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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但外面的消息,通过二丫与扬青源源不断地传入她耳中。
  譬如,听闻滕家尚未死心,拿出大量钱财欲打通京都的通道,想再次与郡主搭上话,再搏一次机会。
  扬青:“她们府上的丫环说,滕大姑娘为此绝食了,说在气头上还提了姑娘你。”
  正啃着手中瓜的戚缓缓一下子忘了嚼,问:“提我做什么?”
  扬青:“说是拿咱们老爷夫人与自己爹娘做了对比,说人家也是大姑娘,都是嫡出,怎么人家就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把女儿藏起来,自己的爹娘倒好,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硬要往妾上凑。”
  戚缓缓:“嚯!滕殷罗可真敢说,她爹那暴脾气不会打她吧。”
  二丫:“凭什么打人,滕姐姐说得有哪点不对吗,明明就是做爹娘的有问题。”
  戚缓缓与妹妹所见略同,塞给二丫一块新的瓜,直点头。
  扬青与呈黛互相看了一眼,也就她们府上的姑娘会这样觉得,明明老爷夫人才是异类,家中没有侍妾不说,一心一意宠女儿,最小的儿子像是为了堵幽幽众口才生的,生了就算完成了任务似的,丢到了一边,一点儿姐姐的宠都没夺去。
  戚缓缓就这样,吃着家里的瓜,打听着外面的八卦,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似是彻底扫清了之前那场荒唐爱恋带给她的伤害与影响。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那当然会是这样,再深刻的人、深刻的感情,都会随着岁月流逝而被冲淡直至消逝。
  可变故,忽然从天上砸了下来。
  这一日,戚府门前来了不速之客。自报家门还拿着圣意。
  全家跪着接太后懿旨,其内容乍一听莫名其妙,太后出于喜爱下了恩典,先不提太后何时喜爱过戚缓缓,就算是真,给的恩典也太奇怪了,不该像滕殷罗那样,赏些贵重实物吗,怎么会赏些女官下来,教她什么礼仪。
  戚夫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边随着戚老爷接旨,一边心脏不停的往下沉。
  女官是宫里太后赏下来的,自然要供着,戚夫人欲把人安排在适合接待贵客的东院。
  但两位女官为首的那位李宫仪,执意要住在戚缓缓的秀好居,说是方便时时监督姑娘学习的进程与结果。
  戚缓缓马上看向她娘亲,满脸都是不愿意。见母亲不打算为她说话,戚缓缓正要自己上时,戚夫人上前一步挡住她,对李宫仪说道:“我让老嬷带两位过去。”
  待李宫仪肖宫仪二位走后,戚缓缓垮着张脸道:“娘亲,太后是几个意思?”
  戚夫人:“你觉得呢?”
  不比以前,现在戚夫人在子女问题上不再大包大揽,学着放手该让孩子自我磨练了。
  戚缓缓冷静下来,顺着戚夫人的反问开始思索。这一想,心跳开始加快,突突地好难受。
  “该不会是,为我进王府在做准备?”戚缓缓喃喃道。
  戚夫人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否则这事就说不通了。”
  戚老爷:“看来,那日还是得罪了时王,他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强求不可。”
  戚老爷开始转圈:“哎呀,这可怎么办,咱们娇娇把他得罪得那么苦,这要是入了王府,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就是死在里面咱们也爱莫能助。”
  说完戚老爷觉得晦气,呸呸呸了好几口。一家人愁云惨雾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戚夫人忽然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17章
  “嫁人?”戚老爷安静下来,不再走来走去。
  戚夫人:“对,趁着纳书还没下,这两个宫仪来的十分低调,想来也是太后的意思,她们既不声张也不明说,就怪不得给了咱们运作的时间。”
  戚老爷:“嫁谁?这是个问题。”
  说完他看向戚缓缓,戚缓缓道:“娘亲说得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但,谁会在这时候淌这浑水。太后是没声张,但家中住了两位女官,这事瞒不住,任谁也看得出蹊跷。”
  “招婿呢?”戚老爷想到了这个。
  戚夫人:“哪里来得及,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兴许是个愿淌浑水的。”
  戚缓缓与戚老爷同时:“谁?”
