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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郑伯爷,您先坐着。船上有酒有菜,您先慢用,随后那几位想必也来了。”船上的人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不急,我刚好可以赏景。”郑无疾说着坐下来。
  桌子上的这些酒菜恰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忍不住自斟自饮起来。
  与此同时,距离这里三四里的一艘画船上,和郑无疾约好一同去东都的那几个人都站在船头四处眺望。
  “郑兄怎么还不来?约好了这个时候到的。”众人等了又等,望了又望,也不见郑无疾的身影。
  “看那边过来的人,怎么好像是郑家的管家?”有眼尖的看到从远处过来了个人,身材高大,络腮胡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尤其是那口白灿灿的牙齿,晃得人眼花。
  来的果然是思坎达,走近了,朝船上的各位抱拳道:“各位爷,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太太又病了,大爷走不开。打发小人来告诉一声,诸位不必等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和各位同游。”
  众人一听,无可奈何。人家老太太病了,哪还能再出来玩呢?
  于是就说:“知道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而这边郑无疾还在奇怪这些人怎么迟迟不到,他一壶酒都喝光了。
  “大爷,您是不是有些困了?躺下歇歇吧。”船上的人拿过个枕头来。
  郑无疾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困了,说道:“我先睡一会儿,开船也别叫醒我。”
  他躺下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稀里糊涂地梦见船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无疾才幽幽醒来。
  “到哪儿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久久没人应答。
  “这是什么地方?”郑无疾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屋子的四面墙都是高高的书架,里面摞满了书。
  他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了,又把屋子更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除了书架,就只有一张床,一条书案。
  屋子有门有窗,东边一个门,南边一个门。
  郑无疾下了地,伸手打开了南边的门。
  呼的一声,一股山风吹了过来,让他瞬间清醒。
  他发现这屋子建得很高,离地足有八九丈。
  四周是连绵的山,见不到人烟。
  郑无疾又去开东边的门,门那边是一个比他的屋子略小一些的屋子。
  也是满墙满架的书,一个人在屋中央盘膝而作,一副道士打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郑无疾连声质问。
  他有点儿疑心自己是不是又被绑架了。
  那人慢慢张开眼睛,这人看上去至少有五十岁,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十分有神。
  “大官人,老朽姓吴,是你家大奶奶特意请来的,在这里教您读书。您可称我为吴先生。”
  “什么?!教我读书?!”郑无疾眼睛瞪的有铜铃大,“我都二十四岁了,还读什么书?!”
  “苏洵二十七岁读书,也一样名扬千古。”吴先生捋了捋胡子说,“何况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岂不知朝闻道,夕死可矣!”
  郑无疾哪里听得进去?打断他的话道:“告诉我怎么下去,谁要读这破书!”
  “大官人,这屋子在九丈高的台上,梯子早已砍断了。”吴先生不急不恼,“想下去是绝无可能的,你还是在这里安心读书吧!”
  “好啊,你个徐老五!”郑无疾咬牙切齿,“你还真是骗得我好苦!”
  他到此时方在明白,徐春君是实实在在把自己给耍了。
  她骗自己说可以到东都去游玩,实则就是把自己从家里骗出来塞到这杳无人烟的地方,读什么劳什子书。
  要命的是家里人竟真的以为自己是出来读书的,而且还是自己亲口说的。
  “吴先生,你一定知道下去的法子。”郑无疾到此时还不死心,想要下去,“你放我下去,好处少不了你的。”
  “大官人,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吴先生摇摇头说,“陈二爷把我引荐给了你家大奶奶,这是人情。
  大奶奶出手豪阔,直接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安置家人。而且言明,若是能把您教好还有赏,这是利益。
  据我所知,您是不当家的,何况这世间哪有比读圣贤书更好的事情?
  凭这三点,我怎么可能放您下去?何况我自己都下不去。”
  “不可能,难道咱们困在上面不吃不喝吗?”郑无疾冷笑,“还得大小便呢。”
  “这一点大官人不用担心,这房子前后各有一个滑杆,一个专用来传递饭菜,一个用来传净桶。不过承重有限,人是不可能通过滑竿下去的。”吴先生说道,“下头有伺候的人,不会让您受苦的。”
  “这还不让我受苦?!简直像对待犯人一样!”郑无疾暴跳如雷,“一肚子坏水的徐老五!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81章 活囚犯
  郑无疾要疯了!
