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赵承衍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母后疼你,你的终身大事,她是一万个不放心的,怕你为着什么青梅准的情分,一时昏了头吧。”
  她看起来像个蠢货吗?为了情爱而丧失理智?
  而且她不太懂,要是不放心,何必安排她见薛闲亭?
  又或者……
  “那皇叔觉得沈明仁怎么样?”
  赵承衍脚下一顿:“看上他了?”
  赵盈叫反噎了一句,微一滞,旋即摇头说不是:“我年纪还小,没想过这些,也不急着嫁人,只是不愿意叫太后伤心。
  她为我操持这些,我想哄她高兴,见一见,拖着就是了。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心里没人,不如去回了母后,你现在这样子相看驸马,恐怕要生出一场风波。”
  赵盈心口一沉,猛然驻足,回头看他:“皇叔所说风波,指什么?”
  赵承衍仍旧是那张寡淡无表情的脸,不答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是昭宁帝。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前世为了给她相看驸马的事,昭宁帝和太后大吵一架,母子两个闹的很僵,甚至惊动了朝臣和宗亲。
  赵承衍,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她呆呆的看他,一言不发,眼底的探究一览无遗。
  赵承衍递出去一只手,在她额间轻点:“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说了声没:“给我指婚,能生出什么风波?”
  她重展露笑颜,转过身,背对着赵承衍,踩着甬道上的青灰色石砖,一递一步的往前走:“皇叔还没告诉我呢,觉得沈明仁怎么样。”
  赵承衍露出无奈的笑来:“你既没看上他,瞎打听什么?”
  “我知道太后给我列的名单,他能仅排在薛闲亭和宋云嘉之后,想是太后极中意,我却不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赵承衍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那黄鹂一般的声音,小姑娘家原先娇软的话语,此时竟有些不屑与讥讽。
  他步子大了些,追上去,与她比肩,低头观察她的侧脸,却又看不出端倪,于是抬头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没什么过人之处,你又不打算嫁他。”
  第19章 内忧外患
  上阳宫门口,赵盈小手交叠着背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得很。
  赵承衍却看穿她眼底的狡黠。
  一时有些无奈涌上心头。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又抬手,想去揉她,稍愣怔片刻,又把手收了回去:“回去吧。”
  “可是皇叔……”
  “还要问?”
  她立时老实起来,一低头:“那皇叔慢走。”
  赵承衍嗯了声,也不看她进门,转身朝来时的反方向走去。
  宋乐仪至此才敢长松口气,上去扯她袖口:“元元,你和薛闲亭到底怎么回事啊?”
  赵盈的心思,却并没放在薛闲亭身上。
  她盯着赵承衍的背影走了神。
  宋乐仪有些不高兴,沉了沉声:“元元!”
  她啊的回头看:“怎么了?”
  宋乐仪眯着眼打量她:“为什么每次见了燕王殿下,你总爱走神呢?”
  赵盈下意识去啃指甲,被宋乐仪一把捉了手:“你多大了?”
  她往外抽了抽手:“表姐,你在宫外,曾经听见过什么流言没有?”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叫宋乐仪摸不着头脑:“什么样的流言?”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来了。
  赵承衍的态度确实奇怪,她一着急,差点儿说了不该说的。
  于是只好摇头:“我看皇叔也不多待见沈明仁的样子。”
  “想多了吧?燕王殿下算长辈,都不是平辈论交的人,有什么待见不待见的?”
  她牵起赵盈的手进了宫里去,一面又重去问她前头的话:“你还没告诉我,薛闲亭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我见都是他让着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赵盈苦笑一声:“还真不是,他就这德行,你们平日都叫他骗了而已。”
  宋乐仪呼吸一滞:“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她一摊手,“我真没打算成亲,不是糊弄他的。”
  宋乐仪面露失望:“我还以为你答应太后相看,是真的打算选驸马。等成了婚,开府建牙,搬出宫去,我要去看你,也方便好多。”
  赵盈却继续摇头:“我才多大呀,成的哪门子亲?”