  “城东宋家。”戚夫人道。
  城东只有一个宋家,就是宋大儒家。
  “夫人真是……是否想得太好了,这时候咱们是在避祸,哪还能盼着因祸得福。”
  虽说宋公子人是不错,但戚缓缓听她爹这意思,好像她能嫁去宋家是多大的福气。好吧,真论起来,整个崔吉镇确实是嫁去宋家可归为好福气。
  戚缓缓收了她即将出口的娇蛮之言,提起了现实问题:“娘亲怎么能确定人家愿淌浑水?”
  戚夫人以前也是没有把握的,但谁让她最近在自家门口,见到了徘徊的宋丘。见他手中捧着一个木盒,一看就是放纸张书本的盒子,一般这样放书本纸张的,定是要送人的。
  老爷与宋公子没有交情,自家也没有能与宋公子相交的同龄儿郎,那你说这东西是送给谁的,而且还踌躇成那样,至少她就见了人两次,两次都捧着同样的盒子,两次都没有送出去。
  那自然是不好意思,他害羞了。能让宋公子害羞的,她家只有一人。
  戚夫人背后又问了呈黛,问出戚缓缓与宋丘在书屋里见过一事,这下戚夫人基本能确定宋公子在她家门口徘徊的用意了。
  她是一直看好宋丘的,如今两个孩子在私下见了面、过了话,按说戚夫人是乐得所见的,但她也没想撮合二人,毕竟娇娇在王爷那里吃了亏,她也是打着与娇娇一样的想法,一辈子不嫁或是招个外乡的赘婿。
  可现在一辈子不嫁是不可能了,要不在京都那些贵人下旨意前把闺女嫁了,要不就等着入王府,迎接坎坷未知的命运。
  做娘的自然是不愿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入狼窝虎穴,也就私心地一门心思为女儿谋划,至于算不算骗了宋家,对不起宋丘,戚夫人想不了那么多。
  戚夫人:“此事成不成尚未可知,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
  戚缓缓暗想,当然是不成了,她可不想骗宋公子,她与时王的事情虽是保守得很好的秘密,但终是事实。
  夫妻之间就算没有浓烈的爱意,坦诚真诚还是要有的,这是基础是底线,若是骗了宋公子,这基础底线就没了。
  但去京都入王府,她又是万万不愿的,要不直接找个快吃不上饭的召为赘婿,就算以后做个门面夫妻,也比被纳进王府要好。
  相信只要她找的人活得够惨,这于对方来说就是件好事,做假夫妻也不算欺了对方,成此事大有可能。
  戚夫人看了戚老爷一眼,后面的话就不是一个做父亲的该参与的了,戚老爷心领神会出了屋。
  待人一走,戚夫人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在书屋与宋公子见过?”
  戚缓缓点头:“有过,娘亲怎么得知?”
  戚夫人把在门前见过两次宋公子的事与戚缓缓说了。戚缓缓也认证了戚夫人的猜想,宋公子确实是想给她送书来着,可能最后还是觉得太过唐突,而没有迈出那一步。
  “这事不成。”戚缓缓说道,“我知道娘亲有办法,但我不能骗宋公子。”
  接着戚缓缓又把她要召生活凄惨的假婿一事与戚夫人打商量。戚夫人听后,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这样,你不想骗人娘亲能理解,但也别一口就否了宋公子,你怎知宋公子知晓了后,就会嫌弃你,对你退避三舍。”
  戚缓缓不可置信:“娘亲的意思是,”
  戚夫人斩钉截铁道:“就是那个意思,你与他实话实说罢了,然后看他是什么意思。你所说的不挑人,招个假婿一事,根本骗不过京都的那些人,除了真嫁,咱们别无选择。”
  戚缓缓开始思考戚夫人的话,此时,老嬷从外面进来道:“夫人,二位女宫仪已安排妥当,说是未时到了,按宫中的规矩,该是咱们姑娘受习的时间,二位请姑娘过去呢。”
  “还真是认真啊,看到了吧,你若再犹豫下去,以后会不会出府都要得到她们的首肯。”戚夫人觉得这真是请进了两座大佛。
  戚缓缓来不及再与戚夫人说什么,带着呈黛回去了。
  一进秀好居,就见扬青站在二位宫仪的身后,戚缓缓从来没见扬青如此样子,谦卑弱小,她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对她这个主子都没这样过。可见这二位宫仪可不是吃素的。
  这日下午,一直到吃晚饭前,戚缓缓算是见识了李宫仪肖宫仪是怎么不吃素的。
  有礼中带着严厉,一丝不苟地按宫中仪制来规训她,教化她。戚缓缓也算是个大家闺秀,本以为礼仪一事于她不成问题,但经过二位宫仪的严苛指导,她才知道,普通人与京都贵人的区别。
  这更加深了戚缓缓不要去京都,不要去侍候尊贵家主的想法。她有认真的开始想,与宋公子的可能。
  晚上,自认受尽折磨的戚缓缓,累得饭都没吃下去多少,正准备早早上榻睡觉休息之时,李宫仪又过来了,说是求见她。