  恨不得肋生翅,像鸟儿一样飞走。
  他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自由散漫,无拘无束。
  如今却被关在这个凌空的屋子里成了活囚犯。
  而且还是被徐春君骗来的,越想越窝囊。
  更要命的是,吴先生还给他安排了颇重的功课。
  每天大字一篇,小字一篇,讲习四书之外还要自选书读。
  吟诗作对也不能落下,更要下棋弹琴,学些雅技。
  郑无疾气得掀了书案,吼道:“这不是要逼死人么?!老子不干了!放我下去!”
  吴先生当然不可能让他下去,下头送饭的是个聋哑仆人,郑无疾就是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这地方与世隔绝,想向别人求助更是不可能。
  看来徐春君早就有了打算,所以才会修建这么个地方。
  吴先生也说:“大奶奶真是用心良苦,在这山中建这么一处清幽所在,的确是修身养性,用心苦读的好地方。大官人可要体会她的心意,这样的贤妻几世才能修得来。”
  “狗屁良苦用心!她就是不想让我舒坦,”郑无疾往床上一趟,瘫成个大字,气哼哼道:“我就不学,瞧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牛不喝水强按头吗?自己已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又不是刚刚启蒙的童子。
  让他读书,这不跟让花楼的姑娘从良一样吗?
  “大官人消消气,读书是正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大奶奶是真心为你着想。”吴先生好言相劝。
  “不读不读偏不读!”郑无疾梗着脖子道,“我这是王母娘娘来月事---天王老子来了也弄不成!”
  吴先生始终笑呵呵的,走到门口朝下头的哑仆比划了几下,又对郑无疾道:“大官人,您不学,可就没饭吃。”
  郑无疾翘起二郎腿,曲臂而枕,嘎嘎笑了两声说:“不给我饭吃我就抢你的,好歹我也比你年轻不是。”
  吴先生道:“教不严,师之惰。你没饭吃,我又怎么会有。”
  言下之意是如果郑无疾不学习,他们两个都得挨饿。
  郑无疾听了更不怕了,既然是一起挨饿,自己撑不住,吴先生也必然撑不住。
  总不可能两个人都饿死在这上头,不过是吓唬自己的手段罢了。
  “雕虫小技,白费功夫。”郑无疾根本不把这个放在眼里。
  所谓“老饭粒,老饭粒,一顿不吃就断气”,吴先生这个年纪才是最不禁饿的。到时候瞧着吧!
  郑无疾也不傻,想着既然什么也做不了,那就干脆睡大觉,还扛饿。
  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来,不信扛不过去。
  第一天他憋着一股气,所以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开始饿得慌,好在还可以喝水,闹个水饱也勉强对付得过。
  第三天就开始嘴发苦,头发晕,肚子里火烧火燎地难受。
  对门的吴先生却好似没什么事,大多数时候都在打坐。
  郑无疾觉得他是在装给自己看,其实也早饿了。
  这时候就看谁撑不住,自己可不能先松口。
  到了第四天,郑无疾已经坐不起来了。
  可看吴先生,居然还很有精神。
  忍不住问道:“你不饿吗?”
  吴先生笑眯眯道:“不瞒大官人说,老朽懂得一点辟谷之道,莫说只是三四天不吃饭,就是十天八天也忍得过去。”
  郑无疾哀叹一声,知道自己撑不下去,只好服输。
  吴先生让哑仆送上两份粥来,许多天没进食,只能先喝些粥。
  “大官人完成好今天的功课,回头就有馒头和小菜了。”吴先生捋了捋胡子,开始喝粥,“若是做得好,还可以再加一道菜。若是敷衍塞责,顿顿就只有稀粥喝了。”
  然而郑无疾宁愿顿顿喝稀粥,在读书上头能混则混。
  “大官人,用功是一天,不用功也是一天,用了功还有好吃好喝,您说是不是?”吴先生循循善诱。
  郑无疾大摇其头,说道:“当然不是。所谓学海无涯,书是永远读不完的。
  我现在用功,以后还得用功,案牍劳形,皓首穷经,一辈子就别想走出来了。
  我现在能混则混,她徐老五终究不能要我的命。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我是朽木不可雕也,也就放过我了。”
  吴先生听了他这番论断也不着急,只是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便是不用功,也每日耳濡目染,说不定哪天就能开窍了呢!
  老朽左右无事,便陪着你在这山中熬个几年。也好过虚度光阴,为酒色所侵。”
  郑无疾心想这可不成,在这儿待上个三五年,不得疯了才怪。
  他低头想了想,又生出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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