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因为,真正让她收到冲击的,不只是他的这个身份,更是……
她意乱如麻,向他走近了几步,没什么底气地问:“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就……”
就……喜欢她了?
所以,他才心甘情愿被她扯入这场梦的深渊?
沈昭城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轻笑:“是。”
事实的确如此。
但因果反了。
是因为喜欢她,那时才选择出现在她身边。
但他没说。
乔见呼吸有些急促:“可我还没问完。”
“但我早就有答案了。”沈昭城温声说。
埋藏在心底,一直躁动不安的那个猜测,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证实。
乔见却有些呼吸不过来,心跳声鼓噪得让她无法思考。
沈昭城也不急,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等她开口。
就像一直以来,他所做的。
乔见眉心蹙起:“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昭城柔和地垂眸看着她,疏懒地笑笑:“后来,我就出国了啊。”
他的大言不惭,差点连自己都没骗过。
他怎么可能没找过。
只是,这些不是她该知道的。
她可能不知道,她有多瞩目。
当时,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长得漂亮,性格,成绩,人缘样样拿得出手,身边围绕着太多的人,而他,只是她身边骤来骤去的过客之一。
还曾是她最讨厌的,浪荡厌世、玩世不恭的坏学生。
这也没关系。
毕竟,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那时候,沈昭城告诉自己,想去认识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直到那时候,他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可等到他认为自己终于有资格见她时,她身边的位置,早已经有了人。
但这些,她不该知道。
她就应该被捧在手心,被仰望,被宠爱,没有烦恼,没有负担,日日快乐,事事顺遂。
所以,他轻飘飘地,将从未窥得天光的那段尘封日子,一笔带过。
乔见又沉默了。
她只觉一股说不上来的酸苦在心头漫开。
“但是……为什么是我?”
她怎么成想,早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里,她想要得到注视的人,就已盼过她的回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凭什么,又是否配得上这份喜欢。
沈昭城却笑:“说好只回答上一个问题,不能耍赖。”
他顿了顿,又妥协似的,举手投降:“好吧,我坦白,是我还不想说。这个问题留作下次回答,好不好?”
那一段,可不似这一段轻松。
小猫好不容易亲人一些,可不能又吓跑了。
乔见心绪又翻涌了一阵,不知想了些什么,竟没有再缠着他回答,只点了点头。
然后,她再度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和徐欢烈的开始,一直都是被他带动着往前推进。她那时心里被感动充斥着,所以一切发展得理所当然。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甜蜜?是高兴?是感动?还是不知所措?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止。
她只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撕扯着,说不清却又燥乱的情绪左右着她的理智。
事到如今。
乔见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看他:“那我现在,是不是该给你一个回复?”
沈昭城松散的黑发看起来干了不少,耷下来恰恰遮到他的眉眼,视线低垂着看她。
这些天来,她刻意靠近的主动他不是感受不到。
她的答案,他也大致能猜到。
但他只微微俯身,做了个嘘的动作,嗓音放低:“先不要说。”
乔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身形稍顿。
然后,又听他轻声细语说:“在你给出答案之前,我必须先把话都对你说清楚。”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沈昭城,看他倾垂身躯,与她平视,一字一句说与她。
“乔见,你要知道,在这些梦里,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即使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你信任,是为了治愈你。”
“但我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卑劣的私心。有件事,我连比斯特都不敢说。其实,在你慢慢走近我时,我像疯了一样高兴。”
他嘲弄地弯了下嘴角,眼神却很柔和:“乔见,老实说,我既想,但我也怕。”
我很自私,也很恶劣,我既想你爱我,又怕你爱我。
“我不知道那些感动和愧疚左右了你多少。”
沈昭城像和她商量一般,耐下性子,声如温玉,“但我不希望我主观上的付出,成为你的压力。那些是我的自愿,不该绑架你的自愿。”
“我希望你的回复,是建立在仔细思考过这些问题之上。”
说完,眼前的她陷入沉思,微微有些动容,小巧的鼻尖不知怎的竟红了几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沈昭城想像晚上那样摸摸她的发,但他没有,他只勾起唇角逗她:“早知道就不说了,好像让你讨厌我了,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乔见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见她终于肯开口,沈昭城又笑。
他终于抬起手,极为小心地,将她额角的几缕散发勾起,绕到耳后,表情仍很轻松:
“乔见,我这么说,就是不想你有压力。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醒来后主人格的你,我只希望,你决定给我答复之前,都要认真想好。无论多久,结果如何,我都会等你,好不好?”
乔见心尖像被揪了一下。
她认真地朝他点头,承诺般,说了声好。
她现在的心绪就像狂风大作的海面,久久未能平息,而她只能任由着巨浪一遍一遍地拍打。
并不是因为讨厌沈昭城,或是因为他拒绝了她的表态。
他所说所想,她都理解。
所以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向他坦诚自己真实的心意,他也不会信的。
她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给自己一点时间重新思考,也给他们一点时间。
她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在等她。
…
走出她的房间,轻轻掩好门,沈昭城眉眼之间的笑意很快冷却,眼睫垂下,面色恢复一贯的冷淡松弛。
回到房中,他在阳台点了根烟,但没有抽,站了很久,等风吹得浑身都冻透了才回去。
嗅到自己身上的烟味,沈昭城随手摘下眼镜,再钻入浴室,让冷水肆意淋下。
水流带着冷意,沿流畅的下颌滴下,划过肌理分明的胸膛。
同时,他也清醒许多。
他实在不应该。
明明从一进门,他就知道她是演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
她假意进攻,却不知他早已溃不成军,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在她那句“给他一个回应”面前前功尽弃,缴械投降。
幸好,他尚还有理智,先将她远远推开,让她免受伤害。
走到这一步了,他更不能急。
虽是饮鸩止渴,可他甘之如饴,不是么?
*
很神奇地,乔见今晚一夜无梦。
她十分确定,整个晚上,她的第二人格都没有醒来。
还来不及洗漱,她就马上联系了比斯特,将情况告知他。
比斯特听了也很高兴,向她说恭喜。他说,虽然她昨晚没有发生人格分裂,但最近可能还会反复。不过,出现这种症状,说明已经渐入佳境了。
她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昭城,但她突然想起,昨晚她才模仿了第二人格,说了就露馅了,便只得作罢。
吃过早餐,沈龄又让她传授插花的经验,向来不感兴趣的沈母也在一边看着她操作,和她闲聊。
没多久,文俊杰就送来隧道排净了水,恢复通畅的消息。
他顺理成章地提议:“乔乔,要不我送你回去?”
但下一秒,他眼神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