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节
等一顿饭吃完,谢大爷借口说要考校侄儿的功课,将人带去了书房,谢家其他两个爷们也追了上去。
谢大夫人虽然有心和女儿说悄悄话,可如今身份不允许,也只能再找机会相聚了。
谢家这几个男人一走,蔡晨就成了众
人的目标。
他今日上门送的礼十分贵重,谢府的每个主子都有一份,还是按照个人喜好送的,都送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更何况,他长得好,一身正气,才思敏捷,谁不喜欢这样乖巧聪明又懂得哄人开心的孩子呢?
王氏得知他才十三岁时愣住了,这身高看着不像啊,再得知他每日练武不辍,文武双全,摸着肚子想:除了家世,她的孩子以后能照着这个长就行了。
谢二夫人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羡慕地说:“这肚皮尖尖的,一定是个哥儿。”
谢二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好在上无公婆,也没人催生,只是她自己总不安心。
王氏开心地笑着:“看过的几位郎中都这么说。”
谢二夫人贴近她,小声说:“你知道邵氏为何要收蔡晨这个孤儿做义弟吗?”
“同情他?”
“呵呵,她哪有这样的好心肠?”谢二夫人举起手,露出了手腕上那枚刚戴上去还没热乎的翡翠镯子。
“她啊,八成是看上人家的钱了。”蔡家的所有财产都落入蔡晨手里,而他还是个孩子,又专心读书,玩心计哪玩得过邵芸琅呢?
他随便一出手就能给她们送这样贵重的礼物,那邵芸琅是他姐姐,谁知道得了多少好东西?
王氏捂着嘴朝正在说话的姐弟俩看去,“原来如此,那她可真会算计啊。”
她就说嘛,蔡家一个平平无奇的商户,怎么能让
邵芸琅看上眼,原来是冲着钱去的。
真是卑劣!
王氏正想把蔡晨叫过来提点一番,突然听到了钟声,她不是京城长大的,因此对这种钟声并不敏感。
可厅堂里却肃然一静,谢大夫人倏然起身,小跑着跑出大堂,站在院子里朝皇城的方向望去。
其余人也跟了出来,邵芸琅严肃地说:“太后薨逝,让府里挂上白布白灯笼吧。”
“太后?”赵太后许久没有在人前露面,每年的宫宴也都是皇后主持的,渐渐的让人忘了,宫里还有位太后娘娘。
“怎么确定是太后?”谢二夫人扯着大红色的衣袖问。
谢大夫人替她回答:“宫里的丧钟是有规矩的,刚才这丧钟就是太后薨逝的意思,都散了吧,回去将鲜艳的衣裳换了,屋里该收的都收了,一会儿我让人去挂白灯笼。”
邵芸琅回忆着太后那日的神色,她确实是想死的,只是她能不能死掌握在皇帝手中。
那为何皇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太后死了呢?
没过多久,宫里有消息传出,太后娘娘因病体难熬,已经在午时三刻薨逝,命百官次日入宫服丧祭奠。
谢大夫人安排人做丧服,他们府中,明日只有谢大爷要进宫祭奠,但三日后,除了王氏,其余女眷都要进宫哭灵。
“虽然突然,但一直都听说太后的身体不好,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主要是病痛太折磨人了。”
邵芸琅想到当日见到赵太后的情景
她死了才是解脱,邵芸琅虽然喜欢看她生不如死,但这么久了,她也释怀了。
她更想知道赵太后是怎么死的。
谢灵之本来正在书房里接受三个男人的审问,听到钟声赶紧借机逃了。
她跑出来后,赶紧带着蔡晨告辞离开,太后驾崩,凡是官宦之家必然都要服丧,待客饮烟都是不允许的。
谢灵之回到家中,下人们六神无主,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灵之让大家去换了素服,然后闭门不出,为了方便蔡晨学习,也没让他回去。
蔡晨回想这位赵太后的一生,叹气道:“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什么样的谥号,太后与皇上不是亲母子,关系也十分一般,纵观赵太后的一生,也没什么值得让人赞颂的,千百年后,或许也没人会记得她。”
谢灵之去掉玉冠,将头发披散下来,用一根白色玉带绑了,“瞎操心做什么,赵太后无德无功,但她再差也是寿终正寝的,比起那些死在夺嫡之争上的人好太多了,你与其同情她,不如想一想,你自己该如何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我一定会的!不仅是我的,还有先生您的,姐姐的大名,都一定会名垂千史!”
