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灵息花露......
  灵息花露如果有问题,那用灵息花露做成的藏金琉坠岂不是也......
  对,藏金琉坠!
  云桦忽然想起,二十六家的修士是灵脉损伤最严重的,倒是一些没得到过藏金琉坠和刚得到藏金琉坠的杂修散修还能动用灵力。
  果然是灵息花露的问题!
  灵息花露号称是沾染灵海气息的花露,当年雾山用这些花露与沧澜门做交易,换取沧澜雪山的冰泉水,用来舒缓体内顽疾之痛。
  云桦则用这些带有灵海之息的花露制成藏金琉坠,用来赏赐二十六家修士,笼络人心。
  两相得利。
  其实云桦也曾怀疑过花露不是灵海灵息,但他仔细验过之后,发现花露灵息十分纯净,的确可以使灵脉充沛到沸腾。
  若非是雾山体内顽疾只能靠沧澜雪山的冰泉水舒解,断不会轻易将这种极品灵息换给他。
  他那时觉得这个交易十分值当。
  可此刻想来,云桦只觉得遍体生寒。
  若此事当真是骗局,这个骗局也布置得太深、太久......
  九年!整整九年。
  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们中毒蛊被吸走灵息?还是为了引导他们寻找灵海?
  还是......
  让他们找到灵海、吸食所有灵海之息之后、再吸走他们的灵息——
  借助每个修士做器皿,汇聚吸收整个灵海精华!
  成为当世最强,再无人可抗衡!
  云桦如遭利雷劈下!
  呆立原地。
  雾山......是雾山!
  全都是雾山的阴谋!
  他一手策划仙门修士寻找灵海,如今所有修士都被困在此间绝境,他却不知去向!
  “雾山......是他......”云桦怒气直冲胸口,感到嗓间血气上涌,猛然爆喝,“他把我们引到这里!自己却跑了!”
  “云掌门不要污人清白。”
  一道低冷的嗓音穿过晚风而来。
  云桦转身,看到远处一道人影逆着月色走来——在四周的鲜血迸溅中显得静谧,静谧得格格不入。
  雾山暗蓝色的蒙眼缎带没有沾染半分血渍,满身的蓝袍像是披着星光。
  他一步步走近云桦,嗓音低缓:“我在呢。”
  云桦微愣,感到自己看到了幻觉。
  周围巨兽带起的狂风肆虐而过,掀倒一片修士。
  云桦摔进人群乱潮,被拖拽到远处。
  可等他挣扎着爬起身时,却恐怖地看到——
  雾山居然仍静立他对面。
  无数恶兽在奔腾,将周围的修士撕成粉碎!
  但那些恶兽却像没看到雾山一样——仿佛雾山只是此间腥风血雨里一幅虚假的画。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恶兽不去咬雾山!
  如果雾山吸走了所有的灵海灵息,那他就是灵海气息最强的人,为什么恶兽感觉不到?
  云桦身受重伤,已经没法移动步子,只能看着雾山一点一点走近自己。
  他深吸口气,猛然召出了天机剑!
  天机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绝望,剑灵震颤,居然亮起了剑光!
  碧蓝色的光芒霎时照亮漆黑茫茫的夜晚、照亮漫天遍地的尸山血海!
  也照亮雾山的脸。
  云桦惊喜交加,剑身里还有灵力!
  他立刻双手握剑,将剑锋对准了雾山,试图阻止对方的靠近:“你已经吸走了全部修士的灵息......你还想如何!”
  可雾山并没有被天机剑的剑风吓到,面色如常,步履依旧向前。
  云桦拖着残破的右腿,艰难地向后挪,换了口吻:“你......你还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他拼命地想着自己可以和对方交换的东西,却发现自己现在一无所有。
  正当绝望之际,他忽然想到什么,大喊:“我有宝灵坛!宝灵坛里还有灵息!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带我出去......”
  雾山徒手握住了天机剑的剑刃!
  云桦感到一股强大到可怖的力量,顺着剑笼罩了他全身。
  “我不要什么宝灵坛。”雾山的嗓音依旧冷冷淡淡。
  “那你......那你要什么?”
  云桦看到天机剑的剑身在扭曲颤抖——若这不是无坚不摧永不断裂的天机剑,恐怕早就熔化在雾山的掌心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要这把天机剑?”
  但云桦没有松开剑柄。
  他为了这把“千古第一剑”,费尽心机用尽筹谋。如今他终于靠着这把剑登临绝顶!若他没了这把剑,一切风光无限都成了虚无缥缈的昙花一现,他就变回了什么都不是的废人、他就要重新跌落神坛!
  可他还没享受够。
  他还没看够那些人的欢呼致意、他还没做够“天下第一人”!
  天机剑不会断。
  只要天机剑不断,他就不会松手!
  可在下一刻,他就看到天机剑离开了他的控制——
  云桦呆愣了一下,才发现断的不是剑,而是自己整条右臂!
  天机剑的剑身仍然完好,但他的右臂已经在雾山强大的灵息威压里碎裂!
  他眼睁睁看着雾山将那把剑接在了掌心。
  “还给我!”云桦猛然爆喝,用另一只手去夺。
  背后一头恶兽忽然腾跃而来,将他扑到在血水里。巨掌踩过他的脊背,将他踩得喷出一口浊血!
  恶兽奔腾而过,雾山却毫发无损。
  天机剑被他插在脚边的泥泞里,碧蓝的剑身染上了脏。
  云桦觉得难忍,他最讨厌别人把属于他的东西弄脏!
  他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伸长了手,去够插在雾山脚边的天机剑。
  “这是我的剑......”他喃喃地说,“谁也抢不走......你抢不走的!”
  他就要碰到他的剑。
  却在触及的前一刻,看到一只靴子踩在了他的手上。
  将他的手指狠狠踩进血污里。
  “云掌门是不是糊涂了,”雾山缓缓屈膝俯身,与地上匍匐的人齐平,一字一句说,“这明明是我的剑。”
  云桦愤怒:“胡说八道!”
  “我借师伯用了这么久,”蒙眼的缎带让雾山的鼻梁和薄唇显得极冷,他嘴角露出冷笑,嗓音阴森,“师伯不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么,怎么还破口大骂呢,嗯?”
  云桦浑身一僵,满脸震惊错愕!
  雾山露出的冷笑让他脊背发寒——他们二人相识的九年来,雾山永远是一副重病缠身、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神情,连说话的口吻都听起来缥缈无力、清清淡淡......
  怎么会露出这样阴狠的笑!
  他不是雾山!
  他......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师伯?
  穆离渊?!!
  云桦猛然眼前一黑,感到天旋地转、坠入冰窟!
  他不能相信......
  也不敢相信。
  他以为九年前那一夜,足够折断穆离渊所有的支撑——他跟自己比起来,不过是个心智未成的孩子,再如何坚强,也绝对扛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和算计、熬不过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失去!
  况且他不仅是骗了对方,还要挟对方刺穿了关及命脉的魔心。谁能从那样身心皆受重创的夜里再次醒来?
  他以为穆离渊断掉仙魔两界通道,多年闭关不出,是神魂俱伤,再难恢复。
  没想到,竟是在酝酿这样一场报复。
  “你......”云桦仍旧不肯相信,“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还这样好好活着?”穆离渊嗓音阴沉接了他的话。
  “这要谢谢师伯啊,谢谢师伯那夜给我上的一课。”穆离渊说,“这九年来,我一刻都不敢忘。”
  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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