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但宝宝以为百姓们就是最惨的吗?】
  【不, 比他们更惨的人是北宋的宫妃公主与命妇。】
  【北宋的辣鸡男人们凑不够金人要的银两,将女人折现给金人,史称靖康之耻。】
  天幕之上, 再次出现汴梁城。
  与旧日的繁华不同, 现在的汴梁城被金人所掌控, 就连昔日巍峨威严的皇城此时都笼罩在金人的阴影之下。
  金人将领大刺刺坐在大宋天子才能坐的龙椅之上,怀里搂着钦宗颇为宠爱的宫妃,宫妃瑟瑟发抖,求助的目光落在跪在金人将领面前的钦宗之上。
  钦宗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男人的头垂得低低的,眼睛半阖着,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似的。
  而那些日常骂她祸国殃民让钦宗远离她的士大夫们,更是眼不见为净,对她的遭遇漠不关心,他们唯一关心的,是她的身份。
  ——她是钦宗的人,她被金人所辱,便是钦宗的奇耻大辱。
  宫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美人,你在看什么?”
  金人将领扳过宫妃的脸,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们宋人皇帝窝囊得很,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跟了我,与我同享富贵。”
  宫妃绝望闭眼。
  “我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再要绢帛一千万匹。”
  享受之后,金人将领心满意足,对钦宗与士大夫们吐出一个数。
  士大夫们愣在当场。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他们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
  “你言而无信!”
  从万人之上的天子沦为阶下囚的钦宗尚未习惯身份的变换,听到金人将领的狮子大开口,便脱口而出,“你不是说——”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皇帝,他要脸,他无法当众说出将自己的宫妃折成银钱送给金人将领的话。
  而此时理智也占了上风,他终于想起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宋朝皇帝,而是卑贱如泥的金人阶下囚。
  他没有资格与金人讨价还价,金人捏死他,如捏死一只蝼蚁一样,他需要足够卑躬屈膝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他连忙止住未说完的话,把他垂得低低的,极尽卑谦与讨好,甚至对金人用上了敬语,“您当时不是这样说的。”
  “您当时说的是——”
  “我当初的确答应你,将女人折成银钱,但一个女人能折几个钱?”
  金人不耐烦打断钦宗的话,“你得送更多女人,身份贵重的女人,人多了,才好跟你一起算钱。”
  “一个两个的女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够零头。”
  钦宗面如土色。
  身份贵重的女人?
  那他的妻子女儿岂不是要遭遇金人的毒手?!
  像是回应他的话,金人嚣张的声音响起,“帝姬和王妃每人算你一千锭金,宗姬一人五百锭金,族姬一人二百锭金,宗妇一人五百锭银,族妇一人二百锭银,贵戚女一人一百锭银2。”
  “大宋皇帝,我够意思吧?”
  “荒唐!”
  赵祯破口大骂,“这种条例如何能答应!”
  杨太妃四神无主,“这、这……怎么会这样?”
  “这个所谓的钦宗到底是谁的儿子?”
  扬国大长公主一拍桌面,“亡了大宋不算,难道还要将公主宫妃们送给金人取乐?!”
  驸马柴崇庆斜了一眼公主,摊了摊手,“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
  “官家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公主宫妃们可不就任由金人糟蹋吗?”
  “你闭嘴!”
  扬国大长公主气急败坏,“都是你们这群男人惹出来的祸,对抗不了金人,便把头一缩,把女人给推到前面!”
  “公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见扬国大长公主动了气,柴崇庆这才不情不愿说了句软话,“咱们又没有子嗣,这些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便好了,百年之后的事情,就留给百年之后的后人来解决。”
  “国公凭什么以为我能拯救大宋?能解决百年之后的事情?”