蔡晨将今日从谢府带回来的策论全都拿出来,这些是姐姐给他批阅过的,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修正自己的文章。
谢灵之和他一起看,她的策论明显是短板,并不能给蔡晨更好的意见,好在家里还有人
可以指点他。
第512章 进宫哭灵
“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芸琅的眼界与格局令我自愧不如。”谢灵之将这份卷子重新看了一遍,觉得邵芸琅点到了重点上。
这么一改,立意整体都提高了不少。
“师父不必惭愧,姐姐说了,论四书五经,吟诗作赋,她是拍马也赶不上您的。”蔡晨正在看一份关于治水的策论。
这方面他没有经验,完全是从一些书籍上摘抄的案例,拼拼凑凑起来,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当时谢老太爷看到这份卷子时,就给了他一张拜帖,让他来到京城后去拜访工部侍郎佐侩,学一学治水方面的事情。
蔡晨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如今这阶段,估计一个月内也不好上门打扰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邵芸琅竟然在这张卷子下写了完完整整的治水方案,甚至纸张不够写,另外加了两页纸进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看得心潮澎湃,甚至在脑海中将画面一一展现出来,恨不得立即找一条河来检验这些方法的实用性。
“真是奇怪,芸琅从小在京城长大,也就只比我多去了一趟锦州,怎么感觉什么都懂呢?”谢灵之看完直呼厉害,要是殿试时能把这份答卷交上去,蔡晨的排名肯定低不了。
“人各有所长吧,就像姐姐很会经商,但咱们却一窍不通。”
师徒二人越看越激动,连觉
也不睡了,连夜将所有卷子的批语看完。
邵芸琅并不知道自己的批语会给二人带来那么大的震撼,她参与朝政十几年,就算再不会,看也看得多了。
如今工部侍郎佐侩正是多年后的工部尚书,一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是难得的好官。
邵芸琅去宫里哭丧的时候遇到了杨家的女眷,两家女眷关系不错,正好能做个伴。
哭灵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尤其在宫里哭灵,无论品级高低,都得跪着,像杨老太君这样的也得跪上小半日才敢以身体不适为由休息片刻。
王氏还好因为谢大郎没有官职不用进宫,否则以她的身体也太受罪了。
邵芸琅还见到了林皇后,她双眼都哭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赵太后有多深厚的感情呢。
等一天哭灵结束,林皇后给各位诰命夫人都送了补品药材,也慰问了几位老夫人的身体。
这些老夫人都是年纪比赵太后还大的人,半截身体入了土,让她们来宫里哭灵,实在是太刺激她们了。
保不准还得送走几个。
林皇后将邵芸琅单独留了下来,让人给她送上热茶点心。
“留你下来是想让你陪本宫说说话,本宫疲惫的很,在这宫里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林皇后确实很累了,可是看到邵芸琅还是忍不住想和她说几句。
尤其在她偷偷查到了一点太后的事情后,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邵芸
琅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皇后的知心人,她明明有自己的姐妹,为何要留自己?
她恭顺地说道:“娘娘您节哀,日子还长着呢,太后若是知道您为了她的葬礼熬坏了身体,她老人家也会不安的。”
林皇后毛骨悚然,审视着她问:“你知道太后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病逝的吗?”邵芸琅大胆与她对视,没有丝毫的异样情绪。
林皇后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病逝的,太后身体抱恙好几年了,是本宫没有尽到照顾好她老人家的义务。”
这话邵芸琅不想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林皇后盯着她问:“喝的惯吗?这是江南一带最流行的龙井,茶汤清澈,茶香清淡,本宫不喜欢味道太重的茶水。”
“挺好的。”
“太后也喜欢喝龙井,听说她还是皇后时曾经很喜欢你,经常夸你来着。”
“您记错了,臣妇与太后当年并没有见过几次,也谈不上喜欢。”
“怎么会?我听一名宫女说的,当年太后想促成你与淮王的好事,只是淮王自己选了你姐姐,她多次夸赞你聪慧稳重。”
“您说笑了,臣妇乃庶女出身,配不上皇子的。”邵芸琅不想听这些过往,更不想知道皇后打听这些过往的用意是什么。
“出身并不算什么,否则本宫又如何能坐上后位呢?”
“时过境迁,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林皇后热心肠地说:
“这宫里的老人大多数都出宫了,能找到几个熟面孔不容易,那宫女说与你相熟,我便让人带她过来与你见见。”
邵芸琅眉头微蹙,她确实没见过几次赵皇后,与她身边的宫女更不相熟,林皇后紧抓着这件事不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一名二十几岁的女官走了进来,看到邵芸琅惊讶了一瞬,然后跪在地上给皇后行礼。
“平身吧,孟女官如今掌管浣衣局,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她家里人都不在了,我正想给她找个好去处,不如等她满二十五,让她去你身边伺候吧?”
邵芸琅平静地拒绝:“多谢娘娘,只是上回您赏的两个老嬷嬷臣妇都觉得太屈才了,孟女官还年轻,您还是给她找个夫家吧。”
宫里有部分女官年满二十五才放出去,都是老姑娘了,主子们一般会将她们赐给朝中大臣做妾室,或者是填房,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听说你身边的丫鬟换了好几批,没个顶事的怎么能行,孟女官懂礼守规矩,办事能力也不差,正好可以替你管着屋里的事。”
“臣妇对家里的丫鬟很满意,何况杨家已经替臣妇物色好了丫鬟人选,只是暂时不方便都带到谢府去,孟女官是很好,但并不是臣妇需要的。”
“哦,那你需要什么样的?这宫里的宫女很多,总能挑到适合你的。”
邵芸琅微微恼怒,林皇后是铁了心要往她身边塞人了,若是
个美娇娘,她还会以为是皇后故意塞来给杨钺的,可这孟女官虽貌美,年纪却太大了,更像是来监视她的。
“臣妇经常遇到危险,普通的丫鬟跟着我随时会丧命,因此身边带的都是会功夫的。”
林皇后瞬间明白了上回在慈宁宫发生的事,她还为邵芸琅担心,原来真正需要担心的人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