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靳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凌老六第一个到,咋整?
  方刻:凌司直是个一根筋的直肠子,演技差强人意,若是知道真相,十?有八九要露馅。更?何况此时嘉刺史还在——先糊弄过这一关再说。
  靳若了然,深吸一口气,扑到“林随安”的尸体前?,嗷嗷的哭成?了泪人。
  凌芝颜一脸不可置信,飞快摇头,突然,一把捏住了方刻的肩膀,“方兄,你确定他们是——”
  凌芝颜的手?劲儿?太大?了,方刻疼得倒吸凉气,眼泪流的更?欢了。
  凌芝颜眼中明光渐渐暗淡,漫上了一层血雾,一步一步艰难走?到验尸台前?,几次伸手?想要揭开蒙尸布,又颤抖着收回,身体剧烈一颤,扑通跪地,干呕起来,可呕了半天,只能?呕出些酸水。
  靳若吓得哭声都停了,“凌司直,您——”
  凌芝颜嗓子中发出一声哽咽,哇一声呕出一大?口血,身体一歪,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靳若和方刻:喂喂喂!不是吧!
  *
  小剧场
  靳若:完球了,玩脱了!
  方刻:这凌老六是纸糊的吗,怎么动不动就吐血啊?!
  第264章
  靳若觉得自己要疯了。
  后堂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凌老六, 前?堂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白汝仪,还有一个骂声震天的青州万氏万林,更糟心的是?, 万林还将赫赫有名的青州万氏十八骑带来了?,都是?曾与万林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 往那一杵, 杀气冲天。
  白汝仪:“呜呜呜,生死两茫茫,阴阳永相隔,呜呜呜,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靳若:“白十三郎你先别哭了?,听我说?——”
  万林:“气煞我也!万万没想到嘉穆这厮竟然投鼠忌器, 杀人灭口?!兄弟们,随我去安都府衙宰了?嘉穆那狗贼!”
  十八骑:“杀!”
  “别别别!万参军你且等?等?!”靳若急得跳脚,“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拦住他们!”
  四圣抄刀拦在了?正堂门外, 身后伊塔大叫“斤哥!”,竟是?白汝仪悲伤过?度,一口?气没上来, 哭厥过?去了?,靳若手忙脚乱给白汝仪掐人中?顺气, 白汝仪睁开眼,换了?姿势继续嚎,靳若头皮都炸了?, 转头再一瞧,那边四圣和万林一众已经拔刀相向。
  焦头烂额之际, 就听堂外传来一声厉喝,“这是?在作甚?!”
  花一桓身披黑狐大氅携风而至,身后跟着花一枫和何思山,靳若差点没哭出来,“花家大哥,您可?算回来了?!”
  花一桓眸光冷冷扫过?堂上众人,“白家的哭包,眼泪收回去!”
  白汝仪“嗝”一声闭上了?嘴。
  花一桓:“万林,老实坐好!”
  万林一缩脖子?,收刀回屋调转屁股把自己塞进了?太师椅,万氏十八骑半句不敢吭声,悄咪咪站在了?万林身后。
  花一桓眼睛横向靳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若抹了?把汗,忙凑上前?,言简意?赅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花一枫听罢,红着眼坐在了?一旁,何思山拍着花二娘的肩膀轻轻安慰。万林松了?口?气,白汝仪又开始新一轮的喜极而泣。
  唯独花一桓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皱眉端坐,沉默不语。
  方刻顶着黑眼圈走出内堂,“这个凌六郎简直比花一棠还能作妖——花家主!您回来了?。”
  花一桓抬眼,“你二人当真能确定花一棠和林随安还活着?”
  方刻和靳若对视一眼。
  方刻:“目前?所有尸体中?皆无他们二人,而且衙狱废墟里的焦尸皆是?被千净斩杀。只要林随安活着,花一棠定然平安。”
  靳若:“我在衙狱废墟外的灌木丛中?发现了?离开的脚印,根据脚长和步长判断,一个人是?花一棠,脚印比平常深了?四厘,他身上应该背了?人,我推测是?师父。另外的脚印没有脚后跟,步伐轻盈如猫,之前?见过?许多次,是?云中?月的足迹。云中?月虽然刀法不及师父,逃命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有他带路,师父和四郎肯定能顺利逃脱。”
  花一桓:“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二人?”
