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经过这段时日的喂养,林毓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对此林菀特别开心,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亲人,也是她的依靠,她一定会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前几天趁着没下雪,林菀带林毓去后山挖了几个陷阱,几天过去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索性今日家中无杂事,林菀关好门窗叫上林毓一起出门,她想去查看后山的陷阱是否有收获。
  冬日里,万物仿佛都静止一般,远处终年保持翠绿的柏树夹杂在漫天的莹白里平添了些鲜活劲儿。
  林家村十月下旬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雪,一直要下到来年开春之后,如今已是十一月末了,再有两日就进入腊月,离过年倒是愈发近了。
  后山这一片是跟先前发现三七那地儿是同一片山脉,只是这后山比先前那片低矮许多,林子浅,野/味儿也很少。
  村里人打猎也不会到这儿来,也就林菀家和周围的邻居偶尔过来拾点柴火。之前挖陷进也是林菀听到有野鸡的叫声才想着试一试,看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沿着之前做好的标记找到对应的位置,本来不报希望的林菀,在揭开覆盖在陷阱上面的杂草和积雪之后委实被惊喜住了。
  “阿姐,你快看,真的有捕到猎物。”
  “嘘,小声些。”林菀生怕被人发现,忙制止兴奋不已的林毓。
  “你这么大声,等会有人过来,发现咱们捕到东西了,以后再想靠这个法子就难了,知道吗?”
  后知后觉的林毓也发现了自己的鲁莽,忙蹲下来小声说道:“嗯,我就是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
  林菀见他已经会意,便不再多言,赶紧将陷阱里的猎物用棍子弄出来。
  第一个陷阱里捕获了一只兔子和两只野鸡,算是开了个好头。
  林菀总共挖了四个陷阱,其他几个陷阱捕到的猎物很少,只有最后一个陷阱里有一只兔子,不过幸运的是这只兔子还活着。
  兔子皮毛雪白,憨态可掬很是招人喜爱。它腿上受伤的部位正渗出鲜艳的血色,这抹艳色就像是冰山上迎风招展的红梅,格外扎眼。
  林菀小心地将它抱出来,放进林毓的背篓里,准备抱回家养起来。
  将陷阱重新伪装好,林菀带林毓往林子腹地走了段路程,离林子深处远得很,毕竟村里传言猛兽出没可不见得是空穴来风,谨慎些没什么不好。
  之前在山脚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林子里高大的柿子树上挂了不少火红的柿子。
  乡间水果不丰,冬天则更甚。镇上所售的无非就那几样寻常的水果,若是能在这个时节吸上几口冰凉的柿子汁儿,那滋味别提多爽了。
  高处的柿子够不到,只能便宜林中的鸟儿,她就着矮处的地势将够得着柿子都给收入囊中。
  “阿姐,这是什么啊?”林毓好奇地问道。
  “柿子啊,你没见过?”
  “这种软乎乎的柿子没有见过。
  “等雪化开,它会更软呢,一吸溜就进嘴里了,到时候你试试。”
  林毓手上捧着个红红的柿子,余温透过手掌包裹的果皮外部,手心里的红色果子变得愈发棉软。
  林中植被茂盛,温度自然比山脚下稍高些,雪落山涧很快被融化,涧中溪水终年不上冻,林菀在附近找了些草药,将背篓装得满满的,带着林毓满载而归。
  靠近院外就听到木材倒地发出的清脆声,猜测是二叔一家过来了。
  前日,二婶过来教她绣活儿时,同她闲聊时说起二叔和大哥若是得空要帮她准备过冬的柴火,怕谁家临时找她看诊,家中无人,林菀便留了钥匙给她。
  果不其然,推开院门就看到堂哥林明泽正站在院子中劈柴,二叔林正生忙着将劈好的柴火抱到柴房,地上的柴火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看来他们出门没多久二叔一家就过来了。
  没在院子里见到二婶人,但厨房里有声音传出,约莫是在灶上忙。
  “二叔、大哥你们来啦。”林菀向两人招呼道。
  见林菀和林毓背着东西,林明泽赶忙放下斧头过来接过背篓。
  林正生刚从柴房的门槛上跨出来,见两人回来忙问道:“菀丫头这一早你们去哪儿了?”
