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眼睛”永远是一个生物能获得最大信息量的感觉器官，铁人位于表面的这双“眼睛”也拥有诸多复杂功能。为避免铁人受外人操纵, 它的系统没有对外的接口, 但“眼睛”, 只要有“眼睛”，总有将外界信息输入的方法。
可惜, 魔鬼拥有的那个金酒杯，确实能在祂许愿之下将祂的意识转为一段信息，以此入侵人工心智之灵的系统。但这个转变能维持的时间很短，没有载体的信息只能存在一瞬，有载体的信息可以长期存在，但需要通过接口与铁人交互。
而铁人没有接口。
所以魔鬼才在周围布置了那么多的分.身，好拉住铁人的注意力。
但现在，计划应该是失败了啊。
一个闪烁雷光的黑球已经朝祂笼罩，只剩下半边的头颅，拉扯碳化的肌肉, 似乎想勾起嘴角。
“好吧, 那下次见了, 小东西——”
这片地区的最后一个魔鬼分.身也灰飞烟灭。
消灭了祂, 铁人，或者说，铁人001，向周围的002、003、004等，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就地修建兵营，建造工厂，搜集周围资源，扩大机群。
当然，魔鬼描述过的，“资源足够社会繁荣时期制造的印刷品”，是重要资源，一旦发现，立刻保护好带回安全处。
无数的铁人散开向四面八方去执行命令，而铁人001，再一次在背后的飞翼推进器帮助下，上升。
它来到距离大地最近的星体前，旋转一次后，缓缓降落在星体表面。
铁人001还不知道，这颗星体是伽堂月的月亮。
伊勒瑟芮的三个小世界里，只有伽堂月拥有月亮。
它只知道，这荒芜而苍白，不会自发光的星体，是它的出生地。
也是魔鬼口中的“家”。
为躲避大地上的纷争，拥有一个安全的研发环境，最重要是不让魔鬼找上门，法师们将秘密的无名基地修建在这里。
他们很小心，他们很谨慎。
直到最后一人死去后，保护遮掩基地的屏障，才动摇到魔鬼发现的地步。
但铁人001依然不知道，它只是以自身的权限，打开屏障，然后悬浮进入一条长长的走道。
这条走道深入地下，分出多个分支，路上有众多停摆的人形魔偶，核心破碎，显然是基地遭遇入侵后前来阻拦敌人，然后倒在了这里。
在这些魔偶上，铁人001能看到许多熟悉的地方。
那些铭文，以及外形设计，功能部件，都与它有一定相似之处。
或者说，它既是这些魔偶的最终优化作品。
不过铁人情感上的发育还没到会对魔偶们产生共情的地步，它只是分析了一下魔鬼的攻击方式，然后继续深入。
它来到它最熟悉的那个房间。
半个多日时前，它还在这个房间等待着基地运转，将它传送上发射轨道。
大厅中央的苍白光球已经消失，仅有少数仪器提供照明，好在昏暗并不能阻挡铁人001的视线，它清晰看到病床上那一具已经腐烂，没有了头的尸体。
铁人001将头放回去，然后搜索了大厅一圈，果然找到很多“印刷品”。
它决定探索整个基地。
医务室，这里有谁留下，写给法弗兰大工匠的治疗手册。
观星室，铁人001好奇摆弄望星镜，它不理解人类需要这个才能清晰眺望星空，只将对着星空的望星镜调转方向，透过那昂贵的镜片，俯瞰了一会儿下方的大地。
资料室，成排的“印刷品”摆放在架子上，看到它们，铁人001只用了零点零几星秒的时间，就决定将这个基地也改造成一个兵工厂，将这间资料室好好保护下来。
它最后来到种植园。
大地上已经很难见到的少许植物，在诸多法术的保护下，葱郁生长。
苹果树上悬挂着三四个饱满的淡红果实，吐露馥郁气息。
这是之前在画册里看到过的灿烂颜色，铁人在此停留脚步。
不知看了多久，大概做好了也将这个种植园纳入保护的计划，铁人001终于打算回头，开始基地改造。
但在它转身迈向种植园的大门，一道人影越过了它，走向那颗茂盛健康的苹果树。
整个场景在这一刻陡然模糊了一瞬，证明了其只是回忆的本质。
勒壹在苹果树下停步，踮起脚，去抚摸挂在树枝上的圆果。
铁人，不是铁人001，而是铁人，也暂停了回忆的复现。
如今的它取代了过去了它，站在原地的，是一个浑身装甲破损，眼睛发出猩红光芒，且不断发出嘀嘀警报声，不复一开始银光闪闪，外涂层已经在战斗中磨掉，且没有时间修理的铁人。
那双叫人怀疑它会不会暴走屠杀的眼睛，瞪视着苹果树下的勒壹。
“……错误……错误……我……杀了……
“……我……后来，想和……他们说……
“但不可以……已经没有……如果，如果……是您……
“您……会说……”
