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其实讲起来也不难,无非就是两个字,”云桦停在黎鲛身前,“发,泄。”
  “把江月白捆起来、把江月白按在地上、让江月白跪在身前,用各种姿势承受他的发泄!能明白吗?嗯?”
  黎鲛半晌没有说话,良久,只颤抖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对啊,你当然不信,你还一口一个‘渊儿’、还觉得他是小时候你天天挂在嘴边、夸他漂亮得像小姑娘的‘好渊儿’。”云桦微微俯身,放低声音,“可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个男人、还是最疯最狠最坏的那种!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魔!最肮脏、最恶心的魔!江月白养出的魔!他......”
  “不可能!”黎鲛猛然大喝一声。
  云桦停顿了一下,弯腰看着黎鲛苍白的脸,缓缓说:“害怕了?其实那些场面很好看的,你想一想,江月白那样高不可及的人,在夜里满身是汗、流着泪跪在你面前、一言不发地忍受着你的折磨,你闭眼想一想啊,是不是觉得很有......”
  “你住口!”黎鲛大口喘着气,“你......闭嘴!”
  云桦没有闭嘴,反而放肆大笑起来,笑得够了,才说:“鲛儿,你根本不懂什么才算真正报复一个人,打骂、杀戮,都伤不到江月白!他是不怕痛的人,要用特别的法子,才能真正让他痛,懂吗?”云桦看着黎鲛泛红的眼,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她的侧脸,“鲛儿,你太单纯、太善良,永远不会明白这些。”
  黎鲛浑身发抖,甚至忘记了退后躲避。
  “你还活在从前不真实的梦里,可没有谁能宠你一辈子。”云桦的声音渐渐变冷,“从你选择去拿宝灵坛的那一刻,你就彻底走错了。”
  黎鲛听到“宝灵坛”三个字,微微愣了愣,抬起头。
  “你不该选择算计我,去帮江月白的徒弟。”云桦眸底映着远处阴幽的夜光,“你看看,那晚你追在江月白身后跑,可他有看你一眼吗?你以后受了苦,他能来救你吗?”
  “别碰我......”黎鲛此刻才发现,云桦的手还在她脸侧轻蹭着。
  她双手用力狠狠一推!
  云桦失去了灵力又重伤在身,被这一推,竟直接向后摔在了地上。满地深没脚踝的污水迸溅而起,打湿了他全身,他想要挣扎起来,却重新跌了回去,猛地呛了一口污水。
  黎鲛怔怔看着地上落魄的人。
  心口忽然隐隐拧了一下。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转身便跑!
  寒冷的晚风穿过山谷,变成锋利的刀,划得她两眼剧痛。
  她后悔这夜来这里!后悔听到云桦说的那些可怕的话!
  可她再也忘不掉。
  她不敢去想象,却又忍不住去想——那样风光意气的江月白,被折磨的时候,真的会流泪吗......
  她从不知道江月白要忍受那样的苦,忍受被最亲近的人误会、折磨,却什么都不能解释。
  看着最在意的亲人,那样恨他......到底是什么滋味?
  黎鲛感到呼吸不畅,酸苦顺着胸口往喉嗓上冲。
  她发觉自己的难过并不是念旧,而是懦弱的逃避,从前逃避责任,如今逃避真相。
  如果一切能再重来一次,那年江月白仰头等她的回答时,她绝对不会再选择退缩。除了未婚妻的身份,她更是江月白的手足亲人,她绝不会再让江月白一个人去走那条难走的路!
  她好后悔......她好后悔!
  哪怕不做拿剑的人,就只是陪在江月白身后,也比这样晚了十年才知道对方的苦,要好受得多。
  独行的夜路最难走,黎鲛脚下一绊,摔在了岩石边。
  风吹云开,月明照山道。
  黎鲛抬起头,在模糊的视线里无声地对月自语:“月白哥哥,你那夜为什么走得那般急,我有好多话......”
  有攒了十年的话想说。
  但也迟了十年。
  * * *
  御泽的仙宫前第一次停了如此多的的仙鸾车驾。
  玄天仙境所有的仙君仙子都挤在了御泽的寝殿。
  因为江月白整整昏迷了一夜。
  急得御泽连发了十道扩音符召集众仙,震得玄天仙境的天柱都裂了缝。
  众仙赶到的时候,见到御泽脸色黑紫。若非他们知道前情,还以为吐血重伤的是御泽。
  青芷仙子是玄天仙境里飞升前唯一一个医修,她探查了江月白的心脉后,眉头微蹙,转身问御泽:“你真的确定他是因为伤心过度,伤及了心脉?”
  “我当然确定!”御泽口吻笃定,“我调了他的记忆。”
  青芷道:“你看了他的记忆,也只是随他耳目听音见画,感不到他内心所感,如何这样确定?”
  “不会有错!”御泽有些不耐烦,急道,“他是心脉断了,体内的灵脉一起崩裂,灵力都输不进去,我试过很多次了。”
  青芷闻言,再次覆手于江月白心口。
  片刻后,她低声喃喃:“可我怎么觉得,他是浑身灵脉先全部崩裂了,才连累了心脉。”
  “怎么可能!哪个人能让他灵脉崩裂?”御泽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他就算真和别人交了手,受伤的也不会是他啊!”
