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哦?”太后扬眉看过去,“你既有心,哀家瞧瞧也无妨。”
戚宝林拍拍手,秋斐领着四个抬着贺礼的太监走进来,稳稳当当地把东西放在了殿内。
上面的红绸盖得严丝合缝,这么神秘,太后也起了两分兴趣。
“太后,还请您亲自掀开红绸。”戚宝林屈膝在贺礼跟前,笑得讨好。
梅英扶着太后从主位上下来,用一柄玉如意将红绸挑开,随着红绸落地,缓缓露出里头一株朱红色的深海珊瑚来。
半人高的朱红色珊瑚,色如朱砂,颜色均匀,姿态遒劲如红梅,光泽极好,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太后目露赞赏,绕着这株珊瑚走了两圈:“你和你父亲倒是有心,能寻到这般珍贵的红色珊瑚。”
戚宝林眉梢带笑:“深海珊瑚乃是灵物,这朱砂色的更是佛性深厚,是极为吉祥的好兆头。父亲说这红色珊瑚可驱邪护身,镇在长寿宫里,再适合您不过了。”
太后伸手抚上珊瑚一角,轻轻摩挲:“珊瑚乃是佛教七宝,红色更是被视为如来佛的化身,这么大一株,实在是少有。”
她看向戚宝林,眼底总算多了两分满意:“你这孩子倒是知道怎么讨哀家喜欢。”
“梅英,收下吧。”
既然事都说完了,也就没了一直留在这的必要,戚宝林看出太后喜爱,也实在畏惧太后威仪,很有眼力见的请了辞。
待人走后,梅英才轻声说着:“戚宝林心思活泛,娘娘觉得如何?”
太后垂眼瞧一眼珊瑚,淡声:“哀家虽然不理后宫事宜,可也算耳聪目明。”
“戚宝林不安分,性子急躁张狂,好在也不曾闹出什么难看的事端。后宫妃嫔数十,性子各异,只要不触犯宫规,最要紧的,还是皇帝的心意。”
“当初她失宠是哀家插手,如今她既有心投哀家所好,哀家也不必对她太苛责。”
梅英笑笑,说着:“太后宽仁,是各宫妃嫔的福气。只是奴才方才听戚宝林说沈宝林先出言欺辱,也不知真假,倒有一点,这沈宝林近来风头盛,陛下应是满意。”
“左右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又生得貌美,皇帝宠爱一阵又有何妨。她若乖顺识趣,不太过专宠也就罢了。什么风头不风头,再高,也只是个宝林。”太后神色平静,扶着梅英转过身去,“戚宝林的话,哀家还听不到耳朵里去。”
太后浸淫深宫多年,这后宫的弯弯绕绕,她见得比谁都多。后宫妃嫔,谁不想往高处走,谁又不想得宠。
皇室稳固,子嗣昌盛,只要不过分,闹不出太大的事端,太后又何须放在眼里。
后日就是太后的寿诞,陛下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届时后宫妃嫔,天子近臣都会在两仪殿为太后祝贺生辰,谁能入太后的眼,得太后两句提点,还是要各凭本事的。
梅英笑一笑,这戚宝林这回,也算是聪明了些。
入夜后。
沈霁带着霜惢、筠雪和周岳关紧门窗,在屋子里紧赶慢赶的做纸鸢。
后天就是太后寿诞,正午时分在两仪殿举办,她的时间很紧,容不得出一丝错处。
这法子是陛下亲口告诉说的不会有假,如何实施的更好便是她要操心的事了。
近来在宫中受许多人红眼非议,她出身低微,在宫里本就无依无靠,皇后虽好,可为人公允,不会因为曾经举荐过她而偏心。
这次若是能讨得太后欢心,不说从此多一重保障,起码也能少一层阻碍,她务必得做到最好才是。
纸鸢做起来简单,可沈霁需要的不止一个,活计就繁重了起来。
从下午忙活到深夜,堪堪做成了三个。
削木签、打扣、拌浆糊、剪纸、书写,组装,个个都是费功夫的。
缈云坞的其他几个宫人一直听小主屋子里头传来声音,却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在做什么,神秘的很。
春澜宫西偏殿,竹云馆内。
李美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想起今日陛下来春澜宫看沈霁她就浑身难受。
当初她刚入宫的时候,也曾经得过陛下的喜欢,彼时宫里人人艳羡,下人尊敬,同陛下也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候。
可随着她渐渐失宠,一切都变了,若说恩宠更迭本是常理,后宫中得宠又失宠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可她从未见过陛下对一个刚得宠的女人这般偏爱。
偏爱也罢了,偏生还是一个她看不上的卑贱如泥的女子。
短短一个半月,陛下不仅为她撑腰而处罚自己,越级抬爱,更甚者,每每听到陛下驾到,去的永远的缈云坞,而不是竹云馆。
这让她如何甘心,如何不去想,又如何安寝?
夜深人静时,人的思绪好像总是格外悲怆,李美人的眼泪串串滑落,咬牙切齿的将枕头扔到了地上。
门外值守的柔淑听到动静,赶紧起身进屋问:“小主这是怎么了?”
李美人抬起一张泪眼婆娑的脸,恨恨道:“柔淑,本主究竟是哪里不好,陛下为何如今再也不来了?”
“这……”揣摩圣意乃是大不敬,柔淑犹豫半晌,忙安慰着:“小主风华正茂,又这般美,陛下定是会回心转意的,定是沈宝林狐媚了陛下去!”
