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不管到什么时候,那都可以是肃国公府的死罪。
  也是赵清的死罪。
  只要她想。
  但她的确不能太过心急,所以才隐忍至今。
  她甚至想过,那不是扳倒孔家最好的证据,她该以此冲着姜家去。
  万劫不复,也该叫这些人尝尝滋味。
  周衍大概一直在外面侯着,孔如勉人才刚走没一会儿,他就敲门进了屋。
  赵盈的思绪断了,眼前的光也被他身影挡了大片:“怎么了?”
  “臣见刘荣的时候,关于冯昆的死法,问了他两句。”
  赵盈才来了精神:“他知道?”
  周衍果真点头:“他说两年前他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主顾买凶,杀手杀人,死者就是这样的死法,被人发现是因为凶手掌法尚薄弱,不得其法,所以人死后经脉尽断,只要验看尸身就能发现。”
  如果是同一人所为,那两年过去,这个人的掌法便该精进不少,而冯昆的死法也的确证实了,同两年前相比,是精进不少。
  “他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
  周衍却摇了头:“虽然都是走江湖的亡命徒,他们私下里却也并不往来,只知道此人江湖人称‘玉面貔貅’,不过早在两年前他以掌法杀人却暴露了身份后,就销声匿迹了。”
  赵盈愣住。
  玉面貔貅?这是什么古怪名字。
  貔貅这东西凶神恶煞一般,又是只进不出,玉面貔貅……这些江湖人真有意思。
  不过这玉面貔貅从两年前销声匿迹,恐怕没那么简单。
  “应该是被人养起来了。”
  周衍说是:“臣也这样想,但有人养着江湖上曾经闻名一时的杀手,这未免太骇人听闻,而且此人现在就在京城,臣总觉得……”
  他犹豫一瞬,赵盈侧目:“想到什么就直说。”
  “臣总觉得,他也许不是被派到京城来杀冯昆灭口,而是从两年前起,就一直养在京中了。”
  他还是说的和婉许多。
  那根本就是京中重臣,将他养在身边听用。
  这两年京城里并没有什么刺杀朝廷重臣之事发生,最近的,就是刘荣刺杀她。
  背后的人养着这个玉面貔貅,目的究竟是什么,无人得知。
  赵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勃颈:“也不知道徐冽打不打的过他。”
  暗处徐冽眼角又抽了抽。
  他打得过。
  掌法如此不精纯,可见内家功力修习不得法,他已经跟殿下回过这样的话的。
  他是这两日惹了殿下不快吗?
  怎么总奚落挤兑他啊。
  周衍知道徐冽听得见,哪里敢接这话。
  他一向觉得殿下待徐冽是很不同的。
  反正跟他们这些人不同。
  徐冽既然在殿下心中是特殊的,那他奉殿下为主君,就也该对徐冽特殊相待。
  是以他干巴巴咳了两声:“徐……将军武艺高强,殿下不必担心这个,有他在,不会叫任何人伤殿下分毫。”
  她其实还真不是怕死。
  死过一次的人,也没多惜命。
  赵盈时常想,她这条命是逆天多出来的,又或是老天格外开恩。
  若是逆天多出来的,她本就是不该存于世之人,早晚会有天谴。
  倘或是老天开恩,那她便是造作些,老天爷也不会轻易收了她去。
  她揉了揉眉心:“你让茂深点几个机灵点的巡察校尉,这些天盯一盯肃国公府和天明银号。”
  “肃国公会派人去银号找麻烦吗?”
  “你觉得他会不会?”
  周衍立时摇头说不会:“殿下今日见他,臣虽不知殿下说了些什么,但总少不了试探言辞。肃国公老谋深算,一向谋定而后动,这种时候,就算他真的和刺杀之事有关,也不会贸然行动了。”
  “可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赵盈眼尾处藏着淡淡的笑意,“孔如勉往司隶院走一趟,可不是只有他知我知,你等着吧,到不了明天,京城之中就会传开,多年不理朝事的肃国公孔如勉,被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永嘉公主传至司隶院问话。”
  周衍听她这样说,眉心微拢:“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赵盈恍了个神:“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抿唇不语。
  赵盈失笑:“我当然不是。”
  他心下无奈,微叹口气:“那臣去安排。”
  他起身往外走,赵盈想了下,还是把人给叫住了:“外人不论如何说我,与你都是不相干的,人前人后,别为我分说,我提你入司隶院,是希望你施展才华,也是想你为我所用,所以奉功,不必要的情绪你得收敛起来藏好了。”
  周衍猛然回身:“我奉殿下为主君,才肯为殿下尽心办事,难道旁人非议殿下,臣也不能分辨?”
