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殷予桑脸色难看到极点,唇色微微发白,他不敢再靠着柱子,也不敢挪动步伐,生怕毒物因此蹿上来。
盯着挡在桑枝身前的少年,咬牙切齿:“你就不怕它们不受控,爬到身上咬你。”
姜时镜立起重剑,双手交叠搭在剑柄上,淡然道:“是你太小看咸鱼教的实力,你若是今日伤她性命,他日咸鱼教能将整个蕲州所有毒物翻出来,踏平你的伏音宫。”
“谢谢你提醒我伏音宫内究竟有多少这种可怕的东西。”殷予桑扫视着满地数不清腿和没腿的毒物,浑身寒毛竖起,他恶寒道:“五十万两黄金。”
“给我五十万两黄金,就当伏音宫从始至终没有接过这笔生意,出了这个门,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姜时镜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你杀不了我。”
殷予桑:“…………”
后槽牙差点被/干碎。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想如何,妹夫!”
姜时镜弯了弯桃花眼,意味不明道:“说起来,喊这个称呼之前,你应该先给改口费。”他故意拖着调子,“……大舅哥。”
殷予桑眼里的杀意几乎要溺出来,恨不得把眼前两人剁成烂泥,一个喂狗,一个喂鱼,死了都不进同一个肚子。
“想从我手里拿钱,做梦。”
汇聚成圈的毒物随着曲调逐渐逼近,为首的是一条红黑相间的蜈蚣,约有手掌长,旁边还跟着几条蚰蜒,密密麻麻的腿让人发寒。
第132章 晋江
◎武林大会15◎
姜时镜:“那大舅哥就试试被千毒万噬是什么滋味, 我听说咸鱼教里有个毒窟,黑压压地聚集着蜀地最毒的毒物,若是一不小心摔下去, 顷刻间就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扫了一眼满地毒物, 慢条斯理道:“这里的毒物携带的毒素大多都很微弱, 就算被咬一时半刻也不会死。”
“我刚巧想看看,大舅哥你是先被咬死, 还是被毒死……又或者被吓死。”
殷予桑:“…………”
牙齿摩擦得吱嘎响。
攀在柱子上的竹叶青探出蛇头悬在空中, 距离殷予桑只有一指距离,吐出的蛇芯几乎要碰到他的发丝, 但他只是紧张地盯着面前快要爬到脚尖的多足蜈蚣。
殷予桑喉结轻滚, 唇微微颤动:“把它们弄走, 除了钱都可以商量。”
话音一落,笛音徒然尖锐, 毒物停留在原地不再往前爬动,桑枝将骨笛从唇边挪开,淡漠开口:“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一切。”
殷予桑踮起脚避开蜈蚣, 搓了搓手臂上的寒毛:“换一个。”
桑枝瞥了一眼柱子上的竹叶青, 伏音宫处在正南临海,气候潮湿温热, 即使严冬气温也很少会降至零下,本该进入冬眠的蛇类反而还活跃着。
这种环境下的毒物体型都不会太小, 就连老鼠都能跟猫咪五五开。
“你转头瞧瞧头顶是什么东西。”
殷予桑一瞬僵了身体,脸色苍白如纸,映得额间的朱砂痣似火灼烧:“你先把它们弄走, 我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桑枝被这种话骗过不止一次, 她冷声威胁:“笛音停后, 毒物会随着时间流逝恢复神智,到时可就不会乖乖停在你面前了。”
闻言,姜时镜默默地提起重剑后退到少女身边与她并肩相站,密密麻麻的毒物,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
殷予桑抿着苍白的唇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欲滴地挂在下巴尖上。
悬在空中的竹叶青发出的嘶嘶声近在耳畔,冰凉的气息让他眼里闪过慌乱:“撤出去,只要把他们撤出去,我不止告知你当年的真相,且护送你们安全回昆仑。”
他咬牙道:“我用伏音宫起誓,若有违背家财散尽。”
对爱财的人而言,这种誓言无疑比出门被车撞死还要严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有不少毒物恢复理智,与其他毒物撕咬。
殷予桑瞧见后头皮发麻,头发几乎要竖起来,头一次落魄又狼狈:“算我求你,我亲爱的妹妹。”
桑枝轻“呵”了一声,黑瞳内带着浅浅的嘲弄:“就在刚才,你还恨我和母亲入骨,现在又虚情假意地唤我妹妹,画皮来了都得排第二。”
这话触到了殷予桑绷着的弦,他嗓音突然大了起来:“谁让你母亲不知好歹,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狐狸精。”
空气刹那安静,只剩下毒物互相撕咬缠斗声,殿外的阳光似乎被乌云遮住,光线透不进殿内,壁灯里的火烛在打斗中灭了大半,整个偏殿显得阴暗又扭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枝感觉心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殷予桑不愿再多说,撇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对毒物的恐惧让他不断冒汗,豆大的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恢复神智的毒物越来越多,甚至有部分临时倒戈爬向姜时镜。
那条攀在柱子上的竹叶青终于探着蛇头爬到青年的头上,冰凉的鳞片擦过他的脸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殷予桑蓦然颤了一下,有血珠从捏紧的拳头里滴落,他闭了闭眼,依旧不敢动分毫,自小的恐惧让他非常清楚,自己只要动一下,这条蛇会立马咬上他的脖子。
“当年伺候你母亲的管事姑姑还活着,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出口的话颤抖到不成调。
极度惴恐下,话语的真实性几乎是百分之百,桑枝抿着唇,思忖着是否要相信他一次。
却蓦然瞧见长脚蜘蛛顺着重剑爬上了姜时镜的手臂,她来不及多想,立马拍落蜘蛛,吹响骨笛。
须臾间撤离了偏殿内所有毒物,最后一只蜈蚣从窗户爬出去后,笛音转沉持续了四五秒后停下。
殷予桑不放心地跳了段踢踏舞,拍打身上各处地方,又环顾了一圈周围,没再瞧见一只毒物,才缓缓松一口气。
手心被指甲深深地嵌入,血液流出染红了整个手。
他掏出帕子,嫌弃地擦着被竹叶青爬过的地方,用力到皮肤发红。
姜时镜看向身侧沉默不语的少女:“你打算放过他?”