说到这,柔淑担心小主又胡思乱想,赶紧说着:“奴婢今日就一直听到缈云坞那头有动静,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正常人谁半夜不休息,保不齐就是在做什么违逆宫规的事。”
李美人怔怔看向柔淑,抓住她的手说:“你说缈云坞一直在偷偷弄什么东西不让人知道?”
“后天就是太后诞辰,说不定是什么没见过的贺礼……”
她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紧紧抓着柔淑,说着:“你现在偷偷去缈云坞看一眼,瞧瞧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小心些,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夜渐渐深了,月上柳梢,连周岳这般身强体壮的人都开始连连打呵欠。
沈霁疲累地摁摁眉心,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心急做这些,拘着你们一直在这觉也没睡。剩下的明日再做也来得及,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谁知话音刚落,出去如厕的霜惢急急推开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小主,奴婢刚刚回来,瞧见一个人影从后院闪过去了。”
“人影?”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影从缈云坞出没,这个时间宫门早已下钥,宫道上都是值守巡视的侍卫,若说有人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可能性倒不是很大。
可若论谁半夜在春澜宫走动还不易被发现,那便是同宫的竹云馆和她自己的缈云坞了。
“可看清是谁了?”
霜惢声音压的很低:“外头太黑,奴婢提一盏灯,看不大清人脸。但奴婢瞧着那人轻手轻脚的在后院堆杂物的桶里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咱们闭门不出,想一探究竟。”
沈霁的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她才得宠这一个多月,眼下就有人坐不住了?
略一思衬,她端起砚台走到妆奁旁,拿出了陆才人送的那支白玉簪。
身影掩在薄纱后,无人看得清,她皓腕轻抖,白色粉末从簪尖洒落,融入浓稠的墨痕里,执笔在宣纸上写下几行无关紧要的诗句,待晾干后揉成了一团。
沈霁的语气平和,却有些冰冷的残忍。
“扔到窗外去,不论是谁,明日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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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风疹 李美人可别吓坏人才好
这兰花白玉簪的真正用途,还是那日班玉雅偶然发现的,她浑然不知这簪子是陆才人给的,只从一堆华丽的首饰里眼尖的挑了出来,笑着同她说,姐姐你看,这簪棍口好似有个小眼儿,也不知是不是工匠做的时候没做好。
沈霁定睛一瞧果真如此。
细细的一个小圆口,里头像中空的,隐隐能看到白色的粉末,簪口原本应该是堵着东西的,她这样小心存放还是漏了出来,可见当初陆才人给她的时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打算。
她不动声色的话锋一转,将玉簪收起来,没想到今日正合用。
翌日,沈霁特意起了个大早,盥洗梳妆后坐在窗前的小桌前看书。
霜惢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轻声说着:“小主,奴婢挨个查过了,咱们屋里的几个宫人都无恙,想来昨日的人影,应是那头的。”
沈霁垂睫翻一页书,“已经过了一夜,想必这时候也该起了。”
霜惢笑一笑,小声请示着:“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窗外海棠正艳,春露正浓,“还不急,”沈霁掀眸看向外头,“等太医走后,本主亲自去也不迟。”
竹云馆寝殿内。
李美人此时尚未起身,仍在床榻上睡着,眉头皱起双目紧闭,满头是汗,睡得很不安稳。
身上的被子已经不知何时被尽数踢到了一边去,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寝衣外露出的肌肤上,大片的红疹子,一道道红印子触目惊心。
她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到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浓郁的花香几乎要将她呛死。
入目之处到处都是蜜蜂在追着她跑,她跑不过蜜蜂跌倒地上,身上,脸上,全身都是被蜜蜂叮咬的包。
就这么跑啊跑啊,跑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她高兴极了,往溪边一照,谁知自己满脸都是硕大的红色脓包,面容丑陋,形同恶鬼。
李美人吓破了胆,尖叫一声坐起身,满头的汗顺着肌肤往下流,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惊骇无比。
“柔淑!柔淑!”
在旁值守的柔淑急忙跑到寝殿内去,谁知一看小主如今的模样,登时尖叫起来,捂住嘴后退了好几步。
她吓得跪到地上,眼睛瞪大了,颤抖着说:“小主……您的脸……您的脸!”
“什么?”李美人噩梦初醒,怔忪地看向柔淑,“本主的脸怎么了,那不是梦吗……”
“那不是个梦吗?!”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狰狞,发疯了般喊道:“拿铜镜来!快!”
柔淑连滚带爬的去梳妆台前捧了铜镜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到李美人身边,想起昨晚,又生怕自己也沾染上这怪病,畏首畏脚地往后缩:“小主,要不奴婢还是先去太医署请太医吧,您会不会……会不会是染上了时疫?”
视线下移,柔淑更是害怕了:“小主!您身上也都是!”
李美人彻底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捧着铜镜看过去,待看清镜中景象后,吓得将铜镜踢翻,连连后退,捂着脸声嘶力竭道:“快去请太医!快!快去!”
出了这样的事,竹云馆内顿时躁动起来,李美人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便是在缈云坞都听得清清楚楚。
缈云坞的宫人们在院内面面相觑,不知道竹云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沈霁却端着杯茶慢悠悠的抿,看向窗外说着:“看来确实有效。”
太医署的王太医急匆匆赶到竹云馆,为李美人把脉查看。
此时的李美人又惊又惧,连连哭泣,柔淑等宫女侯在一边,不敢直视。
王太医为李美人细细把脉,又看了看身上红疹子,皱眉问道:“小主这两日可接触过什么从前不常见的物件,或是吃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