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信宿又抽出车里的湿巾把手背来回擦了两遍,才冷笑道:“好的很,有人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潜规则潜到我的头上了。”
顾韩昭倒吸一口,难以置信道:“潘元德胆子这么大?!不怕你反手把他性骚扰挂网上吗?”
听见他的动静,信宿这才发现后车座还有个人,皱眉质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顾韩昭:“………”
他知道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挺讨人嫌的,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是不是太伤人了。
信宿瞥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个经纪人,长点心眼没坏处,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能问出这种一听就大脑缺陷的问题——没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真是全靠命好。”
顾韩昭:“………”
他就不该说刚才那句话,在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主动撞到枪口上,以至于被无差别攻击。
他一声不吭地听着信宿不带一个脏字骂他。
“一个是没有资源背景的娱乐圈新人,一个是亿万身价的电影老板,媒体会倾向哪一方,显而易见。”
“这件事最开始或许会有热度,但很快舆论风向就会发生转变,一个德高望重的制作人怎么会潜规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明星,只是因为‘我’没有拿到想要的角色,所以想跟制片人‘走捷径’,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反咬一口,故意给潘元德抹黑罢了。”
顾韩昭陷入沉默。
……信宿说的话是对的,如果真的把这件事就这么曝光出去,恐怕最后就是这样的结局。
黑白颠倒。
林载川低声问:“你是怎么说的?”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也是他们亲手促成的结果,潘元德在人前伪装的太好,信宿跟他接触、找到他人后的犯罪证据。
“我装模作样了一下,吊着他没同意。”信宿靠在车椅上冷冷一笑:“男人都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不择手段的得到。”
顾韩昭:“…………”
他是不是忘了在座三位好像都是“男人”。
不过除了他以外,其他两个人完全都没有对号入座的意思。
“像我这种什么都不懂,在娱乐圈里像菟丝花一样的新人,是最容易被控制的。”信宿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语气笃定道:“三天内,潘元德肯定会再主动联系我,现在就等他自己送上门。”
顾韩昭这次学聪明了没接话。
信宿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冷淡道,“你该回酒店了。”
顾韩昭一听这话,马上打开车门下车,一刻没停,很自觉没再当电灯泡,打车回了他订的酒店。
等车的时候,他又给邵慈打了一个电话。
“这两个警察在外面,该不该查到的都快查清楚了,潘元德估计也跑不了。回去以后他们恐怕会问你更多关于傅采的事。”
顾韩昭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他们说吧,把全部实情都告诉他们,还是打算怎么样……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可能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顾韩昭心有戚戚焉:“我明天就走了,感觉这两个人也用不到我……主要是信总太吓人了。”
同一时间,“吓人的信总”正在车里跟他的男朋友抱怨猥琐男,声音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他还想摸我的手,太讨厌了。”
信宿从上了车以后就在用湿巾擦他的手,两只手被他搓的都不是一个肤色了。
林载川拉过他的左手,指腹在手背上微微擦过去,低声安慰:“擦干净就好了。”
信宿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走吧,我要回去洗澡。”
林载川开车带他回到酒店,信宿一进房间就去了浴室,洗了快半个小时才披着浴袍走出来——
如果不是林载川在外面叫他吃晚饭,信宿估计还能在里面洗很久。
信宿拿着吹风机走到客厅,让林载川帮他吹头发。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几乎快要跟最开始来市局报到的时候一样长了,带着自然卷曲弧度的乌黑发尾潮湿散落在颈侧,在雪白皮肤上勾勒缭绕着。
林载川做了几道信宿喜欢吃的饭菜,平时这个人向来很能吃,基本上是光盘,结果今天晚上胃口不佳似的,只吃了一点就停下了筷子。
林载川也放下筷子,问他:“不想吃了?”
信宿盯着他的手背,喃喃道:“我不干净了。”
信宿其实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出于生理性厌恶,那阵感觉过去就算了,现在基本上就是故意在林载川面前作妖,被这男人惯出毛病了,屁大点事也要小题大做,“不高兴要男朋友哄哄才能好”。
林载川起身走过去,抬起信宿的手,拉过来放在唇边。
信宿:“…………”
他看到林载川在他的面前微微低下头,嘴唇轻碰他的手背,沿着一根根骨节的纹理脉络,一路轻轻点吻上去,直到手腕的位置,在腕骨处停下。
林载川轻声问他:“现在干净了吗?”
信宿感觉半只手都有点麻,一路蔓延到心脏,也不作妖了,“……干净了。”
“那现在愿意好好吃饭了吗?”
