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第五十一章
  通过几人的口述和上辈子对地形地貌的记忆, 王姝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整地填充好了一份新地图。
  墨迹还没有干,她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基于古代地图在军事上的重要性,王姝没有让在场的人多观赏, 或者拿过去拓印一份的意思。不管她画的这地图到底有多少精准度,她可以自己看,却不能四处散播。并非是不信任在座的这些人, 有些事情得分得清轻重,必要的警醒是不能少的。
  交代完事情,王姝便回自己的屋睡去了。昨夜忙到了半夜, 早上又很早起床。忙到这会儿她实在是坚持不住。眼皮沉重得仿佛随时要落下来。
  她的屋子一直有人收拾的,芍药每天都会亲自打扫。进屋便能歇息。
  王姝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再次睁开眼睛, 窗外漫天的霞光。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吱哇乱叫。
  院子里静悄悄的,芍药和铃兰都不在。
  估摸着人要么是去了试验田, 要么就是在谷场。麦种必须得晒干了才能收起来, 否则很快就会霉变。芍药她们知晓王姝对这些粮食的看重,时常会去查看。王姝坐在床边, 肚子发出了一声长鸣, 方意识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也没有叫丫鬟进来伺候。她手软脚软地爬起来套上衣服,径自去后厨觅食。
  今儿睡了一下午, 错过了午饭, 此时她当真能吃的下一头牛。
  格桑麻是早从知晓王姝过来就开始炖羊汤的。因着知晓王姝爱吃她炖的羊肉, 几乎每回王姝过来,她都会准备羊汤。今儿这羊还特意选了滩羊, 一半炖了,一半做成了红烧。见着王姝实在饿的厉害, 格桑麻麻溜地盛了一大碗红烧羊肉,就赶紧就羊汤下了一锅面。
  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面下去,又添了些羊肉,王姝才终于感觉到活过来。日夜颠倒就是这般,哪怕睡得时辰很长,也会觉得昏沉沉。
  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有些沉。王姝抬起头,发现喜鹊不知何时找了过来,此时正眼巴巴地在外头等着她。
  “怎么了?”放下碗筷,王姝轻声夸赞了一句格桑麻的手艺。惹得格桑麻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晚上也显露出百般手艺,叫王姝再多吃几口她做的饭。
  喜鹊小跑着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爷过来了。”
  “?”王姝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天还没黑呢。这人早上不是说子时?
  “人在哪儿?”
  喜鹊:“在书房。”
  王姝一惊:“!!!”
  王姝的书房是后来布置的,就在王姝屋子的东厢。不算大,但放了许多纸质的资料。先前王姝要查王家的账时,为了方便,特意搬了一些账簿进去。除此之外,其余的全是王姝的实验资料和在清河镇搬来的经年实验素菜。此时一听他人在她的书房里,王姝下意识紧张了下。
  可转瞬想起她的资料全用简体字记录的,萧衍行看了也等于看天书。即便从清河镇拿回来的资料,也都是简体字夹杂英文的,顿时又放下了拎起的心。
  松了口气,王姝站起身,抬腿便往外走:“他何时过来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喜鹊跟上王姝的脚步,“不过主子你在睡着,爷吩咐不要打搅。”
  王姝一惊:“不早说!!”
  喜鹊也想早说,这不没在屋子里找见人么?不过她也没说话,立即认了错。王姝见状也没四溅跟她计较这些,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屋子占地不大就这点好处,走得快些很快就到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人就到了书房。
  书房里安静无声,推开门,萧衍行正站在窗边,静静地眺望着院子里疯涨的草木。听见动静缓缓转过头,身子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身姿如松,半身的余晖。
  “醒了?”嗓音清清淡淡,低沉悦耳。
  王姝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扫视了一圈。书房里除了萧衍行,没有其他人。
  “爷怎么这么早过来?”
  她目光快速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里头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心里松了一口气。
  萧衍行虽说有些上位者刻在骨子里的骄矜,但本质上还是个十分克制知礼这人。没有经过他人的允许,绝不会擅自翻动别人的书房。
  只不过王姝比较马虎,自己的书桌上不怎么收拾,上面堆了很多的资料。其中有不少是摊开放着的。
  此时书桌正中央就摊放着一本,正好是前段时间整理出来的麦种记录。
  但摊在桌子上的这本是在王家这边宅子写的,没有故弄玄虚地夹杂英文、阿拉丁文字等东西。
  王姝特意在做完草稿之后,誊写这一份,就是为了以后好翻阅。字迹写得十分工整,即便是用了简体字,是从左往右的排版。以萧衍行的阅读能力,应该是能够看得懂的。
  “正好忙完了,就过来了。”
  他好似没察觉王姝的紧张,一边说着话一边十分自然地走到了书桌的旁边。
  那本册子就摆在了桌子上。除非是眼瞎了,不然不可能看不见。王姝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生怕萧衍行会问她在捣鼓什么。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应付,要怎么说才能将这件事情圆过去。
  不过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有过问的意思,王姝的这颗心渐渐放下来。
  喜鹊奉了茶水进来。王姝便引着他往窗边的罗汉榻坐下来。
  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了,谁知才坐下来,这人忽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为何要在我跟前装文盲?”
  “啊?”
