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节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凭一己之力,维持这个游戏世界的运行转换,关洛阳不能,梵天之脑更不能,九山同样不能。
在过往五十多年游戏世界存续的历史之中,九山起到的只是一个领导者的作用,真正分摊了九成九以上工作量的,是他们这个组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编写、增生出来的诸多智能程序。
以数据运算能力来说,这些智能程序联合起来,是当之无愧的天上天下,排名第一。
但是它们,终究还只是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失去了在线玩家不自知的参与部分重要环节,仅凭这些人工智能,在当世最顶尖的灵能者面前,无论展现出的变化再怎么繁多,调动的能源再怎么充沛,也称不上威胁。
打个比方,一场大雾起时,可以覆盖千万人的居住之地,可以游走千里,遮蔽山川,但是如此庞大的雾气,却休想能压制得住任何一只虎豹猛兽。
九山之所以对梵天之脑的出现那样惊喜,就是因为梵天之脑是个目前来说,独一无二的样品,如果能够通过研究梵天之脑的存在,掌握了把人工智能催生出自我意识的方法,那么他就有机会把“大雾”变成瀚海,变成群山,乃至变成强横无边的太阳火狱。
要是研究计划能够推行到那一步的话,以后这片废土大陆,就将成为他们组织真正的应许之地,不败的地上神国,任何敌对势力进入这片地方,九山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对方炼为飞灰。
可惜,研究终究是个需要时间的事情,而关洛阳的一切行动,都太快了。
那时,九山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八叶院那边刚展开了技术合作,刚觉醒了“梵天之脑”,无论兵力,底蕴,高层,技术,哪方面来看,都是优势在我,形势一片大好。
结果就在区区一天的时间里……
梵天之脑就被吃掉了。
这不仅是失去了一个盟友那么简单,对九山来说,更是切断了他肉眼可见、近在咫尺的一条前进道路,举世无敌之路。
但之后,在发现关洛阳展现出了梵天之脑的部分能力之后,九山却是大惊,继而大喜。
梵天之脑是没了,但关洛阳还在,假如能把这个人削弱到足够的程度,困锁起来,当做研究对象……不不不,那太危险了。
但哪怕只是把这个人死后流散的数据收集到手,或许也是可以带来无穷惊喜的一桩大收获。
“但是……”
不动的九山话语一顿,畅快的发问,“你的后手,你的援兵,都已经用尽了,现在,还有谁能帮得上现实中的你吗?”
“现实中的那个你,你的根基之所在,现在又还存留着多少力量呢?”
关洛阳与他对视,神态凝重无比。
“你这个问题……”
他脸色严肃,眼神艰难。
忽然一笑。
“你问的好,且等我来量一量。”
现实中,关洛阳翻手收了头盔,缓步走出大厅,身上撩起一缕寒玄劫火。
第331章 贪权大欲恨来人,隔绝两世开杀劫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天空中旷蓝一片,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地面上的所有建筑,都显得亮堂堂,温暖,和谐。
且安静。
废土大陆上局势动荡,颇有几分地广人稀的感觉,建筑物都建造得开阔宽敞,疏疏朗朗,那些高楼彼此之间,更有着很大的间隔,城市之中,随便走走,就还能够看到很多废墟的痕迹。
不免使人在偶尔的闲暇时,感受到几许荒凉沧桑,天高风远的孤寂。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城市里的居民已经全部被迁走,连安灵和黑错刀的真身,其实都已经不在这城中。
整座城市,就显得更加苍劲而寂寥。
楚星孤走进这里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座城市的存在,甚至也已经从手下的各种图画资料、视频影像上,观察过城市的方方面面,了解过这里的管理层跟联合政权之间的关系。
但是那个时候他并不太在意这座城市,也并没有亲身到来,更不知道这座城市在大战来临之前的氛围,原来会这么契合他的审美。
