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穿上素竹递过来的衣裳,苏灵筠轻声道:“我没事。”方才喊得狠了,声音有些沙哑,想到方才屋里的动静都被素竹听了去,她脸上有些臊意。
身上汗津津的,苏灵筠很想洗个澡,然初来乍到,她也不好向人要水。
“夫君何时离去的?”苏灵筠问,她并不知道江怀谨何时抽离的,到了最后,她感到无比的吃力就昏厥了过去。
素竹摇了摇头,也说不清楚江怀谨是何时离去的,累了一天一夜,她脑子有些迟钝,未曾深思便道:“屋内动静停下来没多久,他就出去了。”
说完就见苏灵筠白皙的脸浮起一层红晕,而后低着头默默无语,素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差点忍不住煽自己一嘴巴子。
服侍苏灵筠穿好衣服,素竹抽出了那张像盛开了梅花的帕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姑娘,这帕子我把它收起来了。”
苏灵筠抬眸看着那帕子,愣了愣神,才点了点头,心中一时间复杂难言新婚之夜,江怀谨便这般待她,之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作为新妇,苏灵筠不敢睡懒觉,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梳洗打扮。今日要去给公婆敬茶,她需要维持好端庄得体的姿态。
坐在妆台前,她轻轻打了个呵欠,昨夜她几乎一整宿微睡,此刻困倦得眼皮子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忽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苏灵筠转头看过去,便见江怀谨气定神闲地从外头走进来,他气色不错,昨夜大概睡得很好,穿得依旧是昨夜那一身常服。
他那双眼眸一改昨夜的冷酷狠戾,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多情,见她看过来,甚至还朝着她露出一优雅的微笑。
苏灵筠怔了下,还没回以微笑,就见他转进了屏风内,她略做犹豫后,与素竹道:“等一下再梳吧。”言罢起身跟了过去。
江怀谨在里头更换衣服,上衣尽褪,光着上半身。
昨夜两人摸黑圆房,苏灵筠看不到他的样子,这会儿才发现他的身材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她以为他是清瘦那一类,但如今一看,宽肩窄腰,胸腹紧致结实,腹上竟肌垒分明。
耳边传来轻嗤声,苏灵筠回过神来,一抬眸对上江怀谨略含戏谑的目光。
“看够了么?”语气听不出来是否有不满,他扯下搭在屏风上的中衣,穿上。
苏灵筠微微一笑,并未回话,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旁,伸手帮着他理好衣襟。服侍夫君更换衣服,这也是妻子的职责所在,因此苏灵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江怀瑾修眉不易察觉地皱了下,手抬起欲阻止却又放下,由得她伺候自己。
他目光落在她温婉娴静的面庞上,没由来地想到昨夜她害怕得想要逃离他的模样,不知此刻她是否在强忍不适?唇边忽然露出一意味不明的笑容,“娘子真是体贴呐。”他的手轻捏着她的下巴,状似亲密。
苏灵筠被迫仰起脸看他,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在她的眼底也看不到有丝毫的怨意。
坦然地面对他的打量后,她偏了偏身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中拯救出来,拿过他的衣服递过去。
“夫君洗漱了么?”她不知道江怀谨昨夜宿在哪里,他不说,她便不问,虽然他此刻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没准她多问一句他就变脸,这人脾气是有些阴晴不定的。
“在书房洗了。”江怀谨语气有些淡。
“用膳了么?”苏灵筠又问。
江怀谨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才短短一夜的时间,她好像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无比体贴地关心着自己丈夫的饮食起居。
没得到回应,苏灵筠不觉抬眸与他对视上,存在他眼底的冷漠便直直穿透她的心里,令她心口微寒。果然,这男人只不过表面对她和善,内心依旧存着恶意。
“没。”江怀谨握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系腰带的动作,示意自己来,然后又随意道:“昨天迎亲时发生了那样的事,你是否怪我?”
苏灵筠脚步一顿,这件事本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可他偏偏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还问她怪不怪他。她脸色僵了下,待回过头面对他时,善解人意地道:“夫君,我知道你和清清的关系,她晕倒,你担心实属正常,我怎么怪你?”
