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怎么,我家才哥儿不好吗?”
  柳氏掩嘴一笑:“挺好的,家有薄产,既不用像侄女婿那样做苦力,又不用像我家相公那样考科举,整日里养尊处优的,能不好吗?”
  赵太太想要反驳吧,人家明面上又都是夸奖的话,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反驳的话来。又看到周氏和冯氏俱都沉默不语,以为妯娌三个合起伙来落自个面子,怏怏的去了别的桌。
  等她走了,周氏才拉着冯氏的袖子低声问:“刚才老四家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冯氏轻笑:“就是说他家儿子既无手艺也没功名,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只靠父母养着。”
  “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呗。”周氏总结道。
  柳氏听到了,忍不住插了句嘴:“绣花枕头还能看呢,她家那儿子一双斗鸡眼,脸拉的跟驴头一样长,连绣花枕头都当不了。”
  这话说的俏皮,冯氏和周氏对视一眼,偶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完喜宴,又看着腊梅吃了宽心面。冯氏这些娘家人便准备走了。
  腊梅这会是真的感到了不舍,眼眶都红了起来,拽着冯氏的袖子不肯撒手。
  临走之前,冯氏拉着腊梅的手对丁氏说:“我这个侄女儿,虽然样样都好,可毕竟是家里头一个女孩儿,难免娇养了些,还望亲家母多担待一些。以后她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亲家母只管把人送回去,她老娘定会好生管教她。”
  周氏则在旁边说道:“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若着实遇到难题了还有娘家人呢。你爹娘万一不在家,就去县城找我们……”
  众人听着妯娌俩一唱一和的,心里都想这家子待闺女还真好,半点委屈都不让受的。
  唯有丁氏听到县城俩字想到周氏娘家,心里那点子要逞强的心思弱了半截,笑着说:“她婶子放心,我以后一定把腊梅当亲闺女看待……”
  回家以后,绵绵忍不住围在冯氏跟前问这问那的,先问郑家人和不和气、腊梅住的屋子收拾的好不好,又问中午的席面怎么样,郑家另一个儿媳妇好不好相处……
  冯氏被缠磨的不耐烦了,忍不住揉起来太阳穴:“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比你大娘操心的都多。”
  绵绵理直气壮的回答:“横竖大娘是已经嫁过人不用再重复这一遭,日后我可是迟早要面对这些场面的,现在多问一些积累些经验,将来遇到了问题也不至于慌乱。”
  “怪不得都说闺女的胳膊都往外拐,你才几岁呢就惦记起嫁人来了!”谁家的闺女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谈论自己的婚事,让人听见还以为是她没教好呢。
  这丫头真是令人头疼,冯氏忍不住按着头叹了口气。
  到了腊梅回门这天,看着堂姐红润的脸色,绵绵琢磨着堂姐在婆家过的应该还不错。
  谁知还没等她找机会跟堂姐说悄悄话呢,腊梅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她公婆准备分家了。
  “你们刚成亲就分家,这不是胡闹吗?”
  第171章 帮个忙?
  陈大当即就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指着女婿的额头问:“你们家这是什么意思啊?”
  郑长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腊梅看着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急的直跺脚,径直冲着陈大道:“爹,这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你冲他发火也白搭。这事是我公公定的,他和我婆婆想供我小叔子科举,我大伯子不肯,说是我们成亲前就商议好了,等我们一成亲就分家。”
  “老郑家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当初来催婚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没提。”陈大气鼓鼓的道。
  腊梅瞥了一眼丈夫:“他们自然是怕咱家反悔呗。要我说分家就分家,这两天我也瞧出来了,我公婆是最疼小儿子和大孙子的,我们二房夹在中间就是那外头捡来的,里外不受待见。既然这样,分了家各凭本事反倒比一个锅里盛饭要敞亮。”
  陈大皱皱眉头:“分了家你们能做什么?”
  “这不是有您老人家吗?”腊梅跑到陈大跟前,拉着他的袖子:“达哥儿那是要考科举的,有些事也不能指望他去做。以后家里有什么跑腿的脏活累活,您就只管支使女婿去干。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力气还是有几分的。”
  说着,又看向陈二、陈三:“还有二叔三叔,您二位要是有什么不乐意干的苦营生,只管吩咐长林去做。”
  陈三笑着回道:“人家姓郑又不姓陈,你总让他回娘家干活也得问问人家乐不乐意啊?”