  宋乐仪念叨着倒也是,倏尔想起什么来,眼底一亮:“我没懂,燕王殿下说的什么风波,你那个反应……你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又装作不知的样子。
  元元,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她太聪明了,又擅观人于微。
  赵盈揉了把眉心。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什么,就是觉得皇叔那话说的挺奇怪的,而且他今天跳出来搅局——”
  她脚下一顿,站定住,没再挪动:“我原本以为是太后不喜欢薛闲亭,特意吩咐皇叔来捣乱的。”
  宋乐仪微一怔,扑哧笑出来。
  赵盈狐疑看她:“干什么?”
  “把燕王殿下和捣乱这样的词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好笑。”
  ·
  至于赵承衍一路出了宫,从小跟着他伺候的长亭就在宫门口候着。
  他上了马车,长亭跟着翻身上去,替他驾车。
  马车缓缓行驶,可又突然停住。
  赵承衍叫了长亭一声,外头小厮低声回话:“沈阁老挡了车。”
  车厢内一阵沉默,好半天,长亭隐约听见一声低叹。
  不多时,车帘被撩开,赵承衍探头出来,果然瞧见身穿绛紫官服的当朝首辅沈殿臣站在马车前方,硬是挡住了他们去路。
  沈殿臣面色不虞,见他探身出来,才一侧身,挪步过来:“王爷。”
  声儿也是沉闷的,隐能听见怒意。
  赵承衍却没下车,索性撩开帘子,靠在车厢上,冷眼看他:“阁老有事?”
  沈殿臣眼底的怒意就更明显:“老臣还以为,王爷进宫是去见皇上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赵承衍掀了眼皮斜过去一眼:“西北赈灾一事,阁老心系朝堂,心系百姓,心系天下,其实自己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王爷你——”
  沈殿臣倒吸口凉气:“王爷是赵家骨血,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宗亲之中,以王爷为尊。西北地动,赈灾银为歹人所劫,王爷却能漠然至此,冷眼旁观?”
  “我没有冷眼旁观啊?”赵承衍啧了两声,咂舌去看他,稍稍坐正了些,“本王不是说了,沈阁老亲去,也是可以的。”
  他话音落下,见沈殿臣吹胡子瞪眼睛的,于是哦了一声,那尾音分明有意拖长:“阁老的那个儿子,如今正该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吧?
  他是阁老嫡子,若在这时候自请往西北赈灾,来日回朝,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沈殿臣眉头紧锁,深吸口气,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王爷,老臣知道您心中有诸多不满,可是——”
  “阁老慎言。”赵承衍冷眼打断他,再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实是漠然到了极点,“阁老是站在宫门口,大言不惭的指责本王对皇兄心生怨怼吗?”
  他嗤了声,长臂一抬,车帘就重垂了下来,隔断了沈殿臣的目光:“你不如进宫去跟皇兄说这话。长亭,走。”
  “王爷——王爷!”
  马车跑起来,是长亭刻意驾快了,把沈殿臣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厢内一直没有动静,长亭自然噤声不敢多问。
  赵承衍面色阴沉:“你在外头等我的时候,就见过他?”
  长亭才松口气,敢回话:“阁老大概从内阁朝房出来,见了奴才,还有王府的马车,来问了奴才两句,奴才还以为……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赵承衍一时哭笑不得。
  够可以的。
  当朝首辅,藏起来等他出宫,躲猫猫吗?什么玩意儿。
  长亭吞了口口水,犹豫又为难的叫了声主子。
  赵承衍知道他想说什么:“这阵子是不能关起门来不见人了,随他们便吧。”
  长亭啊了声:“您今儿进宫是遇上事儿吗?”
  “太后要给赵盈相看驸马,我正好赶上。”
  他声音里无奈更多些,长亭倒吸口气,显然有些吃不消:“那皇上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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