江怀谨伸手搂住她的腰,俯下首,似与情人呢喃耳语般:“娘子,你真是善良大方,能娶到你是我江某三生修来的福气。”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人几乎忽视了他这句话隐隐透出来的恶意。这句话换在别的夫妻身上也许适用,但在她和江怀谨之间显然不合适,只会让人感到他在阴阳怪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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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可要为夫帮忙?”◎
苏灵筠赶早起来梳洗打扮,去敬茶的时候却迟了,这都要怪江怀谨,她催了好几次,他还是故意拖到了日上三竿才去。
两人去到正堂时,她的公公婆婆已经等候许久,苏灵筠心中有些惭愧,而她身旁的始作俑者却依旧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完全没有丝毫的惭愧。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里是他的家,面前坐着的是他的爹娘,他任性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似她,作为一个刚刚嫁过来的新妇,在这里每一步她都要走得谨慎小心,避免出错,他定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如此。
苏灵不经意间与薛夫人的目光对上,就注意到她一直在打量自己。
见她看来,薛夫人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苏灵筠有些莫名与不安。
让苏灵筠庆幸的是,昨夜闹洞房的那一大帮亲戚都不在,她需要应付的只有公公婆婆、她公公的一位妾室、还有江怀谨的弟弟妹妹:江怀钰,江蕙兰。
江怀谨的弟弟妹妹皆是另一妾室所生,但那位妾室早些年就没了,他们自小在薛夫人膝下长大,和薛夫人关系十分亲近,江怀钰已经跟着父亲出去学做生意,江蕙兰则在家念书学做针指。
敬完茶,苏灵筠乖巧地侍立在一旁。
薛夫人见状连忙道:“灵筠,别站着了,我们江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说着还瞪了苏灵筠身旁的江怀谨一眼,“玄知,还不扶你娘子坐下,都当人家丈夫的人了,也不知体贴点自家娘子。”
不知道是否是苏灵筠的错觉,她总觉得薛夫人这似乎话中有话,她侧目看了眼江怀谨。
“是。”江怀谨笑了笑,薛夫人说什么他都照做,看起来脾气好极了的样子。
“你嫁到了我们江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事,或者玄知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薛夫人面色慈祥道。
薛夫人知晓了昨夜新房闹出来的动静,这会儿心中惭愧得很,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这般不知怜香惜玉。再加上先前迎亲时发生的那些事,她内心就想着补偿她一些。
苏灵筠自是不会把薛夫人的客气话当真,她才刚刚嫁进来,对他们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哪来什么感情?
“夫君他很好。”苏灵筠目光羞涩地看了眼江怀谨,然后低垂了粉颈。
薛夫人看到苏灵筠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不由暗暗一笑,心中越发满意这位她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
这苏灵筠的确是位识分寸,懂大局的人,若是换做那程清清,闹出这样的事来只怕要把她家弄得鸡犬不宁,她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她携起帕子掩唇笑道:“好就好,总之,灵筠你就把这当成是你自己的家,缺了用的吃的,尽管和下面的人提,莫要有所顾忌。”
苏灵筠起身,福身柔顺地道:“是,母亲。”
听到那一声“母亲”,薛夫人笑得越发开怀。
沈凛一大早就人从被子里扯了起来,酒意还没完全褪去,这会儿头都是晕沉沉的,还要被逼着来江家赔礼道歉,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今日的太阳怎这般毒?我不行了。”沈凛跟在沈父后头,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见沈父回头望来,立刻挺直身板,待他收回视线,又像是被人抽走筋似的,整个人变得软塌塌的,他抬头望了眼刺眼的阳光,有点想呕吐。
他停下脚步,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左侧的游廊,恍惚间感觉看到了抹熟悉的倩影,他定睛一看,呆住了,“苏……苏小姐?”
沈凛只疑自己在做梦,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见那女子穿着淡蓝妆花罗衫,下衬着花锦蓝裙,髻挽巫云,薄施粉黛,行走间似那水月仙子,轻盈飘逸。
真是苏小姐!
可是他的苏小姐为何出现在江家?
行过游廊的苏灵筠也看到了沈凛,心中有些惊讶,想到那日被他轻薄的事,心中惶恐不安,只当做没看见他,连忙带着素竹匆匆离去。
“苏小……”沈凛下意识地想要唤住她,结果话还没说完,脑袋被父亲呼了一巴掌。
沈凛有些不灵光的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他呆愣愣地看着苏灵筠的背影,终于知晓了他的苏小姐为何会在此。
原来江怀谨娶的,真是他的苏小姐。
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觉涌上心头,比他宿醉还要难受百倍千倍,“爹,我要回家。”沈凛闷闷地道。
沈父当即大怒,碍于他人在跟前,只能忍着怒火道:“已经到这了,还回什么家,你想气死我?”