  “酒仙这话没错。”旁边有仙子道,“三界哪有修为在江月白之上的高手?若非是他自己遇见了什么事导致心脉受损,别人断不可能让他重伤的。”
  青芷摇头:“修者心脉乃全身灵脉汇集之处,心脉断裂,是会伤及灵脉,但远不会让全身灵脉尽数崩裂,最多只会连及心口几条灵脉。但他现在是浑身上下的灵脉全部崩裂,没有一处好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伤心过度那么简单,什么样的伤心事,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众仙听了青芷仙子这番话,也都觉得奇怪,有人转身问御泽:“哎,老酒鬼,你说你调了小白的记忆,你到底都看到他什么伤心事了?”
  御泽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急躁叹气:“什么事说来话长,芷儿,你先治他。”
  “心脉和灵脉的伤都只能养,治不了。”青芷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前辈这几百年来不是攒了不少修络丹......”
  “吃了!昨晚就全喂给他了!”御泽焦急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全喂了?”周围的仙子们纷纷面露震惊,“你个抠老头怎么这么大方了?”
  “既然仙丹也吃了,那就耐心等,仙丹灵息会慢慢滋润灵脉,”青芷道,“过上几日,他自然就醒了。”
  “你修习医术这么多年,”御泽不甘心,继续追问,“就没有什么妙手回春立竿见影的法子?”
  青芷起了身,无奈地笑了笑:“江月白他修为在我之上,我就算有再高的医术也只能助他、不能一下子就让人活蹦乱跳了。养伤这事要慢慢来,前辈也别太......”
  话没说完,榻上的江月白忽然动了动。
  御泽顾不得再和青芷说什么,连忙大步上前,俯身捉住了江月白的手:“孩子,醒了?”
  江月白缓缓睁开眼,眸底的血色还未褪尽,蒙着一层淡红。
  他用力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御泽立刻拉住了他:“去哪你?”
  “剑心......”江月白动了苍白的唇,嗓音极度沙哑,“还......”
  “剑什么心啊!”御泽又气又心疼,把他扶回床上,连问了几个问题,“你先和我老实说,你灵脉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啊?”
  旁边有仙子悄悄拉了拉御泽的袖子,示意他别这么激动。
  江月白缓了口气,说的却是:“剑心还跳么......”
  “你......”御泽气得没脾气了。
  “我方才经过仙池寒树,”旁边有仙君接过了话,“似乎是不跳了。”
  御泽扭头瞥了那仙君一眼,又急忙转过头拉住江月白的袖子:“哎,他兴许是看错了,你先别......”
  “没看错,我知道剑心不跳了......”江月白说话的时候气息时断时续,连呼吸都用不上力,“我把......”
  “别说剑心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御泽打断了江月白,“灵脉怎么回事?”
  江月白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能看着修士们都死在灵海......”
  御泽皱眉,他一时没懂这句话。
  青芷恍然:“你把你自己的灵息给了那些修士?”
  她方才还奇怪,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江月白体内的灵脉同一时刻全部断裂!此刻忽然想明白了,只有灵息所有者在一瞬间释放了全身灵脉里所有的灵息,瞬间抽空的压力才会让灵脉尽断。
  可江月白的修为是可以给数百数千人灌输灵息,但死伤在灵海的修士恐怕有十万百万,他就算耗尽自己全身灵力,给他们下一场灵雨,也救不过来。
  御泽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是不是还用自己的灵息填了灵海?!”
  剑心不跳了,说明江月白没有炼成破念剑!灵海灵息被吸进死生之花,可是如今人界地脉还在运转,说明灵海尚未干涸。
  但江月白又没有用他准备好的仙池水!那他还能用什么!
  “你疯了?”御泽怒道,“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不问我要仙池水?”
  “情急来不及传音......”江月白用手背擦了嘴角又渗出的血,“我临时......改了主意......”
  御泽还要说什么,又回身看了看寝殿内簇拥的众仙。
  他步子一转,突然开始轰人:“走走走!都走!我有话要和小白单独讲。”
  仙子们抱怨:“方才叫人的时候那个殷勤,现在用不着了翻脸如翻书?下次再想让我们帮你,没门了。”
  “下次再说下次,”御泽一边把人往外赶一边找理由,“现在小白需要休息,你们太吵了,都走都走!”
  “呸,臭酒鬼,我看最吵的是你吧!”
  把众仙赶走,御泽关上殿门,快步走回到塌边,激动问道:“改主意?改了什么主意?你没杀他?”
  若破念的剑心当真练成了,江月白大可当场就能斩了头上的天,放无尽源泉,又如何会用自己的灵息填灵海?
  除非是......
  除非是江月白原本准备直接杀了渊儿炼破念,但在出剑前的一刻,改了主意。
  破念没练成,无尽源泉放不出来,修士们的生命复活不了,江月白才会用自己全身的灵息给了那些修士疗伤、又用自己的灵息暂时补了灵海。
  “我先去仙池......看看剑心......”江月白就要翻身下床。
  “你等等。”御泽按住了他。
  御泽知道他关心剑心,一个人的灵息填灵海撑不了多久,到时候灵海再次枯竭,人间浩劫仍然不可避免,所以他必须还要炼出破念剑。
  可眼下不是说剑的时候。
  “你先把话说清楚再去!”御泽挡在塌边,问道,“所以你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救那些修士,不是因为......”
  御泽话音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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