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站起身扫视了一圈房间,通风口瞪的极大的两只眼睛猛地撞进瞳内,她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快速撇开眼,不敢再直视。
  姜时镜:“过来。”
  她应了声,走到少年身边,只见他摆弄着赌桌上的道具,大部分都是她在一楼见过的东西,现在聚集在一张桌子上。
  姜时镜拿起盅摇晃了两下,掀开后里面出现的不是比大小的骰子而是刻有文字的五边形体,朝上的那一面用朱砂勾勒出文字。
  写了银针两个字。
  姜时镜敛下神色,对桑枝说道:“去瞧瞧那边的桌子上有没有银针。”
  桑枝乖巧地过去找了一圈,还真让它在一个布条里找到了,有足足二十根。
  “有。”
  姜时镜拿起五边形体转了一圈:“烙铁。”
  她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烙铁,给他看:“在这。”
  姜时镜一样样地报着上面的文字,桑枝都能在刑具里找到对应的,包括其他玩法的一些惩罚都有相对应的刑具。
  看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刑具,桑枝三观被震的稀碎。
  “所以,二楼的玩法不是输钱,是……以折磨人为乐子?”
  姜时镜把手里的牌扔回桌子上,心里隐隐升起一股烦躁感,他指尖轻敲着桌面,看着蹲在地上从始至终一动未动的男人:“能不能站起来。”
  似乎是他的语气颇差,男人终于有了反应,颤颤巍巍地扶着墙面站起身,摇摇欲坠地往少年的方向走。
  桑枝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步他就要一头栽地上。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色木然得就像木偶娃娃。
  姜时镜上下扫了他一眼:“把袖子撩开。”
  男人反应了许久,慢吞吞地把手放到领口的地方去解扣子。
  “袖子撩起来,不是让你把衣服解开。”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缓慢地将袖子一点点撩到关节处,露出的小臂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触目惊心。
  桑枝不忍再看,撇开了眼。
  上面的痕迹很明显全部都是刑具造成,牢房内的刑具会把人折磨致死,而这间屋内的则是将人的精神逼疯,让人不生不死地活着。
  在人间感受地狱。
  若是白家的幸存者也是这种精神状态,很难问出线索。
  少年身上的戾气渐渐无法压制,逐渐蔓延开,他神色冰凉地瞥向还在通风口的眼睛,漆黑的眼瞳直直的对上了那双略显神经质的双眼。
  那双眼睛见他看自己,无声笑了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桑枝觉得二楼的一切都让她毛骨悚然,她不理解为何会有这种地方存在,且还能经营这么久,上二楼的客人……都疯了不成?
  喜爱以折磨别人用痛苦滋养快乐,她看不到任何一点还有救的缝隙。
  怪不得二楼明明有窗,却无法透进一丝一毫的阳光,连光不愿意来的地方,得藏着多少阴暗。
  姜时镜再次环顾了一圈稍显逼仄的空间,确定了这里房间的大致布局,抬脚往门口走:“走了,没什么好玩的。”
  桑枝一愣,不由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男人:“那他呢?”
  姜时镜冷声道:“与你无关。”
  少女被他冷漠的声音惊了一茬,看了一眼如同木偶的男人,抿了抿唇:“要活下去。”
  随着一起离开房间。
  门被关起来后,房间再次被黑暗笼罩。
  姜时镜大步走到第一间房间,把腰间的钱袋解开,扔在桌子上:“你们二楼的玩法,竟也拿得出来当游戏。”
  鞭子男打开钱袋,数着里面的银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部分客人进屋后只待了短短一会儿便愤愤不平的出来,甚至还有怒骂赌坊报官的人大有人在。
  可赌坊直到现在依旧没被通缉,说明他们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玩法不能尽到所有人的心意,是常事,两位公子既然不喜欢,便可不再上二楼。”
  姜时镜轻嗤了声:“那我祝你们二楼的生意红红火火。”
  鞭子男取出二百六十两,把空钱袋亲手递给他:“客人不必客气。”
  两人离开赌坊后,温暖的阳光包裹住周身,染上的霉味被尽数驱散。
  少年大步走得很快,桑枝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她微喘着气道:“既然当地的官员沆瀣一气,为非作歹,我们把这件事上报到京州或是找颜大人帮忙,是不是也有用?”
  姜时镜瞧着她的样子,放缓脚步,将积郁在心口的一口气呼了出来。
  “官府办事讲究证据,襄州明面上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那些暗地里肮脏的交易,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根,你要如何拔?”
  桑枝受到的教育告诉她,遇到这种事理应报官,可襄州当地最大的官员刘知府却是参与人之一。
  她垂下脑袋,愣愣地摇了摇头。
  若是原主还在的话……大概会一把火烧了那座赌坊,连带着被关在里面的受害者。
  他停下脚步,看着陷入情绪的少女,抬手把她脸上的面具取下:“每个地方都有阴暗面,你难道想把它们都拔干净不成?”
