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再者,哪怕遭住了,没死没伤的,可入宫时好好的,回去时脸上开了花,让他身为列侯的脸面往哪搁?
  陈平慌了。
  身为臣子让他不敢反抗刘邦,但不代表他不敢挣扎,刘邦揪他衣襟,他便往衣襟里面缩,想着今日入宫朝见皇后,衣服穿得颇为隆重,哪怕自己被刘邦拽掉外面的衣服,问题也不大。
  ——他里面还有好几件呢,皇后不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立马行动,一边正义凛然反驳刘邦,一边往努力缩成一团,“陛下何出此言?”
  “臣自追随陛下,便对陛下忠心耿耿——”
  “你忠心个屁!”
  刘邦的唾沫星子再次喷陈平一脸,“你还不如韩信英布那俩人,人家的反心写在脑门上,你的反意只在你心里,左三层又三层包裹着,把你的心剖出来也看不到你心里的想法!”
  “陛下实是误解臣了!”
  好歹随刘邦一同上过战场,陈平虽不是刘邦的对手,但身手也颇为灵活,他活动着身体,终于从被刘邦挟制住的衣服里钻出来,身体恢复自由,他立刻离刘邦八丈远,一边躲着刘邦,一边又向刘邦进言,“陛下,臣请立皇太女,不仅是为娘娘着想,更是为您着想啊!”
  他迅速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向刘邦道,“陛下,娘娘正是春秋鼎盛之际,这个皇太女您纵然不立,娘娘日后也会立的。”
  “到那时,娘娘可不止一纸废立储君的诏书啊!”
  他几乎可以预见,刘氏宗族血流成河的场景。
  ——若不能名正言顺,那便大开杀戒,让刘氏子孙无人能与鲁元公主争位。
  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宽厚仁和能容人的主儿。
  “朕知道!”
  “朕比你清楚!”
  刘邦甩开被自己揪下来的陈平的外衫,抬脚狠狠踩在地上,“但这不是你请奏废太子改立公主的理由!”
  “朕还没死呢!”
  “容不得你们这般觊觎朕的万里江山!”
  吕雉眼皮微抬。
  ——这话语气说是说给陈平,倒不如说是说给她听。
  警告她呢。
  他才是九州天子,不能挑战他的帝王权威。
  “来人!”
  刘邦踩着陈平的衣服,直接唤亲卫,“将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曲逆侯给朕拖下去!”
  “革其官职,罢其爵位,后世子孙再不得入朝为官!”
  陈平瞳孔骤然收缩,扑通一声跪在刘邦面前,“陛下!臣冤枉!”
  “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您怎可这般待臣?”
  “朕就要这样待你!”
  刘邦气得够呛,“你给我滚出去!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卫士们按剑而入,上前便拉陈平。
  陈平却不愿离开,死死保持着跪在刘邦面前的姿势,“陛下,您误会臣了!”
  “臣是为了您,为了大汉皇室才请立公主的啊!”
  热闹看到这一步是,再往下看便没什么意思了,吕雉清了清嗓子,放下手里的点心,“陛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曲逆侯这般说,自然有曲逆侯的道理。”
  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从审食其手里接过来帕子,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与刘邦说着话,“有些东西名正言顺了,才不会妄造杀孽。”
  “陛下是慈父,应当懂得这个道理。”
  “你给我闭嘴!”
  这话明显是火上浇油,刘邦气得脑仁疼,一把推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平,扭头便与吕雉吵,“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安好心。”
  “吕雉啊吕雉,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两日吗?!”
  当初他完全不曾料到鲁元竟能收复南越诸国。
  英布打的是南越,鲁元收的周围诸国,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惊喜之后一拍大腿。
  ——遭了,他又被吕雉算计了。
  他许吕雉废太子是因为他觉得鲁元根本不会打仗,对于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当然什么承诺都能许,可当鲁元做到了,他便傻眼了,女子为储君这个先河不能开,哪怕开,也不能从他这一代开。
  古往今来夺嫡之惨烈他难道不知?
