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暗光将他的眉眼轮廓勾勒得更深,他凝神看她一会儿,含着笑擦肩而过,声音悠悠在前:“走了,笨蛋小猪。”
  秋露跑两步追上他,走在右侧:“你现在说的是哪个zhu?”
  “小猪的猪。”
  “珍珠的珠。”
  他笑,不予回应。
  她不甘落下风:“我的专属男仆谢观棋,命令你今晚替我夹菜!”
  “好啊,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喂你。”
  “……”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嗯?”
  秋露捂着耳朵仓皇跑走,谢观棋目光追随她的身影而去,静了一静,又笑了。
  ***
  日历用红笔再划掉一日,新年近在咫尺。
  创汇提早一周放假,在等待谢观棋结束工作一起回丰城的日子里,秋露正式开启蜗居生活,每天除了写稿就是在“三个臭皮匠”群聊里沟通老板的求婚大计。
  谁能想到,年近四十娃有两个的男人仿佛一夜间变回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初恋之火熊熊燃烧,写下的情诗情真意切,简直可以整理成册印成诗集。
  白焰啧啧感慨:“早有这种觉悟,还会闹到离婚这一步?”
  秋露总结自己每天的生活,书写爱情,旁观爱情,享受爱情。
  以及……思念谢观棋。
  原来古人早就将想念参透,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是这般幸福又怅然的感受。
  深夜十一点过,谢观棋停在家门口。他为自己的犹豫感到好笑,门开后,第一时间目寻屋里某道身影,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才算真正有了安心松懈的感觉。
  “你回来啦。”柔软的身体轻轻扑上来,回头就能看见那双擒住他心脏的眼。声音很可爱,人也是,就是可爱的背后,总要付出点观赏的代价。
  秋露故意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本来是打算不回的。”他口是心非地顿了顿,“但又担心你晚餐随便吃,半夜肚子饿。”
  “别把我想成女魔头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她钻他胸前,边扭边蹭。他回抱住她,笑了下心想,这还真有可能。
  将近十二点,进入夫妻夜话时间。
  黑色袋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时,谢观棋头疼地阖眸,在长久的寂静中甘拜下风,捏着眉心笑道:“小珠,你饶了我。”
  欢快摇摆的尾巴渐渐变慢,直至垂下。面前的人慢吞吞收着东西,背对他坐在床沿,侧过头还能看见那张撅起的小嘴。
  她自言自语嘀咕:“这个月的心情信件都不知道写什么,因为没有开心的事。”
  谢观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香猪心情不顺,是他养猪事业上的最大障碍。他试图挽救:“我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觉,咱们就不能换件事期待?一定得是这件?”
  她仍旧留给他一个委屈的后脑勺,闷闷地嗯一声。
  他从后搂住她,近她耳旁低声商量:“就和以前一样,我全脱,半脱,或者上面穿西装,这样也不行吗?”
  秋露不言不语,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黑色袋子。
  他下巴挨她肩颈处,又说:“这些衣服不太好看,不适合我穿。”
  她回过头:“我研究过了,是你的size,而且说身材好腿长的男人穿起来特别性感。”
  卧室的灯光映她眼眸,亮似火芯,亦如她此刻燃烧沸腾的欲望,目光贪婪地在他身上流连,他仿佛能听见轻轻吞咽的声音。
  “我的天,口水都要流了。”谢观棋哭笑不得,双臂肌肉收紧,牢牢圈住她,“你是真的在考虑如何烹饪我吗?”
  她郑重又失落地说:“这是我这个月最期待的事。”
  对他而言,她依旧是那个被他捧在心上的女孩,但怀里的身体告诉他,这是一个一颦一笑,一扭一动,都会让他把持不住,也不想苦守的、美丽的女人。
  他的女人。
  谢观棋目光垂落扫一眼那个黑色袋子,闭眼再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连空气都跟随他渐沉的眼神变得安静,他的唇擦过她脸颊,呼出的气息似烈火,烧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
  “绑在椅子上,让我穿着套着这些东西,都随你。”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地勾着她,“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
  这一夜,冰火两重天。
  晨起雾浓,谢观棋从床底捡起裤子套上,找不到上衣,随手抓一件外套拢着走到阳台,把沾满水雾的窗推开一小条缝,寒风便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他静立一会回到卧室,对上一双迷蒙困顿的眼,一路注视他走到床旁,好像在说:快点躺回来。
  谢观棋脱了外套重新上床,搂过她腰身贴向自己。她的身体软而滑,带着暖意的香,一点点渗透着他。她的手碰到他后腰时,不满地嘟哝:“你怎么穿了裤子,脱掉。”
  他笑她寻求平衡感时的小心眼,照着做了,两人在难得同步的休息日里,一起窝在床上浪费清晨的时光。
  秋露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手断续地摸着他的身体:“昨晚靓靓给我打国际长途,她说过年会带安德烈回家吃饭哦。”
  谢观棋侧脸贴她发丝,轻声道:“那今年应该会很热闹。”
