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宋乐仪也有些佩服起来:“过去几年,知道皇上是看厌了她那张脸,后悔接她进宫,还生下了赵姝,她就安分守己,闷不吭声的,带着赵姝过她的日子,不想着出头,更不想着争宠。
如今你肯抬举她,她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发现皇上也并没有似先前那般不待见。
这女人的确聪明——”
她托腮想了会儿:“恐怕第一回来你宫里,皇上对她态度有所缓和,她就知道皇上又怀念起姑母来了。
所以元元,与狼为伍,终要小心的。”
赵盈唇角勾了一勾:“你怎知我是猫非虎?”
宋乐仪稍一愣怔,旋即也笑了。
她递一只手过去,落在赵盈头顶揉了把:“是,我们元元是凶猛的老虎,母老虎?”
于是两个姑娘又笑闹做一团,别的一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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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凤驾回宫,是在这日后半晌了。
日薄西山,近了黄昏时,朗朗日光只剩下余晖,笼罩在宫城的红墙碧瓦上。
给这肃穆庄严的宫城,平添了一份柔婉。
太后的凤驾从宣华门入宫城,一路直接回了未央宫去。
人还没安置下来,就先打发了未央宫的掌事姑姑去了嘉仁宫中,抓着刘淑仪一通训斥,让她日日往冯皇后宫里去跪听训教。
赵盈正换衣裳打算去未央宫拜见,从书夏口中听了这个,眼角才染上真心实意的笑意。
挥春一面给她别簪,一面笑着开口:“太后果然是最疼爱咱们公主的,才回了宫,就训斥了刘淑仪,依奴婢看,刘淑仪这回真是面子里子全都顾不成,丢人丢大发了。”
赵盈倒没有再说她,嗯了一声,匆匆出门,急切的往未央宫去了。
这未央宫,是她最熟悉的。
前世她除了自己的上阳宫外,最常待的,就是太后的未央宫。
皇祖母是真的心疼她。
虽然到最后,她才明白,这格外的心疼,因何而来。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她不是从前的赵盈了。
未央宫的掌事姑姑亲来迎的她。
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平日里是不苟言笑,颇有威仪的,见了赵盈,却又是满面和善。
赵盈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大殿,又从右侧绕过去,往太后的寝殿方向去。
人还没进门,赵盈就听着太后同殿里伺候的小宫娥吩咐,一时又要去拿给她冰镇好的瓜,一时又叫把她喜欢的翠云龙翔给焚上。
赵盈眉眼弯弯,眼窝一热,鼻尖也酸了酸,提了宫裙下摆进了门去。
第14章 选驸马
太后上了些年纪,但保养的不错,笑呵呵的招手叫赵盈。
赵盈脸上终于有了十四岁少女该有的娇俏,撒娇似的往太后怀里钻:“您总算回来啦,在圣通寺祈福,您是不是每天要吃素斋呀?”
连尾音上扬,都是娇软的。
翠云龙翔已经焚上,她窝在老太后怀里,往西窗下的错金莲花博山炉看去,香烟缭绕,烟态可爱,正是翠云龙翔最难得之处。
她深吸一口,心满意足。
小宫娥又捧了香瓜上来,海口大的碗里还有冰块儿。
赵盈后槽牙一凉:“我吃不了啦。”
太后咦了声,正要伸手拿一块儿给她呢,手一顿,把人从怀里拉出来些:“怎么吃不了?你最爱吃这个了。”
她眉眼弯弯的摇头:“御医昨儿来看,说我这些天吃得多,又都冰冰的,叫我这些天少吃些,免得闹肚子。”
一听这个太后忙叫人收了下去,又把人往怀里揽。
养了这些天,赵盈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
太后一抬手落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还疼不疼了?”
赵盈笑着说不疼:“都这么多天了,早就不疼啦,再说有您护着我,心疼我,我就更不疼了。”
“胡说。”太后虎着脸轻拍了拍她,“女孩儿家最金贵,叫瓷瓶砸了怎么不疼的?澈儿是个混账,全叫刘氏给养坏了!”
啐骂了两句,大概是怕引赵盈伤心,便把后话都收住了。
赵盈目光闪了闪,听头顶声音是戛然而止的,于是抬头去看。
等瞧见了太后的神色,她心下微叹,就已经猜到太后想干嘛了。
前世就是这时候了——
果然,太后把人又拉开些,满目慈爱,去抚她脸颊:“元元是个大姑娘了,明年十五了,给你招个驸马好不好?”
赵盈歪歪头:“我不能在宫里多陪您两年吗?”