桑枝垂下眼轻摇了摇头,视线内是握着骨笛的手,指尖有厚度不一的茧。
原著中的桑婳如方婉说的那般明媚且骄傲,是中原武林畏惧的魔教妖女,可她记忆里的桑婳沉默少言,时常被孤寂和颓丧笼罩。
好看的眼睛暗得连太阳的光都照不进去,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发呆中度过。
据她所知桑婳甚少会长时间离开蜀地,唯一一次便是杳无音讯的那半年,那么倒推时间,殷予桑当年不可能超过三岁,她不相信一个人能拥有三岁前的记忆。
除非自小被灌输他人的想法和记忆,这种洗脑式操作会让当事人慢慢深信不疑,然后在脑内形成虚假记忆,且真实到有场景和对话,变成所谓的幼年记忆。
自始至终恨她母亲的根本就不是殷予桑,而是给他灌输记忆的那人。
桑枝抬起头直视着青年:“带我去见你口中的管事姑姑。”
殷予桑扔掉染红的帕子,双手一摊,像极了跟父母要钱的逆子:“给钱,这是另外的价格。”
“你!”桑枝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你别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殷予桑慢悠悠道:“我只说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以及送你俩去昆仑,可没说要带你去见管事姑姑。”
桑枝:“我不介意把毒物再重新招过来。”
殷予桑条件反射地轻功飞至门口,冷笑道:“随便你,这座偏殿我不要了,一会儿就一把火烧了它,再推翻。”
桑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她攥紧了手里的骨笛,方才就不该心软把毒物全撤了。
她忍着脾气,没好气道:“当年你几岁?”
殷予桑愣了下:“两岁。”
他回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桑枝视线转向身侧的姜时镜,“你记得两岁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少年摇了摇头:“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别说两岁了,四岁前的我全部都不记得。”她看向胸有成竹的殷予桑,眸色明暗不清,“我不信从你嘴里出来的话。”
又或者说她不相信在殷予桑耳朵边洗脑的那人。
空气安静了片刻,殿外的风吹得殷予桑衣袂翻飞,竖起的马尾在风中飘散,有几缕绕到了肩头。
殷予桑沉默了片刻,他皱起眉:“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信或不信?”
桑枝一步步地往门口走,拉近与他的距离,青年站在台阶上,迫使她仰头:“我要见管事姑姑。”
殷予桑:“你做梦。”
逆光下,桑枝看不清他的表情,反而能清晰地听到他语气中的害怕:“你在害怕,为什么?”
没等他说话,她自顾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怕从管事姑姑口中得到的答案同你记忆里的不一样。”
殷予桑脸色阴沉:“揣测人心,你还太嫩了。”
桑枝无声地弯起唇角,幽幽道:“成年后三岁前的记忆会逐渐消失,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是假的?”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雨潮味从门外飘进来,混着压抑的气息。
桑枝又往前了一步,一只脚踏上台阶,嗓音染上若有若无的蛊惑:“哥哥,是谁在一遍遍地给你洗脑,怨恨母亲,。”
殷予桑恍惚了一瞬,狐狸眼里滑过困惑,转瞬即逝。
他张了张嘴,却卡着许久没发出声音。
桑枝只与他差了两个台阶,身高的差距让她仰看殷予桑格外艰难。
“你又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咸鱼教也教这种脏东西?”青年遽然回神,低头凝视着少女,怒气喷薄而出。
话音一落,他像突然反应过来般,目光挪到了姜时镜的身上:“怪不得能轻而易举地勾引到你,原来是这样。”
姜时镜上前一步站在桑枝的侧前方,重剑泛着淡淡流光:“是我先喜欢的她,江湖传言你也信?”
殷予桑:“…………”
并不想在这里看秀恩爱。
他轻哼道:“去找个名医治治眼睛吧,妹夫。”
姜时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伸手道:“改口费和治疗费先给我。”
殷予桑:“#¥哔……”
层层乌云彻底遮盖阳光,天色低沉压抑,空气里的雨潮味逐渐浓重到无法呼吸,风卷起尘土一圈圈地旋转。
“方才毒蛇爬过身,我要先沐浴更衣,至于先前答应的事情,晚些我亲自来找你们。”话落,他没耐心地随手扯过守在门口弟子,吩咐道:“带他们去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