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石板下方升起了一枚“←”。
  “等这个箭头和白框重合时，您就踩下左键。机器会根据您的准确程度给予评分。”
  “噢，这不是很简单嘛！”校长说。
  等“←”升到与白框齐平的位置时，校长眼疾脚快地踩下了对应的键。石板上的少年也跟着他踏出左脚。同时，机器喊道：“excellent！”
  校长有些得意了：“呵呵，我当年也算是交谊舞场上的一枚新秀，看来宝刀未老嘛。”
  梅耶说：“这还只是教学模式。现在要开始正式模式了！”
  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伴着鲁特琴声，吟唱起了古老的歌谣。那歌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大海，有着海风的轻盈和波涛的力量。
  “太美了……”一名年轻教师出神地说，“这么美的歌声，到底是哪位歌手唱的？”
  “是歌姬西伦小姐。”梅耶说，“她是一位新人，这次专门为健身机献唱。”
  校长可没空关心什么音乐界的新秀，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石板，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一个箭头升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起初，校长还能游刃有余地踩中对应的键，可随着歌声进入高潮，箭头的数量一下翻倍了！
  校长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踩了左边就忘了右边，踩了右边又忘了上面。错了一个节拍，后面的便连续错下去，即使他想纠正，双腿也像不听他使唤似的。
  可恶！脑子和腿怎么各动各的啊！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动作肯定很滑稽，因为石板上的少年就像只小脑发育不完全的猴子一样扭动着。
  待一首歌结束，校长已是满头大汗。他双腿发软，在梅耶的搀扶下离开平台。
  石板上结算了他的分数：3195分。接近一半的箭头他都没踩中，只拿到了“bad”的评价。
  “恭喜您，本次消耗了52千卡的能量！”机器欢快地说，“你超厉害的！加油，完美在身材在等待你！”
  校长苦笑起来：“它……它还会夸人呢……”
  “能坚持锻炼的人都很了不起！”机器说。
  梅耶问：“您觉得这台机器如何？的确能起到健身的作用吧？”
  校长接过教务主任递来的手帕，擦去额上汗珠。“要说锻炼，也确实能锻炼……我都不记得上次累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洛林·地城先生认为，健身本就是一件很痛苦、很难持之以恒的事，因此如果让健身变得更有趣，或许就会有更多人加入这个行列了。游戏只是一种手段，健康才是目的。”梅耶说，“为了让健身更加有趣，洛林先生还在健身机里加入了许多模式。您刚刚游玩的是‘自由模式’，还有冒险模式，要尝试一下吗？”
  “有、有什么区别吗？”校长喘着气问。
  也许是觉得解释不如演示，梅耶按了几下石板。
  一只小人鱼游到了屏幕中央。
  她海蓝色的长发在脸庞周围漂浮着，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亲爱的冒险者，欢迎来到‘无尽之海’，我是海洋王国的人鱼公主。”
  她的声音和方才歌唱的女声一模一样，看来为她配音的也是歌姬西伦小姐。
  “我们海洋王国遭到了邪恶的章鱼邪神入侵，请冒险者击败邪神，拯救无尽之海！”
  珍妮·威瑟利老师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哈！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打着健身幌子的游戏！这套路不是跟《勇者传说》一模一样吗？什么黑暗降临，冒险者被召唤来拯救世界……”
  “不好，章鱼邪神的使徒来了！”小人鱼惊慌失措，“冒险者，快站到‘战斗平台’上来，与邪神使徒作战！”
  威瑟利老师又想讽刺几句，但左右看看，发现所有教师都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屏幕。即使是那些反对魔力游戏的老教师，也被美丽的小人鱼和优美的音乐吸引了。
  “要怎么和使徒作战？”一名年轻教师兴致勃勃地问。