  郑长林摸着脑袋憨笑道:“乐意的,反正我在家爹娘也不怎么管我。”
  话音刚落,陈二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只要肯吃苦,咱们陈家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亲女婿。”
  看着郑长林,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同样的不受爹娘待见,要不是侥幸娶了一个好媳妇,这辈子还不定被压榨成什么样呢。
  绵绵看着二伯跟堂姐夫惺惺相惜的样子,把脑袋凑到冯氏跟前说:“我瞧着二伯对姐夫比大伯对他都亲热。”
  “你大伯是长子,怕是体会不到做老二的辛酸。还有你爹,虽然是老三,但自小风头就被你四叔给抢了,想想也是个苦命的娃。”冯氏朝着一旁若有所思的丈夫努努嘴。
  绵绵轻笑:“那娘你以后就对爹好一点呗。”
  “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对你爹不好了?”冯氏死不承认,她男人都没说自己对他不好,臭丫头片子还敢指责她。
  男人们拉着女婿问起了分家的详情,女人们则把腊梅拉到旁边的屋子里问起了别的。
  李氏首先问道:“你出门的时候嫁妆都收好了吧?”
  腊梅点点头:“都收好了,本来也没几样东西放在外头,昨天听公公说要分家,我索性把东西都锁了起来。贵重的都戴在身上呢。”
  绵绵莞尔一笑:“怪不得我瞧着大姐姐金镯子银镯子的都还套在手上。”
  腊梅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嘴贫。”然后叹了口气:“你是年纪小没见过那些不要脸的。”
  接着,对家里人抱怨起来:“我那个妯娌还真不是吃素的,明明因为嫁妆的事惹的公婆对她很不满,这才两天功夫就把我婆婆哄的眉开眼笑的,论心眼,三个我绑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那妯娌那么厉害?”李氏担忧的问。
  腊梅扁扁嘴:“那可不,不但心眼多,脸皮还厚。今早竟然去我屋子哭穷,要借我的衣裳首饰,我怎么可能那么傻。这东西借出去了,明摆着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冷着脸把她打发走了。她竟然还去我婆婆跟前告状。”
  “竟然还有比自个更不要脸的。”柳氏听了这话,想起旧事难免脸红起来,听到有人比自己更加不堪,心里又有种异样的痛快感。
  李氏没有好的对策,只一味的在那里咒骂。
  冯氏皱了皱眉头:“你那大嫂瞧着如何?”
  腊梅努努嘴:“就那样吧,大面上过的去,不过这两天也是明里暗里的打探我的嫁妆,我跟她也亲热不起来。”
  冯氏心里叹了口气,到底年岁还小没那么多心眼。
  李氏一听急眼了:“俩妯娌都处不上来,婆婆又是个偏心的,将来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娘先不用急,一切等分家后再说呗。我问过你女婿了,家里总共也有几十亩地,我们成亲那天光礼金就收了二三十两银子。就算分家,也不会让我们出去要饭吃。再不济还有我的嫁妆呢。”比起李氏,腊梅倒是显的淡定多了。
  聊了一会,大人们去忙活中午的宴席,屋子里只留几个女孩子。
  腊梅看到李氏不在屋里,突然对着白蒿说:“你去门口看着,要是我娘她们过来你就咳嗽一声提示我。”
  白蒿有些茫然的看看自家主子,绵绵朝她点了点头:“去吧。”
  腊梅拉住绵绵的手:“妹妹啊,你这回可得帮姐姐一个忙。”
  “什么忙?你先说出来看看。”绵绵沉吟着问,心里飞快的在思索,如果堂姐的请求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她该如何回绝才不会得罪人?
  在线等,挺急的。
  腊梅问道:“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去过的那家针线铺子吗?就是在小巷子里要往外卖的那家。”
  绵绵点点头:“记得。”当时她和腊梅还瞧了一场热闹呢。
  “帮我买下它来。”随着腊梅的话音,绵绵觉得手心一沉,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出现在手心里。
  绵绵睁大双眼:“你干嘛让我去买啊,你自个去还不成?”
