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这话一出,宁家贤跟宁宛都愣了。
叶绍行倒是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又拍了叶亮的肩膀一巴掌,“他们是为了生活,你为了玩,能一样!”
正要继续教育,就听见有人在喊,“大队长,出事儿了,石桥村有人被砸伤,送咱卫生所来了。”
来人跑的气喘吁吁,“卫生所医生请假不在,那人怕是不行了,撑不到城里。”
“去看看!”救人要紧,叶绍行顾不得管叶亮,立即往卫生所那边跑。
跑出去两步他才想起自己去了也白搭,又回头看宁宛跟宁家贤,还没开口,就见两道身影在他身边窜过去,比他还快。
宁家贤热心,又是从战场上捡过命的人,听了这个做不到旁观。
宁宛看出宁家贤的心思,也跟着支持。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卫生所门口。
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身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满身的灰尘让她显得更加狼狈憔悴。
虽说人还睁着眼,但疼痛的除了倒吸冷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杀的石头村人!趁着大中午睡觉时候来刮墙皮,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们全村没完!”
守在闺女身边的中年妇女骂了几句,眼圈儿泛着红。
这妇女是石桥村人,大家都叫她秦婶子。
秦婶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
要是没了闺女,她也不想活了。
宁宛跟宁家贤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听见秦婶子说的话。
宁宛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刮墙皮?”
秦婶子一愣,看着面前突然出现这么好看的人儿,她晃了晃神。
“你是城里来的大夫吧?我们村儿卫生所塌了还没翻盖,得麻烦闺女你给我家翠花看看。”
秦婶子将宁宛当成了十方院卫生所的人,态度尽量客气,声音也收了收。
宁宛见对方答非所问也不恼,毕竟人家闺女受了伤,她确实问错了重点。
“我先检查一下,你别急。”宁宛边说边蹲下来。
叫翠花的人右腿腿骨被砸断,脸上还有胳膊上的伤都属于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因为伤口多,流血多,看上去显得吓人了些,所以报信儿的以为要出人命了。
“腿折了,得接骨,衣裳太脏容易造成伤口感染,最好换一下。”
宁宛边说边朝着上锁的卫生所门口看,叶绍行在这时候才跑来。
“我有钥匙!”他喊了一嗓子,虽说身体不觉得累,但嗓子干的快冒烟儿了。
再瞧老爷子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叶绍行下了决心,回头他也要跟老爷子学太极拳。
门被打开,翠花被抬了进去。
回石桥村拿衣裳太远,索性叶绍行叫人去家里找张喜凤借,张喜凤就拿了身牛金芳的先给换上。
宁宛给处理了伤口,也给接了骨上了夹板固定。
在这过程之中,秦婶子也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儿她跟闺女下工早,吃了饭就躺炕上休息,想着睡半小时继续干活。
结果她起身去茅坑,闺女才睡着,她家炕边那墙就塌了,整面墙直接砸下来。
外面刮墙皮的人见势不对,掉头就跑。
心疼闺女的秦婶子也顾不得去追,就想着先救人。
讲述这些的时候,秦婶子又把石头村那帮自私自利的玩意儿骂了一顿才歇下来。
宁宛正要重复之前的问题,这回宁家贤先问出口:“你们一直说刮墙皮,为啥刮墙皮?”