  小人鱼说：“很简单，和它斗舞！”
  “斗舞？”珍妮·威瑟利老师愣住。
  “看到您脚下的战斗平台了吗？那其实是一块‘魔毯’呢！当您舞蹈时，就会产生强力的‘舞法能量’。您跳得越好，舞法能量就越强大，能更轻易地击败敌人！”
  小人鱼解释说，“从前章鱼邪神也是一位舞蹈高手，您看它有八只脚，跳起舞来无比轻松。但它堕落了，它陶醉于力量，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许多需要守护的东西……”
  小人鱼露出悲伤的神情，但那抹哀伤很快就被昂扬的斗志所取代。“所以，冒险者啊，请你击败章鱼邪神和它的使徒，让它们恢复从前的样子！让无尽之海重现从前那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
  她刚说完，屏幕便进入了战斗……不，斗舞模式。屏幕分成左右两部分，左边是代表玩家的少女，右边则是一只紫色的章鱼，想来就是所谓的邪神使徒。
  章鱼张牙舞爪，不时挑衅地吐出泡泡。“哈！这个冒险者就是逊啦！有本事跟我去练舞室打！”
  梅耶说：“不知道哪一位老师愿意尝试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珍妮·威瑟利老师身上。
  年轻的老师们明白了梅耶的意思，起哄道：“威瑟利老师上啊！击败邪神使徒，拯救小人鱼！”
  威瑟利老师还没来得及抗议，便被众人推上了健身机。
  “真是一位勇敢的冒险者！人鱼王国永远铭记您的情谊！”小人鱼说。
  威瑟利老师额头沁出冷汗。“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迎战啊！”
  “因为人鱼族没有脚啊！没办法激发舞法能量！”
  威瑟利老师：“？”
  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感应到有玩家到来，充满动感的音乐和天籁般的女声流泻而出，一枚又一枚箭头随之升起。
  她很想跳下去，可身体却随着音乐不由自主地舞动了起来。她根据指示踏向左边，右边……
  每当她准确地踏中，屏幕上的少女便会发射一道光波，击中紫色章鱼，而小人鱼则会穷尽词语来夸奖她，好像她是健美界的世界冠军一样。
  即使她失败了，小人鱼也不会气馁，而是温柔地说：“没关系！小失误而已，还有机会！”
  一支舞很快就跳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奏响的刹那，屏幕上的少女发射了一道夺目的光波，正中紫色章鱼的脑门儿。它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堆金币，倒下不动了。
  “太好了！战胜了邪神使徒！还获得了100金币！”小人鱼围着少女游来游去，“冒险者，我要向您提一个健身建议哦！如果您的体重基数较大，过于激烈的舞蹈可能会伤害膝盖。你可以在‘设置’中选择‘无跑跳模式’，减少膝盖的负担。我们要拥有好身材，更要拥有健康的身体哦！而且，控制饮食也很重要，试试看吃一些低热量的食物吧！”
  威瑟利老师喘着粗气：“原、原来如此……我的膝盖的确有点痛，下次我一定试试无跑跳模式……”
  “随着冒险的旅程以及您等级的提升，您还可以解锁更多的能力与模式，比如上半身舞蹈模式、瑜伽模式等等……”
  ……不对！她怎么跟小人鱼聊起来了？她不是最讨厌魔力游戏了吗？
  小人鱼接着说：“金币可以在商店购买各种有利于战斗的道具，或是新的服装哦！”
  她一挥手便进入了商店界面，一套套精美的衣服正挂在衣架上展示。
  威瑟利老师累得不得不叉着腰以稳定自己的身体。她想叫小人鱼走开，可立刻被一套火红的服装吸引了目光。
  那套服装的形制有些像淑女的骑装，设计贴身，英姿飒爽，装饰比骑装更为华丽，从肩头到后背绣满了火焰花纹，仿佛有一只涅槃重生的不死鸟正栖息在肩头。
  要是能穿上那套衣服，该有多美！
  威瑟利老师自己肯定别指望穿了。因为她的身材……唉，说多了都是泪。她曾经也是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可生了孩子后便像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如今学生们都不知道从前那位苗条的“珍妮小姐”了，只知道学校有个“胖珍妮老师”。
  威瑟利老师也想健身减肥，可她害怕自己这副模样外出锻炼会遭到他人的笑话。如果她跑步的时候撞见学生，他们瞧见她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会说些什么呢？她也不能不顾自己老师的形象啊……
