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嘉树这才回过?神,忙不?迭正色接过?,扫了?一眼后惊讶抬眸,警惕四下?环视,压低声音道:
“公子......您要去见四皇子?”
“大摆筵席,人来人往,只怕有?些人看花了?眼,顾不?上竹风院了?。”
裴言渊意有?所指,眸光渐渐冷下?来,闪过?凌厉寒光,修长手指交叠着叩击桌角,冷声道: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错不?再来。”
圣上年迈,四皇子与五皇子争权夺位,早已是寻常事。
他暗中投靠四皇子,愿做他在侯府的棋子,至今助益颇多,已经取得信任。
但棋子,终究只是棋子。
今日可以重用,明日就可以舍弃。
他要做的不?是棋子,而是袖手伫立棋局边的落子之人。
若是这回能?更进一步,此后的侯府,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嘉树愣怔地捏着字条,后知后觉地销毁,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一路陪着公子走来,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只能?郑重地俯身,道:
“属下?会守好?竹风院和侯府,祝公子心?想?事成。”
*
天气愈发温暖,寒意尽散,褪去厚重冬衣,取而代之的是绫罗轻衫。
小径清幽,庭院雅致,花香扑鼻,蜂鸟蝴蝶萦绕其间,美酒佳肴与戏台齐备。
六公主大驾光临,阖府上下?出门远迎,裴言昭更是亲自跪接,说了?许多场面?话,听得公主心?情颇佳,不?仅打赏了?众人,还开恩让后宅女?眷也跟着热闹。
林知雀的生父是罪臣,算起身份,她本无资格共赴宴席,只能?在外围陪侍。
她也不?打算凑热闹,想?多睡觉歇息,晚些再起床。
谁知,她尚且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桂枝欣喜地跑进来,说是她能?与侯爷去前厅了?。
“小姐,咱们不?稀罕那场面?,要紧的是侯爷也在,一起多见见人也是好?的。”
桂枝着急又激动,一边摇晃她的肩膀,一边扶着她起床。
林知雀睡得迷迷糊糊,任她折腾,懵懂地点点头。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对侯爷的事儿?已经不?那么热衷,但正如桂枝所说,若是有?机会,只要不?太费力,她都愿意试试。
万一能?成,岂不?是柳暗花明?
反正这种?场合,于她而言并?不?少见,唯一尴尬的是身份罢了?。
不?过?无妨,跟着出去转一圈,总不?会出什么意外。
林知雀配合地更衣梳妆,收拾齐整地出了?门,一袭鹅黄轻纱襦裙,温婉端雅又不?失灵动可爱。
若忽视面?容上的局促与紧张,仿佛还是曾经的金陵千金。
她混在人群之中,安静地喝茶用饭,碰上和善行礼的公子小姐就回之以礼。
其余的时候,桂枝替她留神侯爷的动向,无人作陪时就默默跟着,起码让人知道还有?她这么个人。
起初还因为脸皮薄,不?大好?意思硬凑上去,因为旁人得知她的身份时,哪怕极力掩饰,仍难免轻视与揣度。
可用桂枝的话说,知道此事的人越多,侯爷就越不?敢怠慢,日后履行婚约就越名正言顺。
林知雀没?做过?这种?事儿?,仔细想?想?又觉得有?道理,还是努力融入其中。
她们都出去后,倚月阁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殷惠儿?和侍女?檀香。
殷惠儿?拢着披风,遥遥望着热闹的宴席,却始终无法前去,眸光愈发落寞,自嘲道:
“生在官家就是好?啊,爹娘都不?在了?,还能?恩准进入厅堂。”
言下?之意,像她这般庄户出生的人,哪怕爹娘健在,无罪无责,也没?资格与豪门贵族相交。
“姑娘,反正没?人看着,咱们悄悄去前厅也行。”
檀香小声出主意,嘟哝道:
“侯爷也真是,这么快就忘了?姑娘您了?,更别提纳妾......”
“别说了?!”
殷惠儿?烦躁地皱眉打断,顺手折下?窗边牡丹,不?悦地一点点揉碎,花汁染红指尖。
不?提还好?,说起来就满腹恼恨。
她本就没?了?出路,仗着侯爷对她特别一些,倒也过?了?一段滋润日子。
这也是唯一的指望,毕竟她这样的出身,不?可能?在侯府为人正室。
她只想?要个归宿,若能?让那个好?拿捏的傻丫头做正,后半生也不?用犯愁了?。
未曾想?,侯爷这几日来得愈发少了?,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再这样下?去......
殷惠儿?不?敢细想?,恐慌与不?甘充斥心?间,咬咬牙狠下?心?,换了?身艳丽的衣衫,决然踏出院门,道:
“走,去前厅!”