好,好美,真的是好啊。
他已经决定了,今天这座城市如果在战斗中毁掉的话,就要在原址上重建起来,当做自己的“别院”之一。
城市的布局不能改,华贵的,还要那么华贵,废墟,还得是那些废墟,若没有那么多恰好适合的废料,当然是把新造出来的事物摧残成废旧的样子。
只要先杀了关洛阳。资源的损耗不在他的顾虑范围之内,廉价的人力为金字塔尖上的存在,提供了更舒适的用工环境。
而且只要废土大陆的局势能够延续下去,技术的利用途径,会被开发出更多恶劣的用法,人还会变得越来越廉价,而原本掌握着物资的那些人,手里的财富自然就会显得更加雄厚。
楚星孤非常喜欢这样的预想。
曾经有人觉得他恣意妄为,肆无忌惮,奢靡无度,并举出了一些例证。
比如说,指出了楚星孤在半个多世纪以来,已经为自己搜刮了不下于一千九百处房产,其中有些是别人为了与他攀上关系而赠送给他的,但也有很多,是因为被他偶尔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合自己的眼缘,就圈了下来,视为自己的领地,不允许别人再去触碰。
废土上的房产,其实并不值钱,至少对大多数废土上的人来说,并不那么在乎固定在某处的房屋,其他有太多地方,可以捡到类似的屋子,改造改造,就可以住了。
但是楚星孤的房产不同,因为被他圈定下来的那些地方,都有独特之处,要么是包含着某类珍稀的矿产,要么是包含着可以支撑起整片地区活力的大型工厂。
甚至有的时候,这些房产还包含着一些活物在内,在被他圈好的领地内,不管是珍奇的野兽,变异的毒物,还是原本在此生活的人群,从此都不允许离开这里,不允许毁坏这里的风貌。
哪怕有的时候,那些被楚星孤认为“顺眼”,“别具艺术气息”的场景,实际上代表着落后、不便、令人抑郁的生活环境。
没办法,人的审美总是很多样化的,楚星孤当时,还很欣赏那个指责他的人呢。
他把那个人好好养了起来,好吃好喝的供应着,只要求那个人每天都要有同样饱满的情绪,做出同样的文章,来骂他一遍。
那个人当然不肯依从,但是很快,那人就发现自己的亲人,朋友,街坊邻居,都搬到了自己被囚禁的地方。
不是被囚禁过来的,而是被请过来的。
亲人们的病痛早已经被扫除,换回了最高端的仿生义体,重新拥有了清晰的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甚至是生理欲望,他们为自己的鲜活而痛哭,感激涕零。
街坊邻居们,也过上了从前难以想象的生活,从以前的苦难中解脱了出来。
所以他们都来感谢那个骂楚星孤的人。
那人更加愤怒了,他又提笔,写下文章,朗读,痛骂。
楚星孤偶尔想起来,就会让手下把这人的录像拿过来看看,从每天一次的演讲怒骂中,挑出几篇好的,品头论足,自得其乐。
后来,那人水平好像就下降了,骂起来没那么愤怒了,言辞也没那么犀利了,出现了很多重复,字数也越缩越短。
但是他生活在大家其乐融融,欢欢喜喜的期待中,已经没有办法停下自己,直到,他自杀了。
楚星孤知道之后,也很惋惜,却没有收回那人的亲友邻居们所享受的优渥生活。
那些人直到现在还欢乐的继续着每天的生活,就像楚星孤的其他房产一样,安静的待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毕竟,那点资源,对楚星孤来说,不值一提。只要先杀了关洛阳。
“我活这么大,打拼到今天,日夜勤修炼,就是为了大权在握,挥金如土,为所欲为啊!”
楚星孤走在这一座空旷无人的城市里,一边欣赏着这座城市,一边摇了摇头,抬起手来,五指握紧目光,直视拳头。
“我这么大力量,这么高天赋,这么漫长人生里,既不以杀人为乐,也不以虐人为趣,就只为了搞搞收藏,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乐趣,偏偏还老是要有人来妨碍我,为什么呢?”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真挚的说道,“远来的朋友,你来评评理,你说那种没事找事,远渡重洋,侵门踏户,非要来打扰我一点小小人生乐趣的家伙,该不该死?”
关洛阳身上燃烧着丝丝缕缕的寒玄劫火,也正走在这条大街上,笑着摇了摇头。
“不该?!”
楚星孤惊叫起来,连着向前跨了几个大步,表情急切的追问道,“你是说不该?这种人,怎么会不该死呢?!”