  “不能。”赵盈沉声,丝毫不为他的维护而动容,“做你该做的。”
  第99章 打架
  赵盈的预料分毫不差。
  孔如勉被传至司隶院问话这件事,当天下午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不要说街头巷尾,就连三省六部各司衙门,也都传遍了。
  本来那些人就看不上她如今的行事做派,现在对孔如勉也这样不客气,难听的话就更多了不知多少。
  这事儿说起来也实在是巧。
  宋怀雍今天本来是不当值的,不过吏部就快到了年中考绩的时候,再加上之前为司隶院设立一事,从别的衙门抽调了好些人手去填司隶院的空缺,如此一来,吏部还要再从候补官员以及地方官吏中,选取政绩出色或是履历清贵之人来出任补缺。
  他在家里闲不住,就索性往衙门里去办差听用。
  偏偏吏部办差的地方又挨着工部,头前里修葺雍国公府时工部就有不少的闲言碎语,那些人怕宋昭阳听了去,关起门来说话多了几分小心。
  今日孔如勉的事一出,他们也越发胆子大了,门也不关,恨不得扯着嗓子喊起来,分明是怕人听不见的。
  宋怀雍路过的时候就听了个清楚真切,一时动怒,在工部办差的地方就跟人大打出手。
  后来惊动了各自的长官上司,分别领回去训斥教导,两方才算罢手。
  赵盈得到消息的时候赶去吏部的地方见宋怀雍,真见着了人,发现他脸上连点儿伤都不见,当下才松了口气。
  宋怀雍也知她因何而来,不过当差的地方人多口杂,便虚拉了她一把,把人拉远了些:“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赵盈没好气的白他:“表哥素日是最沉稳的,如今也这样沉不住气。”
  “他们口无遮拦的说些混账话,我自是听不下去的!”
  他咬牙切齿,赵盈只好哄他:“我把肃国公请到司隶院是事实,虽有我的用意,但外人看来,可不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仗着手握司隶院大权而胡作非为,表哥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语气中无不心疼,宋怀雍脸色才好看了些:“没事,他们也不敢真的跟我动手,白挨我一顿揍罢了。”
  “等明日上朝,那些御史言官少不了又要跳出来弹劾,白听他们那些矫情话,实在没必要。”赵盈背着小手仰脸看他,“我还有事吩咐了周衍去办,是听说表哥同人打起来,才赶过来看看你,既然没什么大碍,表哥今日原本不当差的,家去吧?”
  “你怕我还要打人啊?”宋怀雍一时又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从小舞刀弄枪的习武之人,长这么大也没跟人打过几回架,你怕什么?”
  倒也不是怕。
  就算是打起来,那些人也不敢真的伤了他,今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只是真的觉得没必要。
  表哥这样的人,同那些东西动手,她想想都觉得心疼。
  赵盈索性上了手,推着他走了两步:“我才不怕什么,表哥护着我,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宋怀雍一面欸着,一面捉了她手腕:“这是干什么?”
  “我晚些时候家去,还有事情要同舅舅商量,表哥就别再衙门里守着了,万一舅舅也为肃国公之事骂我,不得表哥帮我说话求情吗?”
  宋怀雍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听她的:“你是一个人来的?”
  赵盈嗯了声:“所以表哥先送我回大理寺吧。”
  宋怀雍应下她的话,嘱咐她等一等,回了班房去知会,才又踱步出来,领了她一道出门去,走远了不提。
  一路上赵盈不知问了多少遍,工部那几个跟他动手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怀雍哪里会告诉她,一概都敷衍过去,见糊弄不了的,也含糊其辞,就是不告诉她罢了。
  赵盈骨子里带着些睚眦必报,她既已处在风口浪尖,这样的小事,就没必要再来掺和一手,越发招惹一身骚。
  何况那些话的确不堪入耳,真与她说起,少不得她还要追问那些人嘴里如何不干净。
  就这样一路自各部当差的班房衙门回到大理寺,赵盈什么都没再追问,他当然更什么也不会说,目送着她进了府衙,转身回侍郎府去。
  而周衍也并不负赵盈所望。
  赵盈才往二堂坐下去,周衍匆匆忙忙就找来了。
  她一眼见了周衍神色,咦了声,稍稍坐正:“果真出事了?”
  周衍才见了一半的礼,她就叫他坐下回话。
  他也习惯了,便横跨了小半步,往一旁坐过去,面色不虞,仍是肃着面皮紧绷着的。
  赵盈见状心头微坠:“抓着人了?”
  周衍摇头:“没有惊动人,殿下说过,不宜打草惊蛇,底下的校尉也机灵,只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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