  刘娥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
  她不是不愤怒金人的贪得无厌,更不是不愤怒钦宗的昏庸和臣子的无能,而是愤怒无用,只会伤肝,与其愤怒尚未发生的耻辱之事,不如好好保重身体,以图来日的崛起。
  ——比如现在,她要做的是退居幕后,让官家士大夫们三跪九叩请她出面,只有这样,她的变法也好,她的政策也罢,才能顺利推下去。
  而不是如以前那样,与士大夫们勾心斗角,耗于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刘娥看向张耆,“我只是一个太后,一个僭越的太后,朝野上下对我颇为不满,纷纷上书要我还政祯儿,退居后宫。”
  “既是如此,大宋江山的命运便该交付在祯儿手中,而不是我的手里。”
  “大娘娘!”
  廊下的少年快步走进殿,一边走,一边抬手擦眼泪,“金人这般行事,简直猪狗不如!”
  “您怎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大宋沦落到这种地步?”
  “是啊,娘娘,您不能不管啊。”
  张耆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劝道,“娘娘,生死存亡之际,您又何必与那些迂腐的士大夫们计较?”
  “计较?”
  刘娥眸中冷光闪过,但须臾之间,她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不,我是有自知之明。”
  “士大夫们瞧不起女人,更瞧不起我。”
  “他们不会允许我在这个时候出头,更不会由一个女人来主宰大宋的命运。”
  “他们觉得只有他们才是正确的,就如天幕所言——义无反顾走在亡国灭种的路上。”
  “既然他们想走,我又何必阻拦?”
  刘娥拢袖,声音不咸不淡,“我年龄大了,活不到那个时候,膝下更无一子半女可以延续我的血脉,所以百年之后靖康之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插手这件事?”
  赵祯愣在当场。
  ——他探查生母的事情,到底还是伤了大娘娘的心。
  “送客。”
  刘娥拢袖闭眼。
  “娘娘——”
  张耆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被小宫人们请出殿外。
  刘娥避不见客。
  无论是张耆苦苦哀求,还是赵祯派人传话,她都一概不见。
  赵祯有些坐不住。
  他再怎么年龄小,再怎么不懂事,但也知道当一个国家灭亡之际,臣子可以选择忠于新朝,摇身一变成为新帝宠臣。
  就如太祖皇帝取代郭周的时候,又有几位臣子为了郭周誓死抗争呢?
  国家灭亡与否,对臣子有影响,但不大,大的是天家皇室,等待他们的结果是无比惨烈的。
  如郭周,如靖康之耻,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他看到靖康之耻的反应远比臣子们大,再怎样好脾气的也无法平静面对自己的国家灭亡,自己的子孙后代备受侮辱。
  ——那是他的后人,他的子孙后代!
  “我该怎么办?”
  赵祯四神无主,寝食难安,“大娘娘不见我,士大夫们信不住,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宫人眸光微闪,温声劝道,“官家,您的确伤了大娘娘的心。”
  “但大娘娘养您一十四年,待您如亲子,这么多年的情分哪能说舍就舍去?”
  “您跟大娘娘认个错,再耐心哄一哄大娘娘,说不定大娘娘便会心软了。”
  “认错?哄大娘娘?”
  赵祯唉声叹气,“可是大娘娘现在连见我都不愿,我哪来的机会去跟大娘娘认错?”
  “但大娘娘只有官家这么一个养子,再无其他子嗣,大娘娘殚心竭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官家?”
  在没有子嗣几字上,小宫人咬得格外重。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赵祯眼皮狠狠一跳,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大娘娘若有亲生儿子,或者父皇还有其他子嗣,那么大娘娘还能做出废他立其他人的事情来。
  可是没有,所以他是大娘娘唯一的选择,而大娘娘,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大娘娘这般为了官家,不曾想官家为了几句话便与大娘娘生分,大娘娘哪能不生气?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大娘娘?”
  小宫人的声音仍在继续,“但大娘娘膝下只有官家一个儿子,又有一十四年的养育之情,哪能真的舍得与官家断了母子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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