  戚缓缓借着对方的话,没直接让她进来,让呈黛去告诉对方,她要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但事实就是,对方只是客气一下,哪容了她说见与不见。
  放了人进来,李宫仪道:“姑娘就算是要睡,也要把睡前的准备做好,我看了也好纠正姑娘。”
  “睡前除了沐浴,还要做什么准备?”戚缓缓问。
  李宫仪:“那可太多了,想来姑娘身边的这两位婢子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吧。所以我过来,给她们演示一番,待以后姑娘若是有机缘去到京都,添了新的奴婢,这一套自然就用得上了。”
  戚缓缓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有什么机会能去到京都?李宫仪不要吓我。”
  李宫仪面不改色:“姑娘怎么会没有机会,以姑娘的才貌,将来若嫁了如意郎君,随夫婿入京都,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太后娘娘这一番恩赏,姑娘自然也就用上了。”
  太后派来的宫中人,自然滴水不露,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
  戚缓缓只得强打起精神,配合着李宫仪,就入寝前的一套步骤接受了教习。
  待李宫仪走后,戚缓缓累得躺在榻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但她的脑子却十分活跃,接着白天,她又开始想与宋公子的可能性。
  之前,她是见过宋丘的,小时候她也上过学堂。那时宋大儒还在世,对这个宋大儒的儿子多少有些好奇。后来,她离开学堂,在各式聚会上也见过他。
  崔吉镇的活动很多,大小节日都过得像模像样,她还记得宋丘在她第一次参加赛舟比赛时,在滕殷罗与自己之间,他投了自己一票。
  不过那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假沈弈身上,对他关注的少。此时想起来,其实自己那时就笃定宋丘会选她。
  所以,娘亲的感觉兴许是对的,宋丘这是见她与时王的事情告吹,在书屋相见后,打算对她主动出击了?
  那日书屋前,她回眸时所见重新映入戚缓缓脑中,宋公子一身青衫,干净挺阔,连个褶皱都没有。
  他的姿色也是好的,对,他是可以称得上姿色二字的儿郎。还有什么,哦,他很温柔,是有别于假沈弈的温柔,有了对比,戚缓缓才知何为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
  别说是为了避祸而嫁给他,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可称得上是桩好姻缘。
  只是不知,若她把她与时王的事告诉了他,他那双温润包容的双眼会变成什么样。嫌恶、厌逃,还是别的?戚缓缓不知,她想,不求他能再接受她,只要他还能那样的看着她,不口出恶言,他就足以称得上表里如一,世上难得的真君子了。
  戚缓缓慢慢睡下了,她没注意到,这次入梦来的不再是沈弈,不再是时王,而是宋丘。那些曾经地擦肩而过,曾经地不经意对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有迹可寻。
  第18章
  李宫仪与肖宫仪进屋的时候,戚缓缓还在睡着。
  扬青与呈黛从来不会叫她起早,戚缓缓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她倒没有多贪睡,只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今日就有点睡过头了。
  戚缓缓迷迷蒙蒙,尚未完全醒来时,脱口道:“别叫我,走开,我还要睡。”
  李宫仪已站在床榻边叫了戚缓缓好几声,她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能睡得这样死,甚至让她产生了,戚缓缓是在故意装听不见的想法。
  戚缓缓抱怨完,又直接睡下了。李宫仪从袖中拿出一根比竹笛稍细一些的一尺多长的枝藤,照着戚缓缓的小腿就抽了一下。
  扬青立时就忘了昨日两位宫仪带给她的压迫感了,与呈黛一同冲了过去,隔开李宫仪与床榻,大声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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