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桑枝随着柳折枝坐在二楼的观景台上,她今日并未披斗篷,紫色的圣女服饰显得神秘又庄严,时不时吸引目光停留,额间的碎发被固定,取而代之是垂挂至眉心的琉璃额饰。
  绝艳的脸被面纱遮住,单一双眼摄人心魄,寒风拂过带起银铃声响。
  刀宗体贴的准备了小桌子和茶点,甚至还在每个椅子上放了保暖的毯子。
  观景台分为两层,二层依次为伏音宫,咸鱼教,衔月楼和恩华寺。
  三层则是风清门,玄天刀宗,神农谷,幕落山庄。
  武林大会开始的前几日桑枝一直没出现,柳折枝左边的位置悬空引起了许多纷乱的猜测声,现下人突然出现,又炸开了一波八卦之心。
  临靠桑枝坐的是衔月楼楼主,约莫三十不到,一袭白衣纱裙,黑发如绸缎般垂至后腰,发间一根沉香木发簪,面容温婉似玉:“听闻圣女路上遇袭,昨日才赶来,可还安好。”
  桑枝偏头颔首道:“琐事绊脚罢了,谢楼主关心。”
  楼主拿起热茶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全场穿得最多的柳折枝,忍不住又问道:“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事,圣女可否知晓。”
  第138章 晋江
  ◎武林大会21◎
  目前最离谱的谣言, 已经发展到咸鱼教圣女勾引姜家少主后,为了嫁入刀宗,未婚先孕用孩子逼迫。
  这段以讹传讹的言论被编成话本子大肆传阅, 桑枝的恶名随着话本销量而节节攀升, 一举成为新的妖女。
  “知晓。”早在来昆仑路上时, 伏音宫弟子嘴没把门的全吐了出来,一天一个版本。
  楼主喝茶的动作顿了下, 不动声色瞄向桑枝平坦的肚子。
  桑枝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遮住肚子,似笑非笑道:“没想到楼主还信江湖传言。”
  楼主挪开目光, 吹着滚烫的茶水, 始终没喝:“真真假假, 谁知道是真还是假。”
  “是么。”桑枝微弯了弯眼,幽幽然道, “我听闻楼主与幕落山庄的四庄主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故意停了一霎,好奇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衔月楼楼主:“…………”
  她沉默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扯出一抹笑意:“圣女误会了, 都是弟子们胡乱编造,当不得真。”
  桑枝面纱下的笑容更盛了, 眼眸弯成月牙:“谁知道呢,毕竟真真假假。”
  楼主一口气梗在喉间:“抱歉, 方才是我唐突,不该信江湖流言。”
  空气安静了片刻,桑枝淡然道:“你可以信。”
  楼主懵逼:“?”
  桑枝:“但舞到我面前来, 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楼主尴尬地轻咳了两下, 一旁的柳折枝听见后, 皱了皱眉,拉着桑枝坐着的椅子往自己身边拽了下,远离咳嗽的楼主。
  不放心地叮嘱道:“离她远点,别染上风寒。”
  一字不落的听全了的楼主:“?”
  他把身上的兽毛大袄又裹得紧了些,扫了一眼趴在桑枝和楼主之间的小飞鱼,眉间皱得更紧:“让你的哈蟆也过来。”
  桑枝转头凝视他:“金蟾!”
  柳折枝把手塞进毯子里,无语:“有区别吗,金色癞哈蟆。”
  桑枝:“…………”
  脏话含在嘴里。
  负责赛事司仪的弟子拿着一沓纸走至比武场的正中央,内力掺在声音里如混响般在整个场地里回荡,他先是说着客套的开场话,比赛已进行到第三日,复杂的流程皆已走完。
  弟子报着由抽签决定匹配对手的名单,在报完三组后,提前通知下三组做好准备。
  “预赛九十一组,衔月楼步安娴对恩华寺成仁小师傅,九十二组,风清门曹京对咸鱼教岑曲,九十三组神农谷……”
  咸鱼教的弟子只能携带无毒宠物参与比武,且在上场前会有作为医疗组的神农谷弟子验毒。
  随着鼓敲响的一瞬,由红绸隔开的三组打斗同时进行,衔月楼只收女弟子武器也是各种乐器,以音律杀人。
  九十一组的步安娴抱着一把中阮,对面则是使得一手长棍的小和尚。
  弦乐里注入内力再拨动会有一道无形的气波散开,僧服被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恩华寺擅长近战,想要在层层气音中靠近步安娴是一件难事。
  距离一拉近,步安娴便会轻飘飘地后退或翻身避开,指尖在弦上一刻不停。
  与之相呼应的是晦涩难懂的笛音,红绸连接的另一个小场地里,持剑的风清门弟子与一条巴掌大的蜈蚣对峙,因大多数毒物都自带毒素,这种无毒的宠物是弟子们在比赛半年前开始培育。
  耗费了不少心神和力气。
  比赛规则里特意用红字标注,所有参赛弟子不允许伤害随行宠物。
  第一日预赛,神农谷的一名女弟子因害怕下意识踩死了一只蜘蛛,被当场禁赛。
  以至于之后的场次弟子们再害怕,也都硬着头皮不拍死宠物,但挨不住宠物往身上爬,有害怕蛇的打到一半主动弃赛。
  桑枝坐在观景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仿佛看表演似的在三个小比武场来回移着视线。
  “这次参加的弟子一共有多少人?”她看向身侧如粽子般的柳折枝。
  “两百多,每个门派封顶三十个名额。”他耸了耸肩,“我们的弟子在来的路上被伏音宫弄折了三个,你旁边的衔月楼就来了十个。”