太后说当然能:“可你看,我出宫一趟,你在宫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我想着,选定了驸马,明年大婚,你们搬到公主府去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
这将来呢,你身边儿有个人疼你爱你,闲来无事时,你就来未央宫陪陪我,这不好吗?”
赵盈抿唇想了想。
其实太后的确是为她好。
她年纪越长,和母妃长的越是像。
昭宁帝今次处置起来,对赵澈这个亲儿子也毫不手软,太后估计是怕了,怕要出事的。
太后仿佛怕小姑娘家多心,捏着她手心儿:“看你的意思,你要不想,咱们就回头再说,我也……”
“好呀。”
赵盈点了头,拦了太后的话头:“您说得对,我也这么大了,早晚也要嫁人的,有您替我操心,我最愿意啦。
不过皇祖母,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呀?”
太后眉开眼笑之余,眼底闪过诧异:“什么事儿你说,这丫头,如今有了心事,倒这样一本正经的来跟我商量了?
咱们元元,从来不都是撒个娇,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吗?”
赵盈看在眼里,想着太后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点了头的。
毕竟她才十四,还是个孩子,骄纵的日子还没享受够,真的嫁了人,再尊贵,也是做了人家家里人的。
她是公主,虽不必侍奉公婆,更不必跟着驸马住在家里立规矩,但多少受些拘束。
至于她说的,撒个娇,要什么有什么……
前世的确是这样。
赵盈眉眼低垂,长睫敛去眼中情绪:“我想搬出宫去住。”
太后脸上的笑凝了一瞬,全都僵住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我想想澈儿如今这样,心寒的很,您也说了,我这么大个人了,本来也不是不能开府建牙,只是您和父皇心疼,才一直叫我住在上阳宫中。”
她吸了吸鼻子,声儿有些嗡:“我想着,您要给我选驸马,横竖选定了,也要给我选址建公主府,明年大婚也要在公主府里,倒不如现在我就搬出去。
您若是看上谁家公子,我还能在公主府相看一番,若有了中意的,再回明了您,您来指婚。”
太后说不行,声儿也冷了下来:“便是要相看,御花园也好,太液池也罢,还不够你使的?伤都没养好,就要搬出去住,你趁早别想。”
赵盈几不可闻叹了声:“您看,刚才还说,我撒个娇,要什么就有什么呢,这会儿又不成啦?”
可这个事儿,不管赵盈怎么说,太后就是不松口就是了。
赵盈其实并不失望,意料之中的。
前世她的确是没能在这个时候搬出宫去。
一直到太后为她选定驸马,交由礼部去择吉日,到了来年的七月里,才为她建好公主府。
甚至于她的大婚,都是在上阳宫。
婚后第二日,往未央宫拜见过太后,又去凤仁宫叩别冯皇后,她和驸马携手出宫,搬去的公主府。
有一就有二,来日方长,不要紧。
好在是太后没留意她话里的相看二字,也顺着她的话应了。
赵盈一撇嘴,面上倒做出一派失望姿态来:“真相看上了中意的,明年还不是要搬出去呀?”
“你也可以不搬,叫驸马住宫外,你住你的上阳宫!”
得,老太太是不高兴了。
赵盈忙又去挽太后的手臂,摇一摇:“我是个孩子,您跟我一般见识吗?怎么说起气话来?
叫我住宫里,叫驸马住外头,那我还嫁人做什么呀?”
太后虎着脸去推她的手:“那你还提不提这事儿?”
赵盈见好就收,一味地应声说不提:“那咱们说好了,真叫我自己去相看驸马啊,不兴反悔的!”
太后显然一怔,旋即放声笑起来,拿指尖儿去戳赵盈额头,一扭脸儿,同旁边儿掌事姑姑数落着:“小姑娘家长大了,心思就难猜了,别是自个儿有了心上人,早有了中意的,借着我这话茬,要跟人家成双成对去。”
掌事姑姑掩唇笑,赵盈小脸儿蓦然涨红。
她一跺脚:“您才回宫就拿这个打趣我,那我不去相看,也不嫁了!”
太后一把把她拉住:“别呀,不揶揄你,你自去相看,害羞什么?”
赵盈心里是暖的,面上红晕也渐次散去:“可有一样,如今西北有了灾情,我就是选个驸马,也用不着大肆操办,咱们静悄悄的。
您把人召进宫,我去见一见,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千万别摆开阵仗惊动人,回头倒叫前朝百官来骂我,这时节下还要闹那么大的动静选驸马去。”
太后本来也是这么想的。