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自定州远道而来的崔旃檀亲亲热热地唤陆贵妃「四妹妹」时,一旁的辛昂已经支棱起了耳朵。
陆瓒睨了一眼辛昂,低声道:“贵妃无碍,正在休息。陛下在陪着她。”
崔旃檀「嗯」了一声,清亮温和的眸子望向围场内,没有再说话。
辛昂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而这俩人也仅仅交流了一次。觉得没甚意思的他扭头同别的官员说话去了。
陆瓒眼神亦是飘去了围场内。
另一边,端王拓跋澈正同镇南将军慕容擎说话。
“将军可曾见过陆贵妃?”他依然笑得风流,“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慕容擎看也不看他,径直饮下一杯酒。
烈酒入肠,窜起一阵火辣灼烧的痛感。
“模样是像,不过脾性却是天差地别。”拓跋澈指尖不断把玩着一把折扇,突然又换了个问题,“将军觉得今日骑术比试如何?”
慕容擎这才肯用正眼瞧他。
“陆瓒和宇文宝姿不相上下,而陆瓒胜在格局。论骑术,青骓主人更胜一筹。”
拓跋澈又是一笑:“是了。陆贵妃的确擅骑射。”
“贵妃?”慕容擎眉心蹙起,强调了一遍。
拓跋澈点头:“青骓主人便是陆贵妃,将军不知道吗?”
慕容擎怎会知道她的事?
慕容樱虽是鲜卑人,却是照着汉人书本养大的闺秀。她斯文恬静,温柔可人,骑马是万万学不来的,更不要说……
更不要说在诸多禁卫军和虎贲军选拔而出的人才中脱颖而出。
这妖妃容貌妖冶,凭着一张同他妹妹七分相似的脸得了宠。原本慕容擎并不待见她。
尤其是在燕京之时,她命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成年男子下衣的行为依旧历历在目。
这妖妃占了自己妹妹的便宜,夺走了属于妹妹的宠爱,又将妹妹所生的孩子抢到自己宫中抚养……
诸多行为,让慕容擎极为瞧不起她。
一个只会魅惑天子的女人除了献媚邀宠还会什么?
结果偏生她就是青骓主人,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了第一。
慕容擎脑内百转千回之时,拓跋澈又出声询问。
“依慕容将军看,若孤的王兄身体康健,与陆贵妃比试骑术,谁能技高一筹?”
慕容擎仔细思索一下,郑重道:“靖王殿下是鲜卑男子,陆贵妃是汉家门阀贵女。”
言下之意,二者不可以相提并论。
靖王是骑射的好手,但陆贵妃身形如鬼魅,实在有些难以捉摸。
当拓跋澈将这两人放在一起相比较时,靖王便已经输了。
第八十三章
问询
次日是围猎活动,虽不是比试,依然有许多人想要趁这个机会出下风头。
幸而天气不佳,从上午开始便是万里浓云。
陆银屏是知道太阳可以透过云层晒黑皮肤的,是以仪仗不减,光伞就打了三把,遮得严严实实,连带着一旁的天子都不放过。
拓跋澈依旧笑得浪荡,慕容擎蹙眉道:“造作……”
也不知这句「造作」是在骂谁。
一声号响,无数好男儿策马奔向北芒山四处。
想在人前显摆一把的,朝着深山而去。山林中有熊虎等猛兽,若能猎得一头,定然为自己争光。
也有些投机取巧的,看着天子带了贵妃而来,想着猎只白狐献予她,便铆足了劲儿去搜狐狸洞。
更多的是些普通人
看着别人一溜烟冲出去,陆银屏酸溜溜地道:“慢……真慢……陛下您瞧那个小棕马,怎么能跑那么慢?”
天子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她,讥讽道:“贵妃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若是本宫上定能驱驰它疾行」?”
陆银屏被噎,没好气地道:“臣妾都在这儿了,哪也不去。”
自己一年多没打猎了,心里实在痒得很。
早知道昨儿就不出那个风头,今天偷偷地溜去打猎,他也不会发现什么。
只是……昨日是真畅快啊……
陆银屏想想就红了脸。
也不怪燕京那边的旧朝之人骂她「妖妃」,或许她真有做妖妃的潜质。
陆银屏一个人扇扇风,看看云,中途还让熙娘帮着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又养了养指甲。
因为太无聊,她甚至想给天子也养一下指甲。
结果他死活不肯伸手。
“还说会宠着臣妾呢!都是骗人的!”陆银屏怒道,“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臣妾。”
拓跋渊心有芥蒂,只能无奈地道:“朕小时候……所以不想。”
陆银屏这才恍然大悟。
“不给您弄了。”她又去摸他手。
手掌瘦削白皙,骨节却宽大有力,数条紫色血管蔓延于手背之上。金刚护甲冰凉,正散发着森森光泽。
陆银屏摸了又摸,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陛下的手可真好看。”手指交错叠放在一起,她笑眯眯地道。
拓跋渊不吃她这套。
“说吧,又想要什么?”
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肯这样拍马,平时可是嚣张得很,逮谁就骂,连他都不放过的。
现下连他的手也夸,这样献媚,后面必有条件。
陆银屏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画着圈儿,小声求道:“陛下将哥哥召来好不好?臣妾想同他说两句话。”
男女相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年轻男女之间,如博弈一般。天子好色,又是个醋坛子,哪怕是见自己亲兄长也要审时度势一番。
昨日将他伺候舒坦了,今日再开口便能容易上许多。
果不其然,天子面上虽有些沉郁,仍是准了。
唤来李遂意,命他去寻国舅。
场内有两个国舅
“陆公爷,陛下召您有要事相商。”李遂意恭敬道,同时不露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瞧了眼崔旃檀。
李遂意年岁不大,心思玲珑。这位崔御史是陛下的一块心结,最要命的是还动不得。他身为第一内臣,自然是要多关注一下。
这一瞧,眼珠子差点儿瞪了出来。
围场内为百官设的都是黄梨花木矮榻并蒲团,就连端王也不例外。
这位崔御史可好,蒲团是自己带来的,矮榻上铺了方巾,就连身下也是铺了一层软垫,一尘不染,鹤立鸡群。
李遂意心底腹诽他万般造作。
陆瓒已经习惯了崔旃檀这般,他望了望高台上的小四,见她正面朝此处。
想来也是她的主意。
他站起身随着李遂意而去。
崔旃檀抬了抬眼,扫过他们的背影,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辛昂没了说话的人,见崔旃檀一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觉得甚是无趣,便凑去令一边同温刺史讲话了。
陆瓒到了台上,还未下跪行礼,便被陆银屏制止。
“我可不敢受哥哥这一拜。”她怨道。
撒娇似的强调让天子有些不悦。
他侧眸瞧了一眼,见她正娇娇俏俏地冲她哥笑。
陆瓒未听她的,这时候万万不能恃宠而骄。
他跪了下去,却没听到天子叫他起身。
李遂意偷偷觑了一眼
瞬间回过神来的李遂意也觉得陛下做得有些过了
此时天子收回了目光,凉凉地瞥了一眼李遂意后才道:“起,赐座。”
陆瓒谢过后起身,宫人又搬了座椅来。
他刚一坐下,陆银屏便问了个让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哥哥,春夏呢?我想让她进宫伺候我。”
春夏……
陆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日小四被掳进宫时,春夏第一个来报信,却在此后不见了踪影。
他不是没有派人找过,全城上下搜了个遍,便是连护城河底的泥都捞了出来。
而这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