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他察觉到?,微不可见地冲她弯唇。
  刘迅结结巴巴:“我、咳咳,我是刑侦的,今年刚考进?来。”
  代宗菏的案子?他压根没碰过核心案宗,入职时,案子?都被单位前辈们解决。
  是他得?知黎潼这个“条件优越”“脸蛋美丽”的适龄警花,心有妄念,故意熬到?单位同事们快下班,蹭到?这个饭局。
  段暄山极稀罕地,超刻薄地“噢”了一声。
  向来清冷有礼的男人,很少表达出对某人的不喜。面对黎潼的警察同事们,他更是克己复礼,审慎端正,不愿给伴侣丢脸。
  “实习期还没过?”他轻飘飘地“噢”完,又来这一句。
  刘迅傻眼,被这状似“促狭”,实则“刁钻”的言语说得?无地自容。
  黎潼忍笑。
  她瞧出他的醋意。
  为了保证在其他熟人同事面前的“懂事乖巧警夫”形象,段暄山硬是忍到?只有“敌意对象”的场合,开始怪里怪气、夹枪带棒地说话。
  刘迅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亦没有解围的意思。
  倘若是想要维护单位同事关系的,恐怕这时候就要开口含糊过去?。
  黎潼当然没这个想法。
  她望着大道上簌簌摇动的树影,江边的行人夜跑,几个年轻人骑在单车上,撒手迎接风的鼓涌。
  地铁站到?达,车停在道路边。
  刘迅面色青白,尴尬地冲他们道别。
  黎潼稍抬眼皮,在他关上车门时,声线飘悠,徐徐说道:“我是这几年单位里个人条件最?好的适龄女警察。”
  刘迅木了。
  她不留情?面道:“小迅,大家都是明眼人。急功近利,谁都看?得?出来。”
  他灰溜溜地走入地铁口。
  段暄山面上的情?绪还有点残余。
  他趁热打铁,故作公正,严肃道:“这个男同事心肠不好。”
  黎潼大笑。
  车停在路边临时停车位,还没驶入大道。
  她和他对视。
  段暄山轻轻叹息,深深看?她。
  他咕哝着,饱含爱意地问:“刚才你看?到?我,说我今天穿得?很好看?。”
  “嗯,非常好看?。”
  段暄山骄傲起来,像是一只舒展尾翼被心动对象看?到?,不免耀武扬威的漂亮孔雀。
  他性情?冷淡,这种骄傲自得?落在他身?上,难免有种可爱兴味。
  黎潼闷笑。
  她嗅到?他身?上很淡、很清爽的气息,像是盛夏酷暑时冲回家里洗完澡后的味道。
  很小的时候,林建刚偶尔没有那么混蛋,愿意掏出几角钱给她出门玩闹,黎潼会用那几角钱和街角巷头的玩伴买上“拍拍卡片”。
  趴在青石板路上,手掌拍得?通红,玩得?不亦乐乎,玩得?浑身?是汗。
  傍晚回家,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厕所,用被夕照晒得?暖烘烘的自来水洗上一个清爽的澡。
  黎潼用指捏住漂亮男友的下巴,在他微有错愕,极其信赖地顺从时,亲上他柔软、温暖的唇。
  她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睫颤动,胸膛起伏。
  分离时,她依然依依不舍,神采奕奕。
  拍他大腿,发令指挥:“回家!”
  段暄山:“……”
  他眼神发直,好半天,点火开车。
  车速平稳驶向住所。
  黎潼听?到?车窗外?,这个点仍在外?头热闹走动的行人声、犬吠声,嗅到?烧烤烟熏味、奶茶蛋糕甜香……
  一派温馨和睦的烟火气。
  醉意这时悄然升腾。
  黎潼扭头看?向段暄山,她想到?什?么,眼眸亮亮,说:“暄山,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喜欢你为我精心打扮的样子??”
  不为别人,只是为她。
  临近家,段暄山将车平稳驶入停车场车位。
  他这才松懈精神,伸手去?触她微热的脸颊,“没有说过。我现在听?到?了。”
  “我当然只会为你精心打扮,也希望你不管多久,都会喜欢我的样子?。”
  黎潼听?出他难得?袒露情?感的言语背后,悄然藏着的“年龄差”焦虑与担忧。
  她望着他那张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清冷俊俏脸蛋。
  “当然。”
  黎潼翘起鼻子?,得?意洋洋道:“你是我们单位里最?漂亮好看?的男性家属。”
  段暄山舒展眉眼。
  “我将为此,长期努力。”
  =
  黎漴三十岁生日?刚过没多久。
  他接到?黎娅的电话。
  刚接起时,他本能?觉得?不对劲,就要挂掉。谁料这个陌生号码传来她近乎疯狂、嘶吼过的声音:“哥哥,哥哥,我们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心脏冻结。
  黎娅的声线在这一刻,骤然变成他在梦境中听?到?的那般甜腻。
  空气奶油蛋糕上最?薄的一层糖霜,咀嚼时只有浓烈的甜,吞咽时有若无物。
  虚浮、空荡。
  “我们本应该结婚,生可爱的宝宝,像爸爸妈妈一样,做个模范家庭。”
  “你会挣很多钱,我们家的公司会变得?很好,爸妈会很欣慰,很高?兴——”
  她喋喋不休,如同破了的水龙头,涌涌不断地宣泄。
  “我本该登上舞台,成为江市首席,上节目,微博粉丝量超过五百万……”
  黎漴忍不住出声打断:“你疯了吗?”
  “说什?么胡话?”
  黎娅静了一秒,下一瞬,她压抑着尖利声线,喑哑阴森道:“哥哥,你不觉得?这很美好吗?你不觉得?这是我们本该有的生活吗?”
  黎漴想到?30岁生日?前十小时,他在群魔乱舞的酒吧里做梦,梦到?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神经病。”
  黎娅号啕大哭,大放悲声。
  她语不成句,“我做了个梦,哥哥,我梦到?了——”
  黎漴终于可以确定他做的梦并非偶然。
  他近乎窒息地听?着黎娅絮语呢喃,疯子?一样,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我觉得?那本该是我拥有的生活。”
  “我本该……”
  她还想再说。
  黎漴冷冷打断。
  “你本该是林建刚、陈芳养育长大的女儿。”
  这句话彻彻底底让黎娅失神、失声。
  她抽泣着,痛苦道:“可我被爸爸妈妈养大,我就是黎家的女儿!”
  “那是你偷来的。”
  放在七年前,他绝对不会如此狠心开口对她说。
  黎漴恍惚起来。
  他这时候才想起,今年是黎潼认回黎家的第七个年头了。
  第一年,黎潼和他们过了个“十九岁生日?宴”,应付着将黎家“真假千金”的逸闻后续控制在黎家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她不喜欢他们,他只是那个勉强还算能?被接受的兄长。平素里被拉黑的次数数不胜数,他甘之如饴地接收她的负面情?绪,心中有着期待,认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第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潼潼复读、高?考。
  陈芳出现,各方面地恶心着黎家。
  再后来,黎娅摔断腿,休学;黎娅试图爬床,失败,勉强复学;黎娅狼狈退学,开始复读。
  时间轴以“黎娅”为中心,划分出前后左右。
  七年时光。
  潼潼顺利毕业,如今是工作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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