  “好期待过年,好想吃火锅,板栗鸡,豆腐酿,红烧鲤鱼……”她唇角弯弯的,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怀里光溜溜的人开心地动着,“我们马上结婚四年了。”
  “是啊,第四年,有什么愿望?”他低声问。
  “愿望就是,一起快乐地走向第五年。”
  风吹散了雾,云隙光下人间万物逐渐明亮,预示着整日的晴朗。谢观棋低低嗯了声,在光尘洒落的清晨里,向她承诺:“一定。”
  愿她永远开心,愿生命长久明朗。
  ……
  回丰城的前一天,伍通在时代小广场上向周筱郁求婚。他的想法是,年前求婚,年后补办婚礼,把曾经亏欠的幸福一样一样弥补。
  好在对眼前的这对夫妻而言,为时不晚。
  心意相通的浪漫让感情和计划水到渠成,乐队在唱那首《你是对的人》,伍通和周筱郁在歌声和人海中紧紧拥抱,白焰藏在布偶人服装下,承受着孩子们的“围攻”,晕头转向地给路人免费发气球。
  粉蓝色气球飘在灿烂的晚霞里,两个女儿围在他们腿边又笑又抱,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幸福和欢愉吸引,停驻在此,送上祝福的掌声和目光,继续等一首歌的时间。
  秋露也在等,她站在远离喧闹的一角,等歌,等他。
  lu露:谢观棋,你又迟到了(难过)。
  她在浪涌般的声潮里,盯着屏幕笑起来,嘴上爱撒娇数落,心里只期待他能在下一首歌响起时,来到她身边。
  今天是会被打屁股的老公:平台有点小问题,处理得久一些,马上到,别去人堆里挤,站在旁边等我。
  她说:哼,我才不会告诉你,刚才有人问我要微信。
  他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话不说尽,为了让他来得快点,再快点,拉她入怀时,她会抱着他说出答案:“我就跟那个人说,你等等啊,我得问问我老公。”
  她得逞地笑,揿灭手机望向前方,女主唱重新上场,看来下一首歌是男女合唱,情歌无疑。
  ……
  谢观棋一眼就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她。
  她说今天有阳光,要换一身浅色干净的衣服出门,乌压压的人群里,那抹白格外显眼。
  她说他又迟到,没有刻意指摘,他承认是他的错,总让她等待。
  晚霞橘红似火焰,大片大片停留在天边,像红色的海。望着她跟随音乐微晃的背影,他有刹那的恍惚。
  想起那天。
  没有现在这样灿烂的晚霞,只有刮不尽的寒风和一轮蒙蒙的月。他终于应付完校团委老师的谈话,从晚会现场抽身赶到湖畔,她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见到他的那一刻,先笑再瞪,哼道:“谢观棋,你迟到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果断拉下外套拉链,想把衣服脱了给她披上。她像寻到机会,直接扑上来钻他怀里抱住,哪有刚才的半点不满:“等你几个小时就为了抱抱你,我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朋友。”
  谢观棋喉咙干涩,用外套罩住她,紧紧将她搂在双臂下:“怎么不找一个学院楼进去,避风等我?”
  “怕你找不到我嘛。”
  “这是我的学校,我怎么会找不到?”找的人是她,不可能找不到。
  他身体的温暖包拢着她,秋露无心谈论其他,只想和他分享今天:“我来的时候去你们礼堂转了一圈,真的好大,我看见你了,但是不敢叫你,怕打扰你工作。我还听见有人在讨论你,说校会的副主席谢观棋好高好帅,嘿嘿,我当时就想,这是我竹马男朋友。”
  “你们的晚会好正式,进去看还需要票,我没有票,有个男生问我是不是外校的,说在学校没见过我,学校这么多人,也不会每个都见过呀,他说带我进去,但我想着快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了,就没去,直接来这里等你。”
  “今天好冷哟,我想到要来见你,还是穿了新裙子,好不好看?”
  谢观棋安静地听她说话,她疑惑他半天不吭声,仰起头借着湖边灯光瞧那张英挺的脸,他突然低声问:“什么样的男生?”
  秋露简单描述男生的外貌,他心中了然,应该是体育部的部长。下次开例会,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她望着他的眼睛,心一寸寸变软,还有无法言说的怅然:“大学都读了三年,我还是后悔,当初就该更努力一点,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虽然同在一个大学城,但也不能天天见到你。”
  谢观棋反问:“你想天天见我?”
  “嗯。”秋露揣摩他的话,问,“难道你不想?”
  他慢慢笑了:“我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是什么?”
  “等实习结束,再告诉你。”
  又在卖关子。
  “那我开始期待实习了。”她开心地瞅着他,睫毛微扬,身体朝他胸前挤近几分,“谢观棋,我们亲亲嘴呗。”
  谢观棋单手托着她的脸,俯身。
  他想,原来爱情和发烧一样,又冷又热,人会在这样的感觉里昏昏不醒,反复沉睡。
  两人在风里吻了很久,吻到她的身体变得和他一样烫时,他听见怀里的人轻轻喟叹:“谢观棋,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听过上百遍,无数个场景,晴天雨天,欢愉悲伤,心房颤动的感觉依旧清晰,好像又被她带回到第一次牵手的那个夜晚,小心翼翼,悸动难耐。
  她总有这样的魔力,让见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告白当夜。
  谢观棋贴着她的脸颊,阖眸道:“我也是,很喜欢你。”
  只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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