  方刻和靳若异口?同声:“相信!”
  花一桓长长呼出一口?气,面色缓了?下来,眉眼一厉,“可?是?太原姜氏干的?!”
  “背后指挥的定是?太原姜氏,但这次负责具体行动的,应该是?安都刺史?嘉穆。”凌芝颜走了?出来,苍白的脸,惨白的唇,整个看起来好像退了?色一般,唯独一双漆黑的眸子?,再次有了?光。
  花一桓皱眉,“怎么说??”
  凌芝颜扶着桌案坐下,“凌某查到安都刺史?嘉穆便?是?三十二年前?秦家军叛国案的关键人证,他说?曾亲眼见到秦南音投敌。此人本是?秦南音麾下的一名?副将?,名?为高鸿波,字佳牧,秦氏一案之后,改名?舍姓,摇身一变成了?嘉穆。”
  花一桓:“你的意?思是?,此人做了?假证?”
  凌芝颜:“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假证,才为今日的安都刺史?嘉穆铺平了?青云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反应最大的居然是?何思山,他本在安慰花二娘,听到高鸿波的名?字,身体剧烈一颤,死死攥住太师椅扶手,指节咔咔作响。
  只是?此时大家皆在震惊之中?,无人留意?他的异样,唯有花二娘发现了?,以眼神询问,何思山欲言又止,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花一桓又问了?许多案情细节,凌芝颜一一回答,至始至终身姿笔直,思绪清晰,有条不紊。
  靳若:“方大夫果然是?在世华佗,刚刚凌老六还一副要见阎王的模样,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又活蹦乱跳了?。”
  方刻:“哼,他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
  靳若:“诶?”
  “凌六郎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之前?吐血是?因为饿得太厉害,胃酸腐蚀导致的胃出血,我给他灌了?三大碗药汤,吐了?一半。”方刻的表情有些无奈。
  万林凑个脑袋过?来,“凌老弟这一路上饮食都和我们在一起,挺正常的啊。”
  白汝仪叹气,“万参军有所不知,凌司直虽然表面吃下去了?,但在背着人的时候,又全?吐了?。白某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万林:“啊?这是?为何?!”
  白汝仪摇了?摇头,“看凌司直的表情,好像连他自己也难以控制这种呕吐。”
  方刻:“凌六郎这是?心病。”
  “现在凌老六知道师父和花四郎没事儿,”靳若挠头,“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方刻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但愿如此。”
  靳若忙招呼木夏,“花四郎说?过?,荥阳凌氏最抠门,最爱吃贵的,赶紧把什?么甲鱼王八汤多备点!”
  木夏点头,正欲退下,就听堂外传来一声高喝,“嘉刺史?到——”
  堂内众人神色一震,同时起身。
  嘉刺史?身着素色便?服,摇摆着肥硕的身躯晃进了?院子?,谷梁率领一众不良人跟在后面,眸光躲闪,神色愧疚。
  花二娘突然扑到了?何思山怀中?,嘤嘤嘤哭了?两声,身体一软做昏倒状,何思山急忙抱起花二娘匆匆去了?内堂。
  何思山前?脚走,后脚嘉刺史?踏进了?正堂,连连抱拳,“花家主,节哀顺变啊!”
  花一桓双手插袖,也不还礼,也不搭话,只是?冷冷看着嘉穆。
  嘉穆掏出一块帕子?捂着嘴呜呜哭了?两声,“前?日府衙失火,嘉某又要率人救火,又要疏散百姓,一时不察竟让那天杀的贼人钻了?空子?,害了?花参军的性命,呜呜呜,嘉某当真是?心痛万分,夜夜难寐,实在是?有愧于圣人,有愧于朝廷,有愧于花氏啊!”
  花一桓:“贼人可?抓住了??”
  嘉穆:“花家主放心,嘉某已令人搜索全?城,务必要将?害死花参军的贼人擒拿归案,给花家主一个交待!”
  花一桓哼了?一声,凌芝颜上前?一步,“敢问嘉刺史?,贼人何来?!”
  嘉刺史?:“这、这这,贼人尚未抓住,嘉某也无从审起,实在是?不知啊!”
  “凌某以为,此案甚是?蹊跷!”
  嘉刺史?瞪大眼睛,“凌司直此言何解?”