  “是啊,小妹,我跟爹娘过来时看你们不在家,还想着是不是谁家病了又让你上门了呢?”
  “没有谁病了。”林菀回答道,跟着林明泽往厨房走,“我跟毓儿早上去了后山一趟。”
  一听去了后山,林明泽跟林正生都急了。
  林正生语气严肃地说道:“后山危险,深山里有猛兽,你们怎可贸然进山,以后不许再去了。”
  林明泽也急,他怕姐弟二人不知凶险,以后还会随意进山,遂接过父亲的话继续强调:“小妹,阿弟那深山确有猛兽,那时你们还小,当年猛兽咬死村民时我已记事,此事断不是谣言而是确有其事。”
  林菀见两人忧心忡忡,忙解释道:“二叔、大哥你们放心我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山脚下捡了些柴火、挖了点草药就回来了,并没有走进林子深处。”
  林毓也出声作证,“我们就在后山里面的竹林里挖了几个陷阱,并没有走远,二叔和大哥的担忧我们明白的,万万不敢往深处去。”
  见二人危险意识还算不错,林正生也就放下心来。
  林明泽背着背篓,听到林毓说两人布了陷阱,倒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带回来什么收获,背篓有些沉,面上铺了些草药,他只当是底下装着柴火。
  三人一起进了厨房,林菀喊了一声正在灶上忙活的陈桂花。
  陈桂花笑着打趣她道:“二丫头,莫不是知道今日媒婆要上门,不好意思了。”
  林菀压根儿不知,脑子也没多想脱口而出:“没呢,我并不知道。”
  说完脸却忍不住红了。
  陈桂花知道女儿家面皮薄,便不再逗她。
  林菀将背篓里的草药拿出来,暂时放在一旁,然后让林毓找来一个簸箕装柿子,打算一会儿里面汁水化开了再分给大家,最后把野鸡和兔子拿出来放在地上。
  林明泽一怔,他没想到姐弟俩还真捕到猎物了。
  陈桂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一猜就知道姐弟俩去了后山,她顿时急了,还好林明泽把刚才那一番话重复一遍,他娘才把心重新落到肚子里。
  林毓抱着受伤的兔子去找林正生,想让他给兔子搭个窝、养起来。
  陈桂花叫儿子把野鸡和兔子拿到外边处理干净,看了一眼灶膛里的火烧的正旺,急忙拉着林菀往寝房走。
  “二婶,您慢点,别急。”
  林菀不解她这是何意,又怕她走的急不小心摔了。
  心中猜测是跟李砚今日上门有关。
  陈桂花脚下生风并未停顿,两人几步就到了林菀的寝房,她拿来一个包袱递给林菀,示意她打开。
  林菀疑惑地接过,解开包袱的四个角,里面的东西跃然于眼前。
  “二婶,这是给我的?”