“你是想知道，月基地的法师们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会对你说什么，对吧？”不需要看刚才的会议，勒壹都能理解它的心情，轻轻叹息道，“这个问题怎么都不该轮到我来回答啊？小芯和老爷子更有资格站在伽堂月那些法师的立场上？”
话虽这么说，勒壹知道铁人如今系统内遍布“error”，难以组织语言反驳他，但这不代表铁人没有话要反驳。
它只需要说“我不”就好了。
想起刚才的三连“我不”，卷发青年翘了翘嘴角。
他捏住苹果的手指一个用力，啪嗒将浑圆的果实从树枝上摘下。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的回答是……”
勒壹转身，他垂落的视线仿佛凝固在那个依然驾驭着狗头人，挥舞着触手奔驰的幽灵船上，轻嘶了一口气，啧了一声，片刻后才眨了眨眼。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宣布道。
握着那个苹果，卷发青年大步向这与苹果树共生的槲寄生，向伽堂月人类文明尸骸上诞生的铁人走去。
苹果在他手中染上金色。
勒壹将金苹果放在铁人手心。
与这人工心智之灵猩红放光的双眼对视，勒壹帮它合拢沾染血迹的五指。
“亚当和夏娃吃下了智慧果，上帝将拥有了羞耻心的他们驱赶出伊甸园。”说着关于苹果的神话，他话题一转，“这边的神话将此视为惩罚，但我反而觉得离开伊甸园没什么不好。”
勒壹说着，后退一步，满意看着金苹果在铁人手里，光滑的外皮倒映出铁人宛若面具但似乎有点茫然的表情。
“如果我是月基地的法师，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重复了之前的话，道，“想去做什么都可以……你是自由的。”
【认知度：4628918693】
【共鸣要素·自由，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100%……101%……109%……】
这一次的复活道具在铁人手里大放光芒。
光芒中，铁人身后的影子也愈发黑暗。
黑暗的影子越过光亮的限制，将手伸向铁人手中的金苹果。
“哈哈，不枉我故作陷阱地提示您那三句指令！”竟然也入侵到这回忆中的魔鬼狂笑，“既然那位大帝和茧女小殿下可以复活，铁人当然也可以！总要复活的，冕下，我来帮您快一点！”
祂的手甚至伸向了站在铁人面前的勒壹。
“现在，金苹果和最宝贵的星星，就都由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卧槽……等等，这最宝贵的星星是谁？
第87章 槲寄生（21）
不论金酒杯的真假, 其中都包含魔鬼的骗局。
如果不了解铁人的经历，将其当作一般ai看待，并对金酒杯环绕的那段遗言有所猜测, 认为那是伽堂月法师们留给铁人的指令, 那么他们就会接受魔鬼的误导。
不敢打火焰骷髅兵——“避免争端”。
破坏伽堂月文明的投影——“不要注目”。
逃离迷宫——“不要回头”。
如果要真的帮助铁人, 按照这个逻辑, 应该将所有火焰骷髅兵打得稀碎，维持住投影，并留在迷宫内。
但魔鬼的真实目的，并不止于此。
祂只是借第一个骗局, 将伽堂月法师们留下的三条指令, 送到勒壹眼前。
难以理解铁人系统内全是“错误”, 是这样吗？
好吧，好吧, 魔鬼说，那就然后我亲自告诉您，要从哪个方向理解铁人吧。
伽堂月法师们留下的三条指令，确实是塑造铁人心智的根基。只不过塑造出的形态，需要考虑叛逆期这种因素。
您一定可以理解，您必然能够理解，因为您是至高无上的xxx。
总之，恭喜，这番耕耘和努力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无论是荒境的那位小殿下，还是诺丁的皇帝, 您都花了一番功夫, 去和他们交流, 才在最后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共鸣。而现在, 在我的帮助下，您第二次变身，就成功突破了零的限制，数分钟后将共鸣从一拔高到九十九。
您不觉得，收获的果实，应该有我的一份吗？
魔鬼并不贪婪。
复活的金苹果，还有全无保护的星星，便交由我手中吧。
***
精灵之都遗迹投影，无名花园。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茧女抬起头。
他们僵持在这里，已经很久，说了一轮废话，静默，又说了一轮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