  “花参军之前?正在查安都府衙司工参军郑永言贪墨一案,案子?查了?一半,府衙突然失火,不仅关押在狱中?的郑永言死了?,连花参军和林娘子?也遇了?害,这难道不令人生疑吗?”
  嘉刺史?连连点头,“凌司直所言甚是?有理啊!只是?花参军侦办此案之时,嘉某摔断了?腿,在家养伤,案情细节一概不知,如今郑永言、花参军和林娘子?同时殒命,死无对证,这、这这这让嘉某从何查起啊?”
  凌芝颜:“既然嘉刺史?查不清楚,那凌某自当上报大理寺,上奏圣人,请三司会审!”
  嘉穆脸色变了?,“凌司直这话言重了?吧?!不过?死了?一个区区从六品参军和一个江湖女匪,案情也不复杂,不至于惊动三司和圣人——”
  话未说?完,凌空飞来一个大巴掌呼在了?嘉穆的脸上,“啪”一声响彻正堂,嘉穆整个人被扇得转了?两个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花一桓抖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嘉刺史?,想清楚了?再说?话。”
  “花花花花花一桓!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嘉刺史?捂着脸尖叫,“你反了?不成?!来人,将?此人给我——”
  说?时迟那时快,靳若飞起一脚踹在了?嘉刺史?的肚皮上,嘉刺史?嗷一声,整个人蜷成了?皮球,谷梁带着不良人正欲上前?,不料被万林和十八骑拦住了?,谷梁神色一动,示意?众不良人退下,莫要轻举妄动。
  花一桓居高临下看着嘉穆,“花一棠是?我扬都花氏的四郎,是?我花一桓的弟弟,你一个啖狗屎的腌臜玩意?儿,居然敢用‘区区’二字?”
  靳若:“我师父可?是?净门的千净之主!你竟敢说?我师父是?女匪,当我净门是?吃素的吗?!”
  花一桓:“今日,你若不给花某一个交待,我就将?你一刀一刀片成切脍,放在我花氏祖坟前?下酒。”
  嘉穆脸白了?,“你你你你敢?我可?是?安都刺史?,朝廷五品大员!”
  “不过?区区一个刺史?,有何不敢?”花一桓抬脚踩在嘉穆的肚子?上,狠狠一碾,嘉刺史?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围观众人冷汗淋漓:娘诶,不愧是?花一棠的兄长,比花一棠还疯!不会真要将?这嘉刺史?当场给做了?吧?!
  凌芝颜皱眉,“花家主,且——”
  “花家主且慢!”堂外传来高喝,头戴金色抹额的金羽卫涌进院子?,将?不良人逼到两侧,让出一个人来,是?姜文德。
  花一桓抬起脚,“姜中?丞?”
  “数年前?姜某曾与花家主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花家主还记得,姜某幸甚啊!”姜文德端着笑脸拨开人群,款款步入堂内,眸光转到嘉穆身上一瞬,又不动声色看向花一桓,“花参军乃是?安都府的司法参军,案子?也是?在安都府衙出的,于情于理都该由?嘉刺史?上奏朝廷,”又看向凌芝颜,“凌司直隶属大理寺,级别又比嘉刺史?低,越俎代庖似乎不合适吧?”
  花一桓斜眼瞅着姜文德,“你是?御史?台中?丞,主管殿院,这案子?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花家主误会了?,姜某不是?来断案的。”姜文德抱拳,眼角眉梢都带着阴阳怪气的笑意?,“前?几日,家中?来信说?姜氏家主病重,姜某特?意?告假回来探病,不想途中?惊闻花参军遇害的噩耗,所以快马加鞭赶来奔丧吊唁的。”
  “不想这花宅之中?竟是?连灵堂都未布置,唉,花家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所谓死者已矣,入土为安,擒贼一事本就急不得,尚需从长计议,如今最紧要的,乃是?花四郎的身后事啊。花四郎一生为民,兢兢业业,朝中?素有口?碑,如今命陨安都,英年早逝,理应风光大葬——”
  “铮!”一声,冷光四溢的刀刃横了?姜文德的脖子?。
  姜文德声音戛然而止,双眼几乎脱眶,地上的嘉穆飞吓傻了?,花一桓和靳若愕然看向身侧,所有人都惊呆了?。
  持刀的不是?别人,正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凌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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