  “嗯。”
  “是我和你二叔给你准备的。”
  林菀没有说话,眼眶氤氲起雾,心里却感动到无以复加。她已经好久没有被谁这么珍视过了。
  包袱里大红的嫁衣整齐地叠在一起,嫁衣上面是成婚用的凤冠,冠上的凤凰栩栩如生,旁边还散落着几件银质的小首饰。
  “菀儿,这婚事来的得仓促,你又双亲早逝,无人替你操持。心中难免忐忑,我知你一贯坚强,可这成亲是大事,总是有些礼数旧制需得遵守,二叔、二婶务必要代你爹娘替你准备妥帖。”
  “二婶没有女儿,所以这些年一直拿你跟娇娇当亲闺女对待,你阿姐有的断不会到了你这儿就短了去。”
  “李砚虽然年长你几岁,却也是个可怜人儿,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切莫因为小事离了心,要是他让你受委屈,千万要告诉我们,你二叔和大哥会给你做主的。”
  林菀大受感动,她一直知道二婶一家待自己的心,从之前自己受伤时,一日不断地过来探望、熬汤、煎药足以窥见。
  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眼泪也不争气的溢出,害怕被陈桂花看到,索性转身抱住她,把脸埋在她怀里,喃喃道:
  “谢谢二婶,你们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陈桂花欣慰她的乖巧懂事,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衣裳晚间你自个儿试试,不合身的地方我再改改。”
  林菀尽量控制哭腔,小声回道:“嗯!麻烦二婶了。”
  陈桂花笑着拍了拍她搂在自己身侧的手臂,“不麻烦,一家人客气啥。不说了,灶上还有火,我先过去。”
  “好。”
  第7章 07
  陈桂花出去好一阵后,林菀才将嫁衣收好放进衣柜,一颗心沉甸甸的被爱意填满。
  前世除了外婆给与的关爱,父母形同虚设。从她记事起两人就在不停地争吵,他们离婚后林菀没人管,父母不理,爷奶嫌弃,还是年迈的外婆看不下去把她接回身边亲自照抚。
  现在她又有一个家了,有疼惜珍爱她的家人,让她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心一点点重新完整。
  -
  巳时刚过,李砚就带着媒婆上门了。
  他今日还是穿着上次见面的那件长衫,不同的是外面罩了件烟青色大氅,水蓝色的发带被风吹起,两条细带在空中相互缠绕、追逐,像情人似的亲昵,难分难舍。
  倏然,天空飘起飞雪,零零落落,转瞬即逝。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却又很快隐去不见,林菀站在檐下看着他由远及近。
  李砚行至她身前,同她见礼问好,询问了她身体状况。
  林菀一一作答,讶异这人为人处世如此细致妥帖,却又忍不住猜测是否他对其他人也这般?
  男子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淡淡的,若不细心捕捉难以发现。
  他站到檐下同林正生等人问好,刚好跟林菀并肩而立。
  林菀头一回发觉他身量竟然如此高,自己堪堪到他的肩。男子身形挺拔,如松如竹,容颜一如既往的清隽舒朗。
  林正生迎着李砚和媒婆二人往堂屋走,乡下人家子嗣多,房屋并不宽敞也没有会客厅一说,堂屋作为平时待客的地方,这里隔着一道门帘就是林菀住的耳房。
  媒婆是村里的老红娘了,姓张,这林家村有不少人家的子女都是托张媒婆得了满意的姻缘。
  陈桂花同张媒婆关系好,平日里两家也时常走动,概因张媒婆的儿媳是陈桂花娘家的侄女,也是她给做的媒。
  这媳妇深得张媒婆的心,平日里干活勤快、嘴又甜,又事事以婆婆为尊,夫妻间关系也和睦。
  张媒婆就只得了一个儿子,儿媳妇进门接连生了三个小子,可把她高兴坏了,逢人就夸陈桂花这媒做得好,老姐妹之间的关系自然好得不能再好。
  张媒婆挨着陈桂花座下,两家关系本就亲厚,她今日上门替李砚做媒也就更上心了。
  今日由张媒婆主导全程,按理说提亲本该由男方长辈协同过来商量婚事,但是,李砚和林菀双亲俱逝,流程自然简化。
  乡里人家不像世家大族需要三书六礼走一遍,私下双方父母若是中意这门亲事,男方遣媒人上门,双方约定好聘礼,交换庚帖,定好日子就算将婚事正式定下了。
  “明年是盲年,寡年无春,不宜嫁娶,若是多等一年变数太大,这婚期还是年前定下来吧。”张媒婆悠悠说道。
  其实张媒婆也有私心的,李砚同她夫家是不出五服的亲戚,这孩子她自小看着长大命途坎坷,逢年过节一个人冷冷清清、孤零零的,若是年前迎了林菀进门,这个年至少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他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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