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司笙称呼易诗词,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你妈”。
  萧逆早已适应。
  他道:“没工作。”
  “一直没有?”
  沉默须臾,萧逆仔细想了想,“记忆中没有。”
  自他懂事起,易诗词就是家庭主妇,唯一能跟“工作”挂上边的,大抵是她画的那些图纸。
  父亲收入虽不算高,但一个人也可养活全家,任由易诗词做自己想做的事。
  “嫁给你爸之前,她怎么生活的?”司笙问。
  萧逆:“不知道。”
  他没问过。
  “……”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萧逆,司笙默然地盯了三秒,扫兴地往书房走。
  “哎。”
  萧逆叫住她。
  司笙止步,眉心微蹙,回身看过来。
  瞳仁里折射碎光,萧逆沉静地望着她,问:“你想问什么?”
  司笙淡淡道:“随便问问。”
  唇角线条绷直,冷白的光罩下来,衬得萧逆有些清冷。
  尔后,他又道:“她喜欢机关术,大学学的室内设计。我爸说,她一直想将机关术和室内设计结合在一起。”
  “哦?”
  司笙觉得有意思,饶有兴致地扬眉,“她成功了吗?”
  “……没有。”
  父亲在世时,常说,等易诗词设计好图纸,他们就按照她的图纸来装修。
  做成她喜欢的模样。
  后来,父亲去世,易诗词就再不研究了。
  易诗词还是会伏案画图纸,可是,她研究的再也不是室内装修,而是以萧逆现在的水平看不懂的东西。
  那些图纸里,他唯一能看懂的一幅图是——
  一座桥。
  “没有?”
  简单的询问,两个字,萧逆却从中提出诧异和惊奇。
  萧逆微微一顿,问:“很容易吗?”
  司笙耸肩,轻描淡写道:“不难。”
  “……”
  萧逆有些恍惚。
  司笙口中的“不难”,易诗词整整研究了五年,最终的成果还是半成品。
  “喏。”
  手一抬,司笙倏然将书扔过来。
  萧逆下意识伸手接过,回过神。
  司笙说:“她的书太杂太乱,没什么用,这本比较基础,你可以看看。”
  低头看了眼书籍,萧逆再一次抬头时,司笙已经步入书房,他视野里只留有一瞬残影。
  书房门口有风,她的发丝被撩起,在身后飞扬,侧脸落在柔软的光里,凌厉张扬被削减,那一眼,看起来有些温柔。
  半晌。
  萧逆垂下眼帘,掂了掂手中颇有年头的书,翻看,密密麻麻的笔记映入眼帘,惊得他眉头一挑。
  跟易诗词的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
  城川医院。
  司笙没有去住院部,先找易中正的主治医生聊了半个小时,才去易中正新搬去的病房。
  她安排了易中正和王爷爷住在一起。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来。
  走在走廊上,司笙顺着病房门牌号一路找,门牌号还没找到,就见到某间病房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二十出头的女生,不算高,穿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笨重得像一只企鹅。
  手里提着几个袋子,此刻正虚趴在病房门口,偶尔踮起脚,偶尔蹲下身,透过空隙往里面瞧,眼珠子怕是都跟门框贴一起了。
  “瞧到什么了?”
  头顶飘下来好听的询问声。
  陶乐乐嘀咕道:“缝太细,什么都没瞧见。”
  “哦。”
  悠悠然一个字,像风一样,落在耳里。
  刮得耳廓凉飕飕的。
  “……”
  陶乐乐顿时哑然,懵住了。
  下一刻,门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病房内的景象一点点出现在眼帘。
  两张病床,两个老人,两双眼睛,四道视线。
  俩老人:“……”
  陶乐乐:“……”
  与此同时,还有身侧慢悠悠的嗓音,“推开不就行了?”
  “啊——”
  陶乐乐呆住三秒,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当然,没跑成功。
  一只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她刚跑两步,就被拎小鸡一样地拎回病房门口。
  陶乐乐后退着回来,背对着病房,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瞧了眼抓着她后领、似笑非笑的司笙。
  “笙笙姐。”
  底气不足,陶乐乐弱弱地打招呼,声如蚊呐。
  司笙右侧眉梢扬起,饶有趣味地调侃:“还认识我呢?”
  陶乐乐嘴角扯起抹假笑,讪讪道:“那是,你这么美,上次回去后,我一直寻思着,要是有你签名照啊,我就天天贴墙头……”
  略带笑意的视线扫下来,陶乐乐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彩虹屁给咽回去了。
  “又是你朋友?”
  病房里传来易中正的询问声。
  陶乐乐身形明显颤抖了下。
  往里面看了眼,司笙又瞜了眼陶乐乐,道:“一半一半吧。”
  自陶乐乐当群演回去后,就一直因zero的事跟司笙保持联系。
  不过,最近zero漫展折扇、新作发布,陶乐乐都没再找过她。先前司笙还以为怎么了,现在一看,大概是因为王爷爷的事。
  松开陶乐乐的后领,司笙淡淡地看着她,“人就在里面,你要不要进?”
  陶乐乐低下头,两只手抓着几个袋子,手指绞在一起,纠结出声:“你都知道了吗?”
  “猜得七七八八。”
  “……”
  陶乐乐震惊地望了司笙一眼。
  猜的?
  还真就是猜的。
  司笙最近忙得很,没空抽时间查陶家的情况。
  自上次撞见陶乐乐跟大婶打听王爷爷住所后,司笙就心里有了几分数,如今见陶乐乐鬼鬼祟祟寻到医院来,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陶乐乐内心挣扎着,踌躇片刻,小声询问:“我,可以……”进吗?
  话没说完,司笙就进了病房。
  陶乐乐循着她的身影往里探,赫然撞上老人两道打量的视线,她与之对视两秒,又迅速低下头来。
  “这小姑娘谁啊,看着还挺眼熟的。”光头·王爷爷好奇地朝司笙问。
  “长得跟您三分像,能不眼熟吗?”
  司笙斜了他一眼,唇角弧度微微一弯。
  听出她话里有话,王爷爷联想到门口那姑娘的逃窜和犹豫,徒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僵。
  此时,门外的陶乐乐,吁出口气,鼓足勇气跨进一步,先是朝王爷爷弯腰鞠躬,然后才直起身来,将在心里无数次预习过的话,磕磕绊绊地说出来——
  “外公,您好。我是您的外孙女,陶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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