“我看是很该死!”有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城市西南侧的一角开始,一栋栋的建筑物发出轰鸣的声音,崩裂,倾斜,坍塌了下去,惊起大片的烟尘,一直蔓延到这条街道旁边。
烟尘里面走出一个身上布满了纹身、身材雄壮如同小山的男人,最后还跟着六个与他相貌相仿,身材也相仿的男子。
提坦重工的七名董事,据说都是在十年前达到第七级灵能的存在,在这个等级的灵能者之中,算是资历比较浅的,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们。
据说他们本来是某个大型生物实验所的最终产物,七个人虽然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七人联手,可以让自己的灵能等级暴涨一个台阶,曾经他们还只是第三级灵能者的时候,就有过七兄弟联手,不止一次斩杀了第四级灵能者的传闻。
更别提,他们现在也都把自己领地内的电力资源、灵能储备,全部加持到了自己身上,七个人,每人都踏入了第八级灵能的范围,一旦合击,战力上限,犹未可知。
提坦七兄弟一现身,就又有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
“我也觉得很该死。”
全身笼罩在近似白色军装制服和纯白披风下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关洛阳背后五百米处。
五百米的距离,使这个人的身影显得渺小,好像融入了街道尽头的城市背景之中,即使他抬起头来,别人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如同阴冷的宝石,镶嵌在帽檐之下。
“我们这里早就有自己的秩序,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是几十万年自然演变的真理,更何况,有应许之地的存在,已经给了无数人向上爬的机会,他们爬不上来,争不过别人,也只是他们活该。”
“你们联合政权,喜欢给你们手底下的人当保姆,那就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上玩那一套,不要来招惹我们的地界,抢我们手上的权力!”
这个人,是曾经在游戏世界的魔幻分区,以“灵能斗气”击败了同期所有玩家,甚至击溃了当时魔幻区的所有气运之子,夺取神权之证的白银军主。
他最近的一次出手,已经是在十五年前,名义上是常态第七级巅峰的灵能者,实际现在看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踏入了第八级的门槛,加持之后的状态,更是显得神秘莫测,居然能把外部加持过来的灵能信号,彻底收拢到体内。
随着一呼一吸,灵能的幽光,也在他身边明暗不定,似乎他的灵能并非来源于大脑,而是收放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甚至这位白银军主说话吐字时,每一个字音,也都带着灵能的一次神秘波动,仿佛要引得其他人体内的能量也一起窜涌,纷乱失控。
从看到关洛阳身上燃起第一缕劫火的时候,纵然不懂《天河正法》的修炼体系,灵能的敏锐,也足以让他们明白那是什么性质的东西。
渡劫,可以代表劫后的强大,也代表着劫难中易被干扰而产生的致命破绽。
寒玄劫火,本来是由天河法力转化而来,锻烧道基,虽然九重劫火,也意味着道基法力的九次蜕变。
但是在劫火燃烧的过程中,体内法力,却是处于一种不断耗损的状态。
况且,灵能是源于心灵的力量,自身心态有的时候非常关键。
他们在说话的过程中,回顾自己的过往,既是等待关洛阳的低谷,也更是为了要积攒自己的气势,打磨自己的杀心。
这时,街道右侧的蛋糕店玻璃橱窗里面,也出现了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独眼身影。
“关洛阳,听说你是三百年前的人,哼,想必阅尽沧桑了。但是你知道,一个刚出生就遇到了大灾变的人,他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吗?”
绷带人的声音古怪,说起话来,不知道有多少重回音叠在一起,“自幼要在大灾变中挣扎求生,从同伴们之间争夺一点脏水,在地下诊所打杂,一步一步的,混过帮派、护卫队、军阀、半机械集团,多少勾心斗角,辗转反侧的辛苦,才夺得今天的地位。”
“我们能踩在千万人之上,都是靠我们的努力,天道酬勤,你要来改变这一切,你是违背天道,你不该死吗?”
这一声喝问,带着重重回音,扩散开来。
音波这种东西,向来是越传越衰弱的,但这一声喝问,却在灵能的影响下,违背了常识。
刚开始还只是一声大喝的音量,居然越是扩散,越是激起空气震荡,所有薄脆一些的物品都嗡鸣起来,地面的积水也颤抖着,溅射出层层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