  在家里健身也没有效果，锻炼不了一会儿就会因琐事而分神。她丈夫、孩子还一天到晚在她耳边说“费那个神干什么呀，我们又不会嫌弃你”“周末一起去餐厅吃顿好的怎么样”，这导致她每次刚有点儿健身的热情，也会被家人们浇灭。
  如果有了这台健身机……
  不对！这可是地城娱乐的产品！她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
  但是一想到今后可以在家中锻炼，伴随着优美的音乐和小人鱼的温柔鼓励，再也不必担心他人的眼光、家人的唠叨……
  啊啊啊，可恶！洛林·地城真是拿捏住了她的死穴！邪恶卑鄙的奸商！
  梅耶说：“各位老师觉得如何？这十台机器是洛林·地城捐赠的，过一段时间，健身机就会正式开始销售，如果各位老师有意，可以向地城娱乐订购。”
  布朗斯通校长刚想说“十台也太少了吧”，但看了看几位老教师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对健身机非常感兴趣，正好可以买回家送给妻子。不，别说妻子了，他自己都想要拥有一台！
  校长不能明说自己想要健身机，只能看着众位老师，用眼神向他们示意。“要不要留下这批捐赠，我们还是民主表决吧。”
  几位老教师仍然坚持他们的观点。“不行！地城娱乐是想用游戏慢慢蚕食我们的学生，绝对不能让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进入校园！”
  但年轻教师都持肯定的态度。“让学生们锻炼身体没什么不好。”“而且健身机这种形式寓教于乐，让枯燥的健身过程变得有趣了。”
  至于剩下的老师，都是和校长一样的骑墙派。他们既不想得罪老教师，却也放不下这有趣的健身机。
  老教师们气得脸色发白，将视线投向珍妮·威瑟利老师。这位德高望重的权威如果发话，那表决想必就会一边倒了。
  “我觉得……学生玩游戏的确影响学习，可游戏也不全是糟粕……”威瑟利老师眼神游移。
  一位骑墙派的老师惊奇地说：“健身机是对你施展了什么魅惑术吗威瑟利老师？”
  另一位老师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用下巴示意校长的方向。
  一看到校长那渴望健身机可又不敢明说的纠结表情，第一位老师便明白了。校长这是等着有人给他当出头鸟！
  真是老奸巨猾，不过在这种时候卖校长一个人情似乎也不错。
  骑墙派老师们纷纷发出不置可否的哼哼声。
  “威瑟利老师说的有道理，学生会沉迷游戏说到底是他们个人意志不坚定……”
  “游戏也是有利有弊，端看人们怎么使用嘛！”
  “没准过几年，游戏就成为新的艺术形式了，如果我们这时候拒绝它，将来岂不是会被耻笑？”
  “当然了，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校长眉开眼笑，老师们还是很能领会他的精神嘛！
  “那么，反对健身机进校园的老师请举手！”校长说。
  那几位态度最坚定的老教师高高举起手臂。当他们看到威瑟利老师并未举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写了“革命同志叛变了！”这一行字。
  校长又说：“那么，同意在校规里加上‘禁止学生在校内持有魔力石板’的请举手。”
  这次举手的又是那几位老教师。当他们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后，纷纷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威瑟利老师收获了一打眼刀，可她假装没有看见。如果她现在反对魔力游戏，将来还怎么光明正大地购买健身机呢？她教书育人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为自己的健康和身材打算了嘛！
  “哎呀呀，看来坚决反对魔力游戏的还是少数人。既然如此，那么校规就暂时不变动了。”
  校长说着转向梅耶，“替我向洛林·地城先生道谢。”
  “洛林先生永远支持教育事业的发展。”梅耶笑意盈然。
  校长宣布散会，老教师们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体育馆，年轻教师们则兴味盎然地围着健身机，跃跃欲试地想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