  若是女子也能为储君,那便意味着他后世子孙不仅要与兄弟争,更要与自己的姐妹姑母争,甚至自己的母亲争,如此一来,大汉王朝便会耗于内斗,再无向外扩张的雄心壮志。
  他不反对鲁元为储君。
  但这个储君,要等他死了之后才能当。
  有能力之人别人不给,自己也能夺过来。
  但无能力之人天生便有继承权,那才是真正的为祸江山社稷!
  “我再过几日就要出兵匈奴了,我一把年龄去打仗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
  “你倒好,一天不气我,你就闲不住。”
  “真把我气死了,谁替你打匈奴?!”
  “陛下在强词夺理的事情上一向天赋异禀。”
  吕雉靠在引枕,左手撑着脸,连吵架都不想与刘邦认真吵,“当初是陛下亲口承诺,只要鲁元能荡平南越,便废太子,若鲁元能横扫匈奴,便立为皇太女。”
  “陛下之语尤言在耳,可如今鲁元打下了南越,陛下反倒不认了。”
  吕雉嗤笑,“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至于陛下打匈奴,是,陛下一把年龄仍要远征,的确为国为民劳心劳力。”
  “可这并不是为我和我的孩子,而是泽福后代子孙。”
  “他日无论谁登基为帝,都会感恩陛下征讨匈奴之情,又怎能狭义说是为了我和我的孩子?”
  “……”
  刘邦被噎得一窒。
  ——这人简直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陛下,诏书我已提前写好。”
  吕雉抽出早就准备好的诏书,着审食其递给刘邦,“废了太子,我才能安心替你坐镇后方。”
  “若不然,长安城中有彭越,英布不日便也将回来,这群人个个能征善战,在军中颇有威望。”
  吕雉笑眯眯,不像是威胁,倒像是与刘邦论起夫妻情深,“一个弹压不住,陛下的心血便会付之东流。”
  “我与陛下是多年夫妻,怎舍得见陛下沦落到那种地步?”
  “所以陛下还是让我心安一些为好。”
  “这个好说,我不去打匈奴了!”
  刘邦脾气上来,咬死不松口,“匈奴谁爱打谁打,我不管了!”
  “如此,便叫英布去吧。”
  吕雉好不意外刘邦破罐子破摔,“只是他刚平南越,功劳极高,若再灭匈奴,岂不是下一个淮阴侯?”
  “我已杀一个淮阴侯,若再杀第二个,只怕军心不稳民心生怨啊。”
  刘邦:“……”
  “当然,陛下也可说匈奴不急于一时,大可留给子孙后代来解决。”
  吕雉封死刘邦的后路,“只是再过个十年八年,英布仍是当打之年,而那时的天子,若是我还好,若是年幼者,如何压得住功高盖主的英布?”
  刘邦气结,“你不必威胁我!”
  “大不了我死之前把这群人全部带走!”
  陈平:“……”
  ——这群人包括他吗?!
  “陛下息怒!”
  陈平不沉默了,拱手便拜刘邦,“陛下为九州天子,当为天下百姓着想。”
  “冒顿单于乃一代雄主,假以时日,他必能一统北方诸国,建立一个不弱于大汉王朝的国度。”
  “可北方苦寒,如何能比中原之地的富庶?他又狼子野心,早就觊觎中原之地,必会挥师南下,掠夺我大汉江山。”
  “陛下此时不除他,便是养虎为患,遗祸无穷。”
  陈平苦口婆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刘邦看。
  “你也闭嘴!”
  刘邦回头骂陈平,“朕与冒顿修秦晋之好,他不可能大举入侵我大汉疆土!”
  【说起能征善战之将,便不得不提一嘴由大汉王朝开启的和亲政策。】
  天音一出,刘邦陡然紧张。
  ——怎么,这个政策难道不行?
  【作为一个马背上得江山的草莽皇帝,刘邦的打仗能力绝对没得说,所以当匈奴屡次骚扰边境时,这位皇帝坐不住了,项羽韩信已死,我就是天下无敌,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匈奴?】
  【于是刘邦非常自信地出征了。】
  【然后结果都知道,白登之围,和亲政策。】
  刘邦:“……”
  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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