  腊梅把手指放在唇边:“嘘,这事被旁人知道就买不成了。我婆家人肯定不乐意我们搬到城里去住,至于我爹娘,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我花二十多两银子买那么小的一个宅子。”
  “既然知道你还买,你这不是给我找骂吗?”绵绵无奈的摸了摸额头。
  腊梅焦急的说:“我倒是想找这俩人呢,她们还有个做县丞的舅舅,办什么事不方便?可你瞧她俩这样,这事她们能办成吗?”
  小云姐俩很有默契的一同摇了摇头,表示她们不能。
  那我就能办成?绵绵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第172章 不速之客
  “姐夫能同意这事吗?”危机之中,绵绵终于扒拉出一个挡箭牌。
  谁知堂姐眼波一动露出一副娇羞的神色:“他说了以后家里的事都由我做主,我去哪他去哪。”然后看着绵绵手里的荷包道:“这里头还有他交给我的私房钱呢,足有三两多银子。”
  “呀,没想到姐夫这么有钱呢。”绵绵惊讶的张了张嘴,这年头成亲之前知道自个攒私房钱的汉子可不多见。她那堂姐夫看着木哒哒的,没想到还是个有心思的。
  腊梅心疼的回道:“这都是他下苦力挣的,大头给了家里自个攒了好几年才攒了这点。你们不知道我那婆婆有多偏心,前年他家出夫婆婆舍不得花银子就让你姐夫去出服徭役。那会他才几岁?开始的时候去抬石块没气力累晕过去好几回,后来要不是因着他拿出私房钱打点一番,怕是连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绵绵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你公公是里长,看样子家里也不缺钱,竟为了省几两银子让姐夫去卖命?”
  她奶那么偏心,前年家里的徭役还是拿银子买的,也没说为了省银子让他爹去服徭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爹那时候翅膀已经硬了的缘故。
  这个年代,做徭役是真的会死人的,运气不好的时候十个青壮里能死一半。郑家又不是那种穷的出不起银子的人家,也怪不得她那姐夫会想着攒私房,怕是对爹娘寒了心了。
  虽然答应了腊梅帮她瞒着家里,但绵绵仔细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她娘,毕竟买房子不是件小事,再说人家卖房子的看见她一个小孩子也未必肯搭理。
  冯氏知道后倒是夸了腊梅几句:“这丫头小时候就是个胆子大的,这会也不赖。”
  “娘,你不拦着她吗?”绵绵托着腮问。
  冯氏笑着倒出腊梅的私房:“瞧你堂姐这回连嫁妆里的金首饰都拿出来了,她能轻易放弃?咱们帮她把这事办了还省的她走一些弯路。”
  “那,万一赔钱了呢?”
  “二十多两买县城一套院子,也没算贵到哪去,赔不了钱。”冯氏斩钉截铁的回道。
  她心里琢磨的更多,郑家老两口既然牟足了劲要供应小儿子,分家的时候另外两个儿子肯定会吃亏。老大是长子吃亏也有限,明摆着到时候最亏的就是腊梅两口子。
  索性离的远远的,也省的住一起以后各种扯皮。
  而且这宅子既然要买就要买在明面上,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一回城,冯氏就让人去打听了那个宅子,果然还没有卖。她赶紧找人买了下来,还便宜了二两银子。
  等拿到房契后,冯氏又马不停蹄的回了老家,把这事跟陈大两口子说了。
  李氏一听,惊的从凳子上坐了起来:“这个死丫头,这么大事也不跟我们商议一声。她好端端的去城里买宅子做什么!她公婆家里那么大个院子,还能不分给她屋子住?”
  陈大吆喝一声:“你急什么,坐下来听弟妹慢慢说。”
  冯氏温婉一笑:“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侄女想的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但供一个读书人要花多少银子哥嫂是知道的。但郑家可没有兄嫂的运道,分家之后只怕更单薄了。偏腊梅的嫁妆又厚重,到时候老两口舍下脸皮来借或者像之前老四那样,还不定弄出什么乱子来……”
  不待她说完,陈大就拍着大腿道:“弟妹说的对,既然屋子都买好了那就这么定了。等闺女分了家就让她们去城里住,日后就要劳烦你和老二家的多照应她们小两口了。”
  “一家子亲骨肉,大哥不说我们也会做的。对了,老三已经去衙门办好了房契,大哥有空交给侄女吧。”说完,冯氏递给陈大几张契书。
  没过两天,郑家果然请了族里老人和几个媳妇的娘家作见证,给三个儿子分了家。虽然明面上说是三个儿子一视同仁,所以田产一律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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