  他们的距离很近,衔月楼楼主优雅又不失礼貌道:“武林大会,说白了就是比武,武力不够的即使来了也会被刷下去,带那么多又有何用。”
  柳折枝轻哼了声,慢条斯理道:“那你楼里的弟子可真无趣,每日除了练武练琴,磨一手茧外,连三年一次的大会都没机会来。”
  场面一度很安静,桑枝默默地后仰,靠在椅背上,让出空间。
  “武林大会可不是逮着机会看热闹的地方,那是弟子能出名的唯一路。”楼主慢悠悠地拿起一块微凉的糕点,举在空中欣赏了一会儿。
  忽的看向柳折枝,继续道,“哦……我差点忘了,贵教是第一次参与武林大会,三十个名额报满,这才预赛就被刷下去一半,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菜场田忌赛马呢。”
  桑枝又往后缩了缩。
  柳折枝抱着怀里的汤婆子,眉眼弯成一道弧度,瞳内毫无笑意:“能赛上就是好马,总好过某些楼,怕蛇怕到主动弃赛。”
  他取过小火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声音轻飘飘:“有什么用。”
  手里的糕点猛地被捏碎,楼主咬着牙,维持着脸上的温婉,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柳折枝,你这张嘴,我当初就应该给你撕烂了。”
  桑枝:“?”
  有瓜。
  她转着黑眼珠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柳折枝垂着眼睫,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晚了。”
  楼主气得哼了一声,用帕子细细地擦着指尖的糕点末:“你那条黑蟒怎的不跟着一起来。”
  “年纪大了,怕冷。”柳折枝看向楼主,噙着淡淡的笑意,“比不得姐姐,精神矍铄。”
  尖锐的刺啦声响起,桑枝偏头就看见楼主用来擦手的精致手帕变成两半,随风飘荡。
  另一边的衔月楼弟子拍着楼主的后背,帮她顺气。
  楼主紧紧抿着唇,气到两侧腮微微鼓起,原先的温婉再也压不住,阴阳怪气道:“是了,毕竟弟弟年纪轻轻就啥也不行了。”
  空气寂静到连呼吸都轻了半分,比武场的笛音不知何时停下,只剩下刀剑相撞的沉闷不断响起。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柳折枝拖着调子,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是我当年错怪姐姐了。”
  楼主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去下不去,噎的她半晌坑不出声。
  桑枝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贴心道:“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柳折枝:“不准换。”
  楼主:“不换。”
  桑枝:“……哦。”
  第一轮的三场比赛全部结束,衔月楼、风清门和神农谷获胜,司仪边宣布着结果,边划掉单子上的名字,然后按顺序报下一场名单。
  桑枝看到输了比赛的咸鱼教弟子托着手心里的蜈蚣,兴高采烈地回了后场,丝毫没有打输的挫败。
  柳折枝对于教内不犯错的弟子还算宽容,如同在古代开了个大学似的,十四周岁以下的弟子有寒暑假,满十四经过考核的弟子按能力出任务,甚至还有双休。
  此次武林大会,他只选了五个能力优秀的弟子,其余全是自己报名,主打一个自愿。
  来的弟子像冬游般皆玩得很开心,全然不在乎被其他门派排挤。
  桑枝环视了一圈,迟迟没找到谈弃,疑惑地问道:“谈弃呢,你不是要求他必须拿到前三名。”
  “转道去京州了。”
  桑枝:“?”
  震惊且大为不解:“他不参加武林大会了?”
  柳折枝垂着眼略显疲惫,淡淡道:“京州出事了,相比武林大会,他若是能帮那个小皇子完成他要做的事,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桑枝脑中闪过不祥的预感,无法出口的敏感词汇涌上喉间,她搬着椅子往男人方向靠近了些,用气音小声道:“九皇子要造反?”
  柳折枝斜睨了她一眼:“心里知晓就好,不用说出来证实。”
  “那你把谈弃送过去,一旦失败……”她皱起眉,声音冷了半分,“你在拿他的命去赌。”
  赢了,九皇子顺利坐上皇位,他们咸鱼教洗白之路更上一个台阶,甚至还能暗中与朝廷合作,输了,也不过是赔了谈弃一条命。
  柳折枝把怀里的汤婆子转了个方向,眼尾半耷拉着,明暗不晦:“你还不知道他在蜀地闯了多大祸吧。”
  桑枝摇头。
  “带着小皇子给他的中原兵,灭了一整座寨子,若不是我及时把他带回来,你以为他现在还有命活。”
  桑枝怔住:“你说什么。”
  “长了双小狗眼睛,瞧着单纯无害,实则是条拴不住的野狗,疯起来没一点理智。”柳折枝伸出手支着额角,食指上的玛瑙戒指,泛着流光。
  他轻按着额角:“头疼。”
  桑枝忽地想起,谈弃曾说过他想救糊糊的母亲,但当时她自顾不暇,又怀疑他是褚偃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睛,便没多管。
  甚至故意让他待在九皇子身边,从不开口提醒,毕竟死一个褚偃的眼睛,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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