*
酒过?三巡,筵席上推杯换盏,世家大族打趣说笑,十分热闹,三三两?两?出了?前厅,去院子里赏花玩闹。
六公主坐在屏风后面?,待到前厅人少些,才由宫女?簇拥着出来,与裴言昭和太夫人客套几句,象征性地饮下?一杯酒。
林知雀离得不?远不?近,能?看清面?容与身形,却又无法靠近说话,一时间进退两?难。
桂枝在后面?推她,比她还要着急,暗中指了?指公主,示意她赶快上去。
六公主身份贵重,且不?通朝堂之事,若让她知道指腹为婚之事,又觉得小姐与侯爷郎才女?貌,婚约就多了?一分把握。
她是个俗人,顾不?得什么脸面?,只想?看着小姐顺利完婚,与从前那般富贵安乐。
待到小姐成了?侯府夫人,那些人谁还敢看不?起小姐?
林知雀明白桂枝的良苦用心?,不?想?辜负一片好?意,加之这段时日确实与侯爷太过?生疏,终究鼓起勇气,攥着衣角走上前去。
她每走一步,就想?好?一句该说的话、该行的礼。
确保万无一失之时,才整理衣襟与鬓发,姿态端庄地想?给公主请安。
恰在此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红色身影,突兀地横在她与侯爷之间。
殷惠儿?抢了?她的位置,率先站在侯爷身边,但兴许是跑得太急,险些冲撞了?六公主,被宫女?威严地怒喝一声,冷不?丁脚下?一滑。
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却落入一双臂弯之中。
裴言昭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几乎将她拥入怀中,半边身子紧紧相贴。
从身后看去,姿态十分暧昧,说是新婚夫妻也不?为过?。
“民女?失态,还请公主恕罪!”
殷惠儿?含泪从侯爷身上起来,娇娇弱弱跪在地上,妩媚脸庞缀着泪珠,看得裴言昭眼神发直。
“本宫无事,你是哪家的姑娘?”
六公主上下?打量着殷惠儿?,目光暧昧地在她与侯爷之间回转,打趣道:
“想?来是本宫久居宫中,耳目闭塞,侯爷有?了?妻妾都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皆是对着厅堂中央之人窃窃私语。
“殿下?耳聪目明,臣从未有?过?妻妾,她只是寄住府中的表小姐。”
裴言昭云淡风轻地接话,视线却抑制不?住地转向殷惠儿?,从她娇媚的面?容一路向下?,划过?宽松的衣襟,纤细的腰肢......
暗中与她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恭敬跪在公主脚下?。
六公主看出其中意味,本应训斥几句,但今个儿?高?兴,也不?想?多话,反倒随和地应声。
林知雀孤零零站在一旁,仿佛与她们不?在同一世界,尴尬地一退再退,最?终把位置让出来。
她所有?想?好?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温柔笑意消失殆尽,小脸有?些发僵。
桂枝气得直跺脚,在堂下?骂了?好?几句,恨不?得把殷惠儿?扒拉下?来。
不?多时,宾客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回到厅堂喝酒歇息,瞧着场面?不?对,纷纷驻足观望。
其中有?人知道林知雀的身份,隐约提起指腹为婚的事儿?,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好?似比戏台子还精彩。
桂枝想?一不?做二不?休,那小蹄子得了?脸面?,她家小姐也不?能?白来一趟,还想?撺掇小姐上前。
但林知雀神色恹恹,做不?到公然争抢拉扯,更厌倦反复的期待与失落,倔强地冲她摇头,闷头离开了?前厅。
*
她独自在倚月阁待着,不?会再想?落泪,只是有?些烦闷。
在侯府的这段时日,她不?管是努力靠近侯爷,还是老实本分过?日子,都会有?无穷无尽的事情等着她。
究其根源,还在于侯爷与她的婚约。
如果有?一天,能?把这桩心?事了?结就好?了?。
林知雀这样想?着,愈发觉得昏沉无趣,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想?换上寝衣去床上小憩。
她唤了?几声桂枝,却没?有?人回应,生怕她压不?住暴脾气,把事情闹大,赶忙出门寻找。
“小姐!”
刚推开门,就听见桂枝大声呼喊,远远挥舞着一个信封,满脸皆是惊喜,高?声道:
“快看看这是什么!”
林知雀揉着朦胧睡眼,瞥见信封愣了?一下?,诧异道:
“是......姑妈的信?”
她在金陵有?位姑妈,家中出事后受到牵连,但还是把所有?银两?盘缠给了?她,让她得以来到京城。
前些时日,姑妈来信说攒了?些银钱,料理完金陵的事情,就来京城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