  桑枝抬起头,眸内掺着微光:“我可以被蒙在鼓里,站在阳光下不知道这些阴暗。”
  “可现在我已经瞧见了,他们血淋淋的摊开就放在我面前。”
  她唤着少年的名字,神情无比认真:“姜时镜,一旦从鼓里出来,就回不去了。”
  第54章 晋江
  ◎鬼迷心窍18◎
  街道上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尽数从耳边远去, 空气似乎静默了下来,只剩下金色的阳光晕绕在头顶,耀眼到模糊视野。
  姜时镜垂眸, 视线内的少女眼瞳内仿佛有星星点点的光。
  “你想怎么做?”
  桑枝:“把赌坊一把火烧掉。”
  方才在心头一霎间划过的想法, 或许是留存在身体内原主的潜在意识。
  她忽然觉得这个想法一点都没错, 既然官府与之同流合污无法查封赌坊,那便让这个地方彻底消失。
  “烧赌坊一楼, 趁混乱之际把二楼关押的人全部救出来, 有几成胜算?”
  姜时镜眉间轻蹙:“二成。”
  他们试探过二楼埋伏的杀手,粗粗算来至少三十来个, 且有一些武功路数很明显是江湖门派里的人, 比如伏音宫认钱不认人, 他们会接各路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钱够甚至能潜入皇宫刺杀皇帝。
  只不过价格高到没人承担得起这笔费用。
  桑枝无力地垂下脑袋, 声音低了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以她的武功连堇青都打不过,更别说三十多个杀手。
  姜时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别忘了武芝耗费生命下的一盘大棋, 或许赌坊就在其中, 武家自把武芝下葬后,便杳无音讯,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桑枝愣了下,她反应了许久:“武家……在蛰伏?”
  那日太阳雨下的争锋, 她至今都记得,武正睿不太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绝不会因肩膀受伤为借口不出门,除非他有什么事情需要避开视线才能做的。
  姜时镜轻叹一口气, 武芝的网织得过于庞大, 以至于让成功率变得异常低。
  这场豪赌, 不知结果是否能如她所愿。
  ……
  刘府死了女主人,却未曾悬挂过一日丧幡,连夫人的灵堂都是红卿请人置办。
  刘知府似乎对夫人死亡这件事毫不在意,唯一在意的也只是尸体葬在何处的问题,从床榻上清醒后,听闻已下葬武家的祖坟内。
  便连这件事也抛在了脑后,不知是夫人死亡还是媚骨药量的加大,他不像先前一样早出晚忙活不知名的事,而是整日待在府内,奢靡享受,常常缠着红卿要回房办事。
  本就斑白的头发在短时间内大量掉落,连着年纪都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仿佛即将迈入六七十的老人。
  府内的气氛也逐渐诡异,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静音键,连以往叽叽喳喳的雀鸟都失了声。
  花团锦簇的众多绿植鲜花一一枯萎凋谢,再没了生机。
  自赌坊回来后,桑枝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了好几日,掰着手指数自己还有多少日毒发,没有解药整整十天的毒发期,她得找个万无一失的地方才能熬过去。
  姜时镜这几日大多都是白天补眠,夜晚出门,桑枝不知他在忙什么,便趁着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偷溜出府在附近的池塘里找到了小飞鱼。
  大概离刘府六公里远,在城西郊外人工湖旁边无人理睬的小池塘里。
  附近两公里内没有房屋亦无人居住,池塘旁边种了一圈的桃花树,因季节的缘故,枝干光秃到没有一片叶子。
  桑枝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木枝,蹲在池塘边把水面上碧绿的藻类拨开。
  水质浑浊不见底,里面似乎还有游动的鱼虾。
  小飞鱼最是喜爱这种底部全是污泥的池塘,仿佛找到了第二个家。
  她拿出骨笛吹响曲调,晦涩难懂的笛声响起后,水面上覆着的藻类泛起涟漪,波纹一圈圈地往外扩散蔓延开。
  一只半人高的金色蟾蜍从水里冒出头,顶着满身的绿藻爬上了岸。
  甩了甩粘在身上的绿藻兴高采烈地贴到了桑枝身边,沾了她满身水和绿藻。
  桑枝伸手抚摸着它的大脑袋,弯着眉眼,露出左侧的虎牙道:“一只呱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
  小飞鱼歪了歪脑袋,裂开的嘴瞧起来像在微笑。
  桑枝不由捂住口鼻,躲在它身侧:“你这是吃了多少鱼,好腥。”
  小飞鱼不懂,眨着豆大的眼睛,转方向想要正对着她。
  一边仰着脑袋十分享受主人的抚摸,看上去像乖巧无比的宠物,但在桑枝的记忆里,小飞鱼一口唾沫能把人毒死。
  它头部两侧的部位里,还能喷/射出乳白色的毒液,触碰的人一击毙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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