信宿喉结轻轻滚了滚,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开始他的晚饭。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信宿对嫌疑人的犯罪心理掌控可能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说潘元德三天内一定会主动找他,最后果不其然——
甚至没有等到三天,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潘元德就主动给信宿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昨天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冒犯他的意思,想要当面跟信宿道歉,态度诚恳,语气情真意切。
但这件事听起来就是相当不合理的。
金主潜规则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最多就是永远不联系,或者觉得脸上挂不住、在背地里使绊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大名鼎鼎”的电影总制片人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道歉。
潘元德打过来的这通电话,简直是把“别有用心”四个字贴在脸上了,明显不怀好意,但“林婵”是个没有一点心眼的傻白甜,他不会察觉到这些。
所以他很快心软原谅了潘元德的唐突,欣然赴约。
挂了电话,信宿对身边人摇了摇手机,不出所料的语气:“潘元德约我明天下午跟他见面,不出意外,他这次就会有所行动了。”
信宿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或许也是当年的傅采遭受过的,潘元德没能让心仪的“玩物”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利诱不成,很可能会用一些其他手段。
人往上走到了一定高度,俯瞰众生的时候,有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放在眼里——比如法律。
林载川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弯了下唇:“我最后去跟他见一面,我们应该可以合法取证。”
潘元德那点拙劣的算计,在信宿面前根本不够看,两个人单独相处,只有他被信宿玩的团团转的份儿。
但林载川有些担心信宿的体能。
换市局任何一个刑警过来,就算是女警章斐,都能在面临人身危险的时候单手把潘元德按在地上、一秒拷上手铐,但是信宿……
实在不好说。
但现在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让潘元德感兴趣的明显是信宿这张脸。
信宿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身体懒懒散散往后靠到他的怀里,故意拖长了语调,“怎么了,林队长担心我啊。”
这个姿势,让他那一头有些过长的柔软的头发都散在林载川的身上,看起来莫名有些旖旎,林载川从后微微揽住他的身体,低声道:“信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喜欢接触这样的人。”
信宿笑了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不想做一件事,跟我喜不喜欢这件事,没有必然联系。”
他想了想,转身看着林载川的眼睛:“严格来说,我现在只想跟我的男朋友在一起,其他的所有事情都不喜欢——所以,你要每天把我绑在身上吗?”
没等林载川说什么,信宿又道:“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男人把他腿脚不便的妻子放在竹篓里,走到哪儿背到哪儿。”
虽然信宿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但是他很憧憬那样的生活,并且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林载川也能把他背在篓子里。
……如果他们能走到那么长的“未来”的话。
林载川打量他一下,道:“装你的话,可能要做一个大一点的竹篓。”
还要温软、舒适,足够养人。
顿了顿,林载川又低声道:“明天跟他见面,要注意安全。”
信宿不知道从哪儿变魔术似的翻出一片薄薄的刀片,锋利至极的刀刃贴在指尖熟练地飞舞旋转,他漫不经心笑了一声:“确实要注意,万一一不小心把他的喉管划开就不好了。”
信宿很会用刀,林载川知道这件事。
在家里,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衣机的时候,林载川经常在他的衣服裤子各种口袋里摸到很多没有开叶的刀片,每一片都几乎锋利的见血封喉。
这人平时穿的一身“刀片”服,没有一次把自己割伤,也是很有本事了。
“等潘元德把地址发过来,你不放心的话,就在我们隔壁等我好了。”
信宿带着不太正经的玩笑意味,挑起一双凤眼看他,“如果我一个小时没有跟你联系,你就踹门而入来英雄救美,然后我顺势以身相许——怎么样,林警官?”
林载川没有说什么,神色不像信宿那样轻松,只是一言不发把他转刀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林载川其实并不想走到这一步,让潘元德上钩、原形毕露的办法总会有很多,只是时间问题,即便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里抓住潘元德的狐狸尾巴,他也不愿意把信宿当做那个“饵”。
林载川已经不太想让信宿接触到这些东西了,他对潘元德显然有一种明显超过常人的厌恶,林载川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系,但总归是有原因的。
……只是信宿想要这样做,林载川也不愿意强行阻拦他。
潘元德很快发来了见面的地址,是一家收费堪比六星的酒店顶层。
这家酒店的顶楼是特供给“上层人士”的,很多男人都把外面的小情人养在这里,保密性非常强,没有房卡连电梯都进不来,信宿稍微用了一点钞能力,买下了潘元德隔壁那间房间的一天居住权。
——虽然信宿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怕林载川担心,还是让他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下午五点,穿着简单白衬衫的信宿准时推开门,走进了这一场“请君入瓮”的局。
潘元德面色如常招呼他进门,好似几天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在信宿毫无防备走向客厅的时候,反身把房间落锁,房卡扔到了鞋柜里面。
他若无其事微笑道:“前天你走的太急,有些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你再见一面。”
信宿转过身,同样温和无害地看着他,“没关系的潘监制,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
林载川轻靠在墙壁上,微微垂着眼,一条笔直单腿撑地。
没过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了起来,林载川神情一凝,猝然把手机拿了出来——
看到来电人是“魏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