能多待。”
是黄存礼!
谢期吓得顿时如同惊弓之鸟,豁然站起身,而下一刻,萧直便推门而入。
第12章 可怜
谢期的脸色已然苍白的如同纸一样,身子摇摇欲坠。
萧直本怒极了,可看到她的双手放在小腹,护着孩子的样子,还是让他微微一顿,冷意顿时缓和了一些。
就在萧直要发难时,孙芍忽然跪倒地上,去拽萧直的裤腿。
“陛下,陛下,你终于来了,妾身等你好久了。”
“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杀皇后娘娘,您把妾身放出去吧,妾身还能服侍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萧直的气不能跟谢期一个孕妇撒,却也不是不能对着孙芍撒。
一个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废妃,他根本就不必摆出对后宫其他女人那种温情脉脉的样子,不必虚与委蛇。
于是,他毫不犹豫将孙芍一脚踹开。
“疯婆子,害了周氏,还要害朕的贵妃?”
孙芍居然真的表现得像个疯婆子一样,缩在角落呜呜的流泪:“陛下,妾身没有害皇后娘娘,妾身是冤枉的。”
“您曾夸赞妾身,生的比贵妃还美,说妾身的性子比贵妃要好的多,您跟贵妃都是虚与委蛇,只是碍着谢大元帅的权势才不得不宠幸她。”
孙芍像是说着疯话,实则每一句说的都是真的,是曾经萧直做出来的事,而她用疯狂的姿态提醒着谢期,揭露萧直的真面目。
“陛下,您说真正爱的是妾身啊,您不是承诺过妾身,只要跟着周皇后一起打压贵妃,将来就让妾身做贵妃吗?”
萧直的脸色越来越黑,看了一眼黄存礼,这自小跟在身边的内侍官顿时会意。
“还呆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堵住孙庶人的嘴,冲撞了贵妃娘娘,谁能担得起责任?”
黄存礼身后的侍卫们,才冲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孙芍按住,随手拿了一块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此时的孙芍,鬓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完全就是个疯婆子的模样了。
谢期很害怕,怕萧直刚才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但现在看到孙芍此时的样子,又觉得可怜。
她为什么故意做出这副疯狂的模样,完全是为了将谢期的嫌疑摘出去,谢期眼眶酸酸。
“陛下……”
萧直倒是表现得很关心她的模样:“爱妃身子如何,这贱妇可有冲撞了你?”
谢期心很凉,萧直就是如此薄情之人吗?当初他与孙德妃也不是没有恩爱过,同床共枕的女人,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就被弃若敝履。
那些话,让孙芍联合周皇后压制她谢期,并且给出虚假的承诺,私下里他还会称呼她为芍儿呢。
现在却一口一个贱妇。
“妾……妾身没事,陛下,孙芍已经这样了,一个疯了的女人,就别跟她计较,看在过去陛下跟她也有夫妻情分,就放过她吧。”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里锦衣玉食的娇养长大,孙芍也曾是西京城少年们仰慕的出色女子。
可现在却状若疯妇,丝毫没有被怜惜,压在冰凉的地板上,脸被压得变了形状,身子还被侍卫们踩着。
谢期实在不忍。
若是她沦落至此,怕是一天活着的念头都没了,孙芍比她要坚强的多。
“她跟朕也算夫妻?她配吗?”
一句她配吗,便抹杀了过去所有的恩爱,孙芍纵然全是错,也未必跟他没有那么一瞬间曾经温情过。
谢期只觉得心寒。
“她跟你说了什么?”
萧直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谢期有点害怕,身子往后靠,偏过头想要躲开他摄人的目光,萧直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
谢期嘶了一声,萧直回过神来,毕竟她现在身子特殊,萧直终于略略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跟妾身说的,也是诉说冤屈,说她不是害死周皇后的凶手,叫……叫妾为她求求情。”
“就这些?”
谢期点头:“就这些。”
萧直忽然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朕暂且就相信你的话,你自己知道骗朕是什么下场。”
谢期一颗心打个了突突,挤出笑容:“妾身怎么敢欺骗陛下。”
他看了一会,却发现谢期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恭顺,然而他却不能放下心来。
“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萧直直接拉着她走出冷宫:“她已经疯了。”
谢期吞吞吐吐:“只是……”
“只是?”
“妾身看孙芍似很委屈,也许当初的事的确另有隐情呢,若是孙芍真的没有杀害先皇后,不查清楚,岂不是叫真凶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皇后娘娘?”
她是在试探。
萧直冷哼一声:“当初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她下的毒导致皇后身死,如今又想翻案?不过是拿捏着你好性罢了,当初她那么针对你,你却心软为她求情?莫不是她承诺了你什么?”
谢期眼皮一跳,当即道:“妾不过是觉得兔死狐悲,颇感悲哀罢了。”
萧直挑眉:“你有什么可兔死狐悲的。”
“孙芍之父也是武人出身,家中有爵位,她也是父兄娇养长大,未曾入宫前,也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子,可一家子被她毒害皇后之事所累,若此事非她所为,她岂不是背了天大的冤屈。”
萧直几乎是从鼻子里喷出的气息,不爽的很。
“她那样跟你针锋相对,嘲讽过你,害过你,你却还为她着想说好话,你这点心软的劲头,怎么不用在朕的身上?”
谢期不解:“陛下此话,妾身听不懂。”
下巴被捏着抬起来,谢期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姿势,却不能表露不满。
“贵妃,此案乃是定了的,孙芍就是幕后主使,是毒杀皇后的大罪之人,朕留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莫要在朕面前提此事。”
“把你对别人那些温情和心思,都用在朕身上,朕还会更宠你一些。”
“……”谢期隐隐约约有有了个想法,却无法表露,只能低眉顺眼的称是。
萧直哪哪都觉得不爽,不爽极了:“你就对朕最心狠。”
谢期不再为孙芍求情,打算暗地里照顾着些冷宫那里,回到昭阳殿,她手心攥的出了许多汗,掏出袖口,有一张皱巴巴的枝条和一枚小小的玉连环。
这上头写着的,便是与孙芍那几个宫外的心腹联络的法子。
这些日子,她给大哥写过信,询问过二叔一家的事,然而大哥却告诉她,二叔一家确实是死于山匪手中,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她不要再查。
而越是这样,谢期就越觉得蹊跷。
现在有了孙芍的人,一定能查出些什么,而投桃报李,她一定要尽力保住孙芍的性命。
谢期现在有孕三个月,小腹依然平坦,分毫不显,但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会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萧直进昭阳殿的时候,她正趴在床榻边,就着痰盂一直呕吐。
余光瞥见萧直进来,她有气无力的挥挥着手,想让宫女把屏风遮挡上,别让陛下看见她现在不雅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因为爱和在乎,才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习惯了按照礼法对待萧直。
是嫔妃对待皇帝,而非妻子对待丈夫。
若当真亲密无间,根本不会这样疏远。
萧直摆摆手,拒绝宫女在他面前摆上屏风,他皱着眉头,看谢期几乎要把胆汁苦水吐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