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很难想像,就在几天之前,她决定抛夫弃子。是因为在外狠狠跌了跟头,吃了教训,所以学会了珍惜吗?
她说让他当作昨天的她已经死了,今天是全新的开始。
看乔薇和严湘都洗漱完牵着手进屋去了,严磊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碾灭。
希望她说到做到。
他也去洗漱了,还冲了脚,夏天就是方便,还用湿毛巾擦了身体,清清爽爽地回屋。
东间里,隐隐传来乔薇给严湘讲故事的声音。
人还是那个人,可总有一种说话做事都不一样了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严磊回去卧室,关了灯,躺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黑暗里,有个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严磊睁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在黑暗里悉悉索索地脱下了那件宽大的白棉布衬衫,穿着一件半截小背心,在他身边躺下。
“你……”他又闭上了嘴。
乔薇抬起脑袋:“怎么了?”
严磊翻身,背对着她,闷声道:“没事。”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同房同床了。她一直在东间和儿子一起睡。
怎么今天过来了?
是真心悔改了吗?
第9章
严湘当然想让妈妈跟他一起睡,但乔薇拒绝了。
一个是,她全盘继承了原主的人生,继承了丈夫和儿子,想要维持住这个家,夫妻一直这么分房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另一个是因为,她来自后世世界,教育理念和原主不同。不认同母子同床、男孩进女浴室和女厕所等等行为。
她故意叹气:“湘湘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能自己一个人睡的勇敢男子汉啊?”
严湘果然吃了激将法,拍着胸脯保证:“我现在就很勇敢,妈妈你去和爸爸睡吧。”
她狠狠夸奖了他,又嘬嘬了一通小孩苹果似的脸蛋,点上蚊香带上门,轻手轻脚地回她和严磊的卧室去了。
当然不能穿着衬衫睡,硬领子多不舒服啊。她把衬衫脱在床边凳子上,只穿着小背心躺下了。
并没有什么羞耻感。
前世她病入膏肓,病人哪有自尊呢。病房里男女混住,还有家属。身体机能逐渐失控,她大小便失禁,护工随便拉一把帘子就给她扯了裤子清理。
那帘子拉得不严,那么大的缝,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不分男女,走过去的时候都能看得到里面。
她也看过别的病人赤身裸体,也被别的人看过她赤身裸体。
尊严两个字,对病人毫无意义。
死之前糟糕的生存质量,使她能够淡然面对这个时代的旱厕,也能从容地脱了衣服躺在严磊的身边。
而且乔薇继承的那些记忆里,也有跟严磊过夫妻生活的片段。
律动,肌肉,很重的呼吸,简直就是第一视角的活春宫。
就是缺乏点真实感。
此时躺在他身边,感受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反而有了点真实感。
乔薇想起傍晚在厨房门口,她触摸过男人的胸膛和手臂,那种坚硬又有弹性的触感。让脑子里的春宫更加活色生香起来。
她非常向往那种生命力,蠢蠢欲动,很想跟他来一发,可严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乔薇只能惋惜作罢。
细思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怜,这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生理上来说他必然是有需求的,搞不好已经憋的很难受。
可他有怨。
拿后背对着她的姿态,那股怨气太浓了。
乔薇盯着昏暗的屋顶。
房子没有吊顶,隐约能看到粗大的横梁。
她打破了卧室里的寂静,开口问:“我这几天不在的事,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严磊的声音在昏暗里回答:“小张可能有怀疑。但他人机灵,看着爱说话,其实嘴巴很严,不会乱说话。”
他声音冷淡,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并不让他愉快。
“哦。那就好。”乔薇说,“老赵家呢?”
她走的时候,把严湘托给了赵团长的爱人杨大姐。
“你跟她说的是走亲戚,我也跟她说的是走亲戚。”严磊说,“我跟她说你远房亲戚结婚。”
两个人居然心有灵犀,瞎话编一块去了。回来路上,乔薇就是这么糊弄小张的。
乔薇这下放心了。
这个时代,流言可以杀死人。虽然她不怕,但是家人肯定会受影响。没有是最好的。
她又说:“我想明天去谢谢杨大姐,我送点什么东西合适?”
