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过来坐。”安玉手持茶杯,头也不抬地说,“喝完这杯茶就出去。”
  -
  傍晚集合时,李大壮和李二壮兄弟俩累得跟狗似的,马车载了满满的货物,加上季明里和安玉二人,沉甸甸地往回走。
  这次李二壮吸取教训,宁愿跟着自家大哥坐在马车外面吹冷风也不进去和季明里、安玉大眼瞪小眼。
  马车里装了很多东西,季明里和安玉不得不挤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彼此温度相互传递。
  季明里回忆着下午的事。
  他原以为安玉长的不说,至少也能折腾小半个时辰,谁知他一杯茶水还没喝完,安玉就出来了?!
  小桃的脸色也很复杂,一句话没说匆匆走了。
  季明里和安玉在厢房里面对面地僵持半晌,最后他败下阵来,付完钱并和柳烟烟告完别后,带着安玉离开了凝香楼。
  下午时间很长,两人在长岭县里闲逛,安玉看什么都觉新奇,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这会儿安玉累了,脑袋慢慢靠到他的肩上,手里拿着的小玩意儿掉到脚边,又被季明里捡起。
  季明里本来想借这个动作甩掉安玉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结果他拿着小玩意儿刚坐直,安玉的脑袋又黏了上来。
  季明里:“……”
  唉……
  造孽啊。
  他左手拿着两只泥人、右手拿着用绿叶编成的一只蚂蚱,那些摊贩的手艺很好,把小玩意儿做得活灵活现。
  季明里抬高左手,百无聊赖地观察两只泥人。
  安玉让摊贩捏的他俩,在这么小块泥上捏他俩的脸自然不太可能,摊贩只能尽可能地把他们的特征捏出来。
  于是一只泥人高大强壮、略显粗糙,一只泥人身形消瘦、较为精致,还真别说,这俩泥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谁。
  季明里用拇指和食指搓着泥人下面的木棍,将泥人转来转去,不知怎的,竟然觉得这俩泥人还挺般配。
  他扭头看了眼安玉。
  也不知道安玉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乌黑的眼眸,削薄的嘴唇微张,呼吸平缓而又均匀。
  季明里最喜欢睡着的安玉了,这样的安玉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掉豆子,更不会动不动地冷脸。
  他默默看了半天,伸手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到安玉身上。
  安玉睡得很熟,动也没动。
  季明里拎着毯子的一角往安玉脖子上捻了捻,安玉眼睫微颤,像是被吵醒了,季明里的手还抬在半空中,顿时静止不动。
  还好安玉没有醒来,只是双手缠上季明里的腰,让自己身体更紧地贴了上去。
  季明里一时僵住。
  这这这这太近了啊!
  “……”季明里深吸口气,抖着声儿喊,“安玉?”
  安玉没有回应,连眼睛都没睁开,看来睡得很熟。
  季明里绷着身体,在挣扎与不挣扎之间纠结许久,又看了眼安玉熟睡的脸,他憋着的一口气逐渐松了下去。
  罢了罢了。
  他想。
  可惜老杨没在这马车里,但凡老杨看上一眼,便知道安玉是在装睡,因为安玉睡着时一直眉心紧蹙,从来不会有如此放松的表情。
  回到帮派,安玉还没醒来,李大壮和李二壮喊了一群人过来搬东西,季明里只能背着安玉下了马车。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不过瞧见季明里叼在嘴里的草编蚂蚱和两只泥人时,还是会感到新奇。
  “老大,你嘴里叼的什么?泥人?你居然也买这玩意儿了?”
  “那不是蚂蚱吗?我女儿之前吵着要买,老大该不会是给我女儿买的吧?”一个人笑呵呵地上前,伸手要从季明里嘴里拿过草编蚂蚱,“谢谢老大。”
  可手还没碰到草编蚂蚱,季明里赶紧把头往旁一扭,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去去去,什么给你女儿买的?你早说的话我就帮你买了。”李大壮把那人推开,“那是安公子的蚂蚱。”
  那人:“……”
  季明里嘴里叼着东西,说不了话,对他们抬抬下巴便转身走了。
  一群人眼巴巴望着季明里背着安玉走远,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壮大大咧咧地说:“你们说老大背着安公子像不像在背自家媳妇?”