  他问的突然,王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瞧你这字儿不是写的挺好的么?为何在我跟前装不识字?”萧衍行端起杯盏轻轻吹了茶沫,倒是很有耐心地又换了种说法问一遍。
  王姝眨巴了几下大眼睛,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思索着,没懂萧衍行这她装不识字的话是从何说起。心里正奇怪着呢,就见他手搭在桌子上,缓缓抬起来,指尖在那本麦种的记录资料上点了点。
  王姝:“……”
  才以为没事,结果又有事,一瞬间,王姝头皮发麻。
  “字儿故意写的缺胳膊断腿的?”萧衍行鸦羽似的眼睫扇了扇,“或者,这是别的地方的文字?”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王姝给吓死。
  她瞬间抬起头,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表现出了什么特殊让萧衍行知道她底细了。冷不丁对上萧衍行一双含笑的眼睛,心顿时又放了下来。
  “不是。”王姝抓了抓头发,私心里,她清楚在萧衍行眼皮子底下藏拙是藏不了多久的。但这些事情实在是不想让他知道。至少没被彻底揭穿以前,她还是会努力挣扎:“爷也知道,我这人比较懒,写字儿喜欢偷懒。把大部分繁复的字体简化来写,我自个儿看得懂便够了。”
  “哦?”
  细看看,确实是字体的简化。
  萧衍行也不是怀疑王姝,只是随口逗逗她。他近来不知怎么的,时常会想起王姝。对王姝的很多事兴趣也很浓,有生以来头一回对一个女子有这般强烈的探究欲望。
  “写的什么?麦种?”萧衍行是知晓王姝种麦子的,“你还在研究怎么种麦子是么?”
  王姝:“……”
  “不便多说?”
  “……也不是,”王姝非常熟练的信口雌黄,半真半假道:“我确实在研究怎么种麦子。“
  萧衍行自然知晓她喜欢捣鼓,第一次还没看见人,他便已经知晓了这姑娘种田的喜好。第二次,撞见这姑娘偷偷去他院子里偷土。第三次,这姑娘挖空了他池子旁边的地,就为了种她那点麦子。桩桩件件,萧衍行虽然没有表示,但其实全都知道的。
  “……爷不知道,别看我出身商贾之家,其实从五岁就开始就在田地里打滚了,打小就捣鼓种田。记录这些也是为了总结方法,方便以后教导我家的佃户如何更好的种田。”
  “你教佃户种田?”
  “对。”
  萧衍行:“……佃户按你的法子种田收成如何?”
  “一般般吧。”王姝皱着眉头,十分真诚地回答他道:“不过他们大多数不听我的,说我不会种。所以我爹便给我另外整几亩田,随便我捣鼓。”
  萧衍行:“……”
  “一开始我种什么死什么,如今种下去都能活了。”
  萧衍行:“……”
  王姝拍着胸脯道:“种麦子也挺简单的。叫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替你种,只需要把好的种子给他就行。”
  “……”
  书房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许久,萧衍行放弃了追问王姝自己私下在写什么东西。王姝在写什么,其实并不影响大局。萧衍行之所以会过问,纯粹是对王姝这个人的在意在作祟。
  “人在后宅待着也确实无趣,找点事儿做做挺好。”
  王姝咧嘴一笑:“是吧,我也觉得!”
  稻种麦种这事儿,算是被王姝半真半假的给糊弄过去了。长了一张傻白甜的脸就是这点好,说点半真半假的话,也看不出是真蠢还是假蠢。
  说起来,萧衍行过来北郊这边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到了以后就在书房。
  王姝的书房里有什么他大致清楚了。
  除了这些神神叨叨的种田记录,书架上摆放的,大多数是王家商铺的账簿。萧衍行看到了,但并未擅自翻阅。就像先前答应过王姝的,他如今只是暂时借王家便利去做一些事,并不会插手王家的生意,更不会霸占或者窥视王家的产业。
  萧衍行素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既然起来了,便陪我去用些饭食吧。”
  近来事务繁忙,他也只有跟王姝一起用饭的时候,胃口才会好些。
  王姝刚才吃了一大碗面下肚,还吃了不少羊肉。
  羊肉这东西挺顶饱的,至少她现在没那么饿。不过抬眸看了眼萧衍行,陪他再吃点也不是不行。王姝见他轻轻放过了她,心里摸名有一丝感激:“爷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那也行,王姝让格桑麻又下了一碗面。她亲自炒了个浇头,陪着萧衍行又吃。萧衍行见她吃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也吃了一大碗面下去。
  很好,有她在,果然吃饭就是香。
  吃饱了,萧衍行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今儿过来,其实是有一桩棘手的烦心事没解决。如今倒是冷静了许多。简单的用完晚膳,萧衍行就离开了书房,去了穆先生的屋子。没多久,严先生也过去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王姝没有过去打搅,去找了芍药过来。
  往日王姝没有刻意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她的书房,是因为通常没有人擅自进去。今日这事儿给她提了个醒,往后她书房的门必须锁。
  芍药听明白了,这事儿她自会安排。
  入了夜,韩家军那几个头领趁着天黑进了王家。
  王姝早早将几个镖局的话事人聚集在前院的花厅,一群人到齐了,萧衍行也从穆先生的屋子出来。王姝思来想去,将自己画的那副地图拿上。
  就像王姝先前所想的,人数太多,短时间内根本送不完。
  刨除准备的时间,路途所耗费的时间等等具体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四地安置不了那么多人。哪怕各地按照最大的容量去吸纳这些人,也还有六千左右的将士没处安身。
  气氛陷入沉郁,时间太紧凑,以至于他们没办法妥善的安排。
  “……若不然,就只能先委屈将士们躲在人迹罕至的林子里一段时日。”运不走,只能藏起来。可这么多人往哪里藏,又是需要细细商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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