这一块人情世故原主的记忆里也是一片空白,本就是原主不擅长的。她直接向严磊请教。
严磊是真觉得乔薇变了。
她会想到要给驾驶员塞包烟,还会想到给杨大姐送谢礼。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军属文化普遍不高,她看不上,很不合群。也不大会做人,这些事,都是严磊在外面替她张罗、善后,以免别人对她不满。
人果然得跌过跤,磕得头破血流,才会朝好的方向变化。
严磊想了想说:“也不要太隆重,隆重了显得见外。你明天去市场割条猪肉就行了。”
他提醒她:“拿肉票的时候看着点日期。”
票证都有有效期的。干部家里票多,有时候会有余下来没用完的,当然要先紧着有效期短的先用。
幸亏他提醒了,要不然明天乔薇肯定会忘记带肉票,只会记得带钱。没票根本买不到东西,到时候白跑一趟。
乔薇应道:“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可严磊睡不着。
他背对着乔薇,但依然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热度。对他影响很大,浑身都躁。
许久,乔薇不再有声音,严磊开始动摇——她主动回房来同床,是那个意思吗?
是那个意思吧。
严磊心里当然有怨气,但他也真的如乔薇想的那样空窗很久了。平时都靠高强度体能锻炼发散多余的精力,回家看到妻子冷口黑面地跟他分房,也根本生不出什么心思。
可这会儿,乔薇穿着白衬衫,露着两条大白腿的模样在他眼前晃。
她都这样求和示好了,他也该原谅她了。
不是都说了以后继续过日子吗。
说了当以前她已经死了。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严磊脑子里交战了许久,他终于决定接受乔薇的“示好”,倏地翻过身来!
……
乔薇已经睡着了。
严磊撑起身体看了她半天,她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睡容安谧。
她只穿了小背心。女同志的小背心都是半截式的,露着腰腹。她出门几天好像更瘦了,腰更细了。侧卧的时候,腰线像山谷跌落起伏。
严磊无奈地又躺下。
好半天,身体的热气才散去,才闭上眼睡着。
他不知道,乔薇睡得香极了。
虽然身下是土炕不是席梦思,却也是真正的床。医院的病床又窄又硬。褥子被太多人使用过太久的时间,摸上去里面的填充物已经有点疙疙瘩瘩。病人躺太久,渐渐生了褥疮,难受极了。
乔薇真的很久很久没睡得这么香甜过了。
一夜无梦。
睡得太沉,以至于第二天都不知道严磊是什么时候走的。乔薇起床套上白衬衫出来,看到严湘坐在客厅地上玩呢。
“妈妈。”严湘看见她起床了,喊她,“早上吃什么?”
吃什么,还真是个难题。毕竟不是躺在被窝里用手机就能点外卖的世界。
乔薇检索了一下记忆,立刻决定:“走,我们去大院食堂吃!”
家属大院有个内部食堂,跟澡堂子一样,不对外。但它的进货跟部队是一起的,比外面有保障。物资紧张的时候,国营的馆子也不一定比部队的食堂强。
昨天她在医院吃的饺子,在这个时代就是精食了。
一听要去大院那边吃,严湘高兴地站起来:“走~”
乔薇按住他:“洗脸刷牙了吗你?”
乔薇盯着小家伙洗漱完,自己回卧室里去换衣服。翻了翻,原主一半的衣服都是抖抖布。她顺手把那些抖抖布的都挂到一边去,在余下的衣服中找了条纯棉的布拉吉。
布拉吉就是短袖连衣裙,这款式是老大哥那边传过来的,后来就成了国内的日常款。
时尚真的就是个轮回,这个时代的布拉吉裙子看上去,跟后世的连衣裙基本没什么区别。天气热,乔薇挑了一件浅蓝圆领的布拉吉,穿上后照照镜子,健康,青春,靓丽。
这个身体才二十二岁,在后世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在这里却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管怎么样,乔薇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么健康,就发自内心地高兴。
她去外面墙上摘下塑料编织提篮,又回屋照了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