第116章 这坏老头儿真不好惹
这个问题貌似除了他们祖孙俩之外,其余人都懂。
叶绍行不瞒着,他给讲了讲。
“石桥村里不少人盖房子的时候,用的是他们村东边盐碱地里的洼碱土。
洼碱土还有我们房子墙根上都会起白醭。那些人挖走带白醭的墙皮回去煮,生出来硝、卤水或者小盐,能卖钱。
硝就卖给鞭炮加工点,能制火药或者熟皮子。
小盐能吃,能腌菜,卖的价格最高,但是最难出。
再就是卤水都知道,点豆腐当肥料都成。”
总而言之,就是为了生存。
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天不太亮的时候就去刮硝,很少有下午出工的。因为刮削之后还得回家熬,费好一番功夫才出来想要的东西。
也不是每一块盐碱地都能出东西。
有些不懂行情的去挖,就算是一箩筐土也出不了一碗硝或者小盐。
懂行的人刮削土的时候比较能耐,只要用手沾点儿硝土,用舌头舔了品一品,就能知道含硝多还是盐多。
反正这些刮削土的人,是可怜又可恨。
家里穷困没吃没喝,不得已去刮削补贴家用,算是可怜。
但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去破坏别人家的墙,就是可恨。
宁宛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不免觉得意外又新奇。
不过对于硝、卤水或者小盐这些东西她比较熟悉。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则新奇新闻。
那新闻的标题很抢眼,她现在还能差不多记得,叫:“妓女尿液成战略物资……”
后面的几句话给忘记了,但是里面的内容说的就是硝的事。
其中原理就等同于这里的硝土熬硝。
那里还提及了一个名词叫:硝田制硝法。
硝田制硝法便是将人类或者牲畜的尿液作为原料(妓女患尿路感染几率大,其尿液中含硝酸钾比例高于常人,所以当时在某些国家比较抢手),洒在土地上,再加上粪便,利用粪便的发酵作用来提高土壤温度,从而滋生繁衍出硝化细菌。
尿液跟土壤里的硝化细菌一作用,就能析出来硝酸钾晶体。
大多数茅厕的墙根都有这样的晶体产生。
叶亮张迎春他们就是刮的这样的墙皮,然后加上烧好的柳条木炭跟硫磺,最后做成简易火药包。
用硝土来提供火药原料这事儿,宁老爷子之前在前线还真没注意过。
他只是知道天然硝石,倒是没见过百姓们熬硝土。
毕竟这熬硝土的法子也是地域性的,并不是每个城市都存在。
宁宛忍不住提了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集中起来弄个聚硝池?到时候想要硝土,集中去一个地儿挖就成了,没必要非得去扒别人家墙皮。”
到时候有了合理的规划,集中管理,也就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意外伤害。
叶绍行愣了下,他不清楚如何集中聚集,但是又本能地觉得这法子可行。
就在他打算问问宁宛怎么集中,集中起来具体怎么操作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
柏金花拉着王饱饭进了门,王饱饭一身湿淋淋的,眼角还青肿了。
“大队长,你在就好了,你给评评理,我家饱饭平白无故被人推水里去了,这要不是我路过,这孩子指定得淹死。
也不知道是哪个歹毒心肠的,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柏金花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占理,后面的声音都扬起来了。
叶绍行一讶,看着王饱饭那身湿淋淋,想到之前这几个犯了错的孩子们跑开的情形。
他的脸一拉,“柏金花同志,评理之前你问问你家王饱饭做什么了?”
宁宛也看不惯柏金花对自家公爹摆脸的样子,她添了句:“做错事还敢叫家长来理论,王饱饭同学哪里来的底气!”
柏金花一听事情好像有内情,再瞧着叶绍行还有宁宛的表情那么难看,好像还是她家儿子不占理,顿时有点儿心虚。
她是路过河边捞起了快要沉下去的王饱饭的,王饱饭只是嘟囔着没看清楚谁推了自己,就掉了下去,别的啥也没说。
柏金花就脑补了一下,怀疑有人跟自己过不去就欺负自家儿子。
本来她是去了村委找领导理论,结果村委没人。
正想着带王饱饭来卫生所看看眼睛会不会瞎,就听见了叶绍行说话的声音。
柏金花想都没想就扯着王饱饭进来了。
这会儿柏金花也察觉到倒霉儿子的不对劲。
换做从前受了欺负,王饱饭总会第一时间找妈妈告状,带着柏金花去讨公道。
这回却出奇的安静。
不对劲。
很不对劲呀!
柏金花后悔了,她就该认真问清楚再进来。
现在都摆出来要讨公道的架势了,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她能干大队长也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