  话刚说完,李大壮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少胡说,还不快去搬东西。”
  李二壮泪眼汪汪地去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但即便如此,事实也摆在眼前——
  老大和安公子的相处方式……
  当真奇怪。
  -
  第二天便是郎浪的忌日,帮派里的所有人起得更早。
  季明里带着所有帮派成员去扫墓敬酒,在郎浪墓前陪了一个上午,下午更为忙碌,既要主持帮派里的大扫除又要准备晚上的宴席,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太阳下山,才稍微落了闲。
  等季明里想起时,他已经一天没见到安玉了,回到院里也没瞧见安玉的身影,他来到屋后的河边,看到了蹲在岸边敲打衣服的安玉。
  安玉的衣袖挽起,露出雪白的皮肤,他手臂的白和脸颊的白不太一样,脸颊的白是天生白,手臂的白则像是常年闭门不出的病态白。
  季明里走过去,站在安玉身后,盯着那双手看了一会儿,一边挽袖一边蹲上前去。
  安玉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没有回头,察觉出他的动作后,很自然地让出手里的棒槌。
  季明里轻车熟路地敲打衣服。
  “忙完了?”安玉问。
  “嗯。”季明里说,“把这衣服洗了,正好那边开饭。”
  安玉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季明里。
  季明里洗完一件衣服,拧干放到一旁,从篓子里拿出下一件打湿后铺到石头上。
  哪怕他没回头也知道安玉在看他,之前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能起一身,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昨天的事……”季明里一边敲打衣服一边迟疑地说。
  他害怕戳到安玉的伤心处,可事已发生,他也不能假装无事发生。
  没想到安玉不以为然:“我早已接受这个事实。”
  季明里摇头叹气。
  “我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安玉说,“我身体差,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不敢奢求其他。”
  季明里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说:“没事,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今后咱们浪浪帮派壮大起来,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还能一天换一个,用完就扔。”
  只要不把主意打在他和帮派里的其他人身上就行。
  季明里心想。
  把拧干的衣服全部装进篓子里,两人回到院里晾好衣服,才去帮派里唯一的空坝上吃饭。
  这场宴席由李二壮一手策划,季明里身为帮主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安玉坐他左手,李大壮及其家属坐他右手,左右两边依次排开,中间空出表演的地方。
  李二壮安排了几个节目,有跳舞、有诗歌朗诵、有猜谜游戏,一个接一个,现场气氛格外热闹。
  季明里难得放松一次,喝了不少酒,喝到后面,脑子里开始灌浆糊,连回去的路都走不直了。
  他不知道谁扶他回去的,只闻到那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药味,是他熟悉的味儿,也是天天闻到的味儿。
  第197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季明里躺上床, 感觉鞋袜都被人脱掉。
  他努力想要睁眼看清那人的脸,可视线上有一层纱布笼罩,只知道那人皮肤很白、眼眸很黑, 长得很是好看。
  那人替他宽衣解带, 端来盆水,用打湿的帕子擦拭他的脸和手。
  他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终于喊出那人的名字:“安玉。”
  那人帮他擦脚的动作一顿, 倾身凑了过来:“嗯?”
  脸凑得太近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季明里脸上, 让他眯了眯眼,呼吸变得急促, 却不排斥这种感觉。
  “安玉。”他口齿不清地喊。
  “嗯。”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手心和他皮肤相处, “怎么了?”
  季明里吸气,痛苦地说:“别拿我洗脸的帕子给我擦脚。”
  “……”安玉说, “我没找到其他帕子,你擦脚的帕子是哪条?”
  “我不擦脚的。”季明里欲哭无泪,他都坐在床边等脚干了才上床。
  安玉诡异地安静一会儿, 才说:“这下你有擦脚的帕子了。”
  季明里:“……”
  谢谢你啊安玉。
  季明里的意识只清醒了片刻,酒劲儿太大, 压得他的眼皮缓缓合上。
  模糊间,那股气息从额头上游弋到脖子上, 宛若有轻纱拂过,痒得他想上手抓一把。
  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泥泞中沉浮,残余的意识拉他起来, 可泥泞之下有更多双手将他往下拽。
  他没有睁眼,但知道他面贴面的人是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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