“不是误会。”沈凛突然说了一句让沈父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不是误会?”沈父怔了怔,有些担心自己方才那一巴掌是不是把他打傻了。
沈凛心乱如麻,懒得和他解释,“我不道歉,爹,我要回家,你再逼我道歉,我就去死,我不想活了!”惦记了几个月,令他魂牵梦绕的苏小姐一下子变成了他人妇,这沉重的打击令沈凛突然间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让他道个歉他就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疯疯癫癫的模样,沈父气得想打醒他,可扬起的手又打不下去。
沈凛这会儿只觉得肝肠寸断,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转身就跑了出去。
沈父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想追上去把他逮回来,奈何他溜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最终,他长叹一口气,决定自己去一人去解释清楚事情。他虽回安阳城没多久,却也知晓如今的江家在安阳城的势力不容小觑,他实在不愿意让两家关系闹僵。
苏灵筠回到新房,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坐进椅子中,从去敬茶的路上她就一直忍受着身上的各种不适。
她的两条腿沉重如铅,走起路来仿佛不是自己的,那处地方应该有些撕裂红肿,每走一步都会扯到伤口,令她痛苦倍增,只不过这种事情太难以启齿,她连素竹都不敢告诉。
苏灵筠忽然想起来婚礼前一日李氏教她夫妻之事时,告诉过她,她在她随身的箱子里放了些药膏,叮嘱她若是伤到的话可用那药膏涂抹上,当时她为什么还不明白为何会伤到,又不好意思问,如今她总算明白了。
她进了内房,找到那只红色的箱子。
“小姐,你要找什么?奴婢给你找。”素竹见苏灵筠在箱子里翻找东西,便走上前道。
“不必,你去外头守着吧,有人进来你就告知我一声。”苏灵筠羞于提及伤处。
素竹见苏灵筠不需要她,就走出去了。
苏灵筠在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看起来像是装胭脂的瓷盒,打开一看,里面乳白色的膏状物,闻之有股淡淡的清香,这就是李氏说的药膏了。
苏灵筠洗净手,想到江怀谨已经出门,就放心地走进屏风内,指尖抹了点药膏,她有些难为情地掀开裙子,把药膏往里送去。
江怀谨一走进屏风内,就看到苏灵筠背对着他,手不知伸往何处,嘴里还发出轻微哼声,那样子像是在……江怀谨目光微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退出去。
苏灵筠听到身后的轻微声响,不觉回头,对上江怀瑾晦暗不明的目光,脑子“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她放下裙子,白皙的脸也在瞬间红透。
江怀谨看到她手上的瓷盒,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的举动,心中不由好笑,相较于苏灵筠的惊慌失措,他眼中始终淡定从容,“可要为夫帮忙?”他言笑晏晏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之所以这样是谁造成的,又或者他意识到了,但不在乎。
苏灵筠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收回手,整理好衣裙,她并不习惯应对他戏谑的口吻,只能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夫君,不是出门了么?”
“我回来换身衣服,你……”江怀谨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下扫了眼,“可以了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灵筠脸上褪下去的热意再一次升上来,他那深邃的眸光仿佛穿透衣裙看到内里的情况,她下意识并紧双腿。
“夫君,你换吧。”言罢忍着浑身不适,步履端庄地走了出去,把地方腾出来给他更换衣服。
苏灵筠出到外房后心中不禁责怪素竹没有及时通知她江怀谨进来的事。
这丫头到哪儿去了?人影也不见一个,正忖着,素竹从外头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在外房守着么?”苏灵筠看了眼内房,压着声斥责道。
素竹不知晓江怀谨在里面,“方才厨房的人过来,问姑娘你爱吃什么,有没有禁口的,我??x?就和她们说了。”
苏灵筠闻言知道自己错怪了她,就点了点头,没再指责她。
江怀谨换了身衣服出来,墨绿色的,而方才那一身是浅绿色。他似乎很爱穿绿,不过不管